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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风雨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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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书籍名:《陈独秀风雨人生》    作者:朱洪


                                    潘赞化等人正准备给陈独秀写信慰问,江彤侯来信说陈独秀仍在狱中。章行严怀疑王克敏的信是别人伪造,而自己的信,他可能没有收到。因为高一涵来信,章也没有收到。昨天,章行严又给王克敏、龚仙舟写信。此外,潘赞化、章行严等人还请章太炎写信给蔡元培;请李光炯转托吴;请吴守一托马通伯;李次山给张敬尧电报,张敬尧给段祺瑞、王怀庆、吴静潭去电报,李次山听说仲甫已放后又给张敬尧去电感谢,张敬尧也回电说已电谢北京……闹了半天,原来是一场滑稽剧。

            6月23日下午7时,胡适在六味斋招待周作人、高一涵、李大钊等12人,商议《每周评论》善后事。陶孟和没有来,他3月份到美国去了。胡适说:“自孟和离开、仲甫被捕,《新青年》就像是衰了……要编好《每周评论》,需要有专门的人投入精力,我现在没有课……”胡适想一个人编《每周评论》,是想多发表一些杜威的演讲,他对宣传马克思主义早有看法。感到《新青年》色彩过于鲜明。因为过去胡适不乐意于《每周评论》,现在有了热情,不管出于什么动机,都是件好事,在外人看来,这意味着《新青年》内部的团结。李大钊是“好好先生”,他说:“我希望《每周评论》要体现《新青年》同人的团体的精神……”大家七嘴八舌商量了3个小时,商议结果,是维持现状,由李大钊和胡适共任编辑。

            次日,上海《时事新报》刊登严修儿子严智怡游说徐世昌的消息。原来,严范孙(严修)的儿子带着父亲的信找到私交深厚的徐世昌,徐世昌开始说:“这是司法部的事。”严智怡说:“陈独秀生平的言论思想是一件事,陈独秀因嫌疑传单被拘又是一件事,不能拿他的平日的言行来裁判他……大学为新思想发源地,无论什么思想都要拿来研究的事,怎能够去干涉他呢?藉新旧思想暗潮来兴‘文字狱’,实在于教育前途有碍。”徐世昌听了,“颇动容”,答应“维持”陈独秀。严智怡又趁热打铁游说司法总长朱深,朱深推辞说:“此案还没有交到司法界,不便过问。”最后也答应“维持”陈独秀。除了严范修,马通伯等人也参与营救陈独秀。

            问题与主义

            李大钊上了警察厅黑名单上第二号人物后,准备回老家躲避。尽管报上讲仲甫受了两次拷刑,陈夫人也担心仲甫胃病发作,但有章行严给龚心湛写信、田桐致徐世昌函,估计仲甫没有生命危险。李大钊走后,《每周评论》交胡适负责。

            天气渐热,警方同意高君曼送书籍、衣服及少数饮食品,但不允许和陈独秀见面。后来,警方突然又允许高君曼见陈独秀了。铁门咣咣啷啷的打开后,借着昏暗的光线,高君曼看见一张低矮的床上,卧着他的先生:衣衫不整,胡子拉碴,正染着寒热病。此时的陈独秀,正应了北大庶务主任李辛白小诗《怀陈独秀》里的话:“依他们的主张,我们小百姓痛苦。依你的主张,他们痛苦。他们不愿意痛苦,所以你痛苦。你痛苦,是替我们痛苦。”

            7月20日,胡适在《每周评论》31号上发表《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说:“我主张一个一个地研究问题,一点一滴地解决问题。”李大钊看了,知道胡适针对的不是别的主义,而是马克思主义;针对的主要的不是陈独秀,而是自己,说:“胡适真是胡说,不懂主义,怎么研究问题?”一次胡适讲课,文言白话掺着讲,在黑板上写“孔说”、“孟说”,写到自己写了“胡说”,成了笑话。胡适无所谓,去年上半年作诗《胡说》,讽刺“拟古”。

            7月下旬,李大钊利用回老家避难时间,写了反驳胡适的文章。适之说“偏向纸上的‘主义’,是很危险的。不错,纸上的空谈的‘主义’是危险的,但主义本身并不带来危险呀?!”李大钊直接了当地写道:“我可以自白,我是喜欢谈谈布尔什维主义的。”拉杂写了三五千字,李大钊自觉口气还是心平气和的。反复看了几遍后,8月初寄出。胡适将李大钊的文章登在8月17日《每周评论》35号上,又写了《三论问题与主义》载在下一期《每周评论》上。

            秋天,李大钊从五峰山回到北京。对于胡适的反驳,李大钊觉得和他的前文重复,不必再反驳了。胡适似乎话还没有说尽,又写了《四论问题与主义》,专谈输入学理的方法,拟刊在《每周评论》8月30日37号上。就在这天,徐世昌政府查封《每周评论》。

            9月上旬,急欲与西南和解的徐世昌政府派出和谈代表许世英到上海。针对沸沸扬扬的陈独秀案,孙中山说:“你们做的好事,很足以使国民相信,我反对你们是不错的。”许世英连连点头,说:“东海、心湛都是主张从速开释陈独秀的,孙先生的意见,我立即打电报回去禀报。”

            孙中山发话后,9月16日下午4时,警察厅同意安徽同乡会以陈独秀胃病为由,保释出狱。出狱前,警方当着保人的面,提醒陈独秀行动仍受限制,重大行动须得政府批准。当天,北大同学会召开欢迎会,欢迎陈独秀出狱。会议主席张国焘致欢迎辞说:“我代表北大同学,热烈欢迎陈先生光荣出狱,并对陈先生狱中所受的迫害,表示深切的慰问。”  张国焘二十二三岁,江西萍乡上粟人。陈独秀见他方方的脸盘,鼻隆眉直,话虽不多,却很得体,对这位北大理学院的学生印象不坏。他致答辞说:“此后无论是否在北大工作,都将和同学们一道与恶势力作斗争。”北大已免去陈独秀文科学长一职,改任国史馆编纂。

            陈独秀出狱后,李大钊写了欢迎诗:“你今天出狱了,我们很欢喜!他们的强权和威力,终究战不胜真理。什么监狱什么死,都不能屈服了你;因为你拥护真理,所以真理拥护你……”刘半农的欢迎诗开头是:“D——!我已八十多天看不见你。人家说,这是别离,是悲惨的别离……”他们来看陈独秀时,房里进来了一个獐头鼠目的陌生人,客人只好告辞。来人是警方的探员,奉命每日到陈宅巡察,并叫陈独秀填写《受缘戒令者月记表》。

            思想界的明星

            1919年中秋之后,仲甫邀玄同、半农、守常、适之、尹默、启明等人开了编辑会议,鲁迅因修理八道湾房子,没有来。但启明说了长兄的意见,最后还是鲁迅意见占了上风,反对胡适一人编《新青年》。决定从12月1日7卷1号起,《新青年》仍由陈独秀一人编。蔡元培回校后,邀陈独秀任历史系教授。

            11月1日,《新青年》6卷6号出版,晚上,胡适作《新思潮的意义》一文,继续主张研究一个一个的问题:“最简单的解释要算我的朋友陈独秀先生所举出的《新青年》两大罪案──其实就是新思潮的两大罪案……”在胡适看来,陈独秀还没有相信马克思主义,甚至曾坦白地反对社会主义。陈独秀对《新青年》“罪案”作了个承诺,但陈没有替新文化运动下定义。胡适认为,新思潮的根本意义表现出“研究问题”和“输入学理”两种趋势。新思潮的惟一目的是再造文明,即这个那个问题的研究和解决。

            陈独秀出狱后,对布尔什维主义已经有了倾向性,但他对布尔什维主义并没有多少了解。他写文章说:“我们不情愿阶级争斗的发生,我们渴望纯粹资本主义。”

            冬天的一个夜晚,上完法文班的潘赞化顶着初冬的寒风离校回家,远处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人影以手抚肩背,瑟瑟缩缩向他迎面走来,像是沙漠上一只离群的小羔羊,走近才知是延年。陈独秀去北京后,延年、乔年兄弟住在亚东店堂的地板上,今年入震旦大学读书。

            见延年仍然穿着秋天的夹呢袍,潘赞化停下问:“你不冷吗?”延年说“还好”。“到我家去,我给你找件棉衣。”潘赞化怜悯地说。“不需要,谢谢。”延年摇了摇头。近日,他打算和乔年赴法勤工俭学,正在刻意吃苦锻炼自己。潘赞化不再勉强他,问:“上次,你父亲在北京被京警局长吴炳湘逮捕,不少朋友以同乡关系营救他,你知道吗?”“已听说了一些。”延年当时已和无政府主义者吴稚晖、黄凌霜、郑佩刚等人有来往。“你对此事有什么想法?怕不怕?”“既作就不怕,怕就不作。况且这次学潮的意义千古未有。情况这么复杂,肯定有危险;仁人志士有这么一个机会光荣牺牲,是求之不得的呢,有什么可怕的。”潘赞化吃了一惊,说:“假如同仁救援无效,你会怎么想?”“中国失去一个有学识的人罢,当然可惜。”延年说。

            1920年1月初的一天,毛泽东到箭杆胡同9号,拜访陈独秀。“五四”时期,毛泽东在湖南办了《湘江评论》,这次带一班湖南人进京请愿,要求驱走湖南军阀张敬尧。《湘江评论》创刊于去年7月14日,连载了毛泽东的《民众大联合》长文。

            胡适在《每周评论》36号上写文章推荐说,这篇文章“眼光很远大,议论也很痛快,确是现今的重要文字”。

            在《湘江评论》创刊号上,毛泽东发表了《陈独秀之被捕及营救》一文,称陈独秀为“思想界的明星”:“陈君曾自说过,出试验室,即入监狱。出监狱,即入试验室。又说,死是不怕的。陈君可以实验其言了。我祝陈君万岁!我祝陈君至坚至高的精神万岁!”

            谈到驱张运动,陈独秀赞扬道:“我觉得你们湖南人的精神十分可贵,懂得生命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