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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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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眼镜肉店的由来(3)

书籍名:《屠夫看世界》    作者:陆步轩


                                    天无绝人之路,上天有好生之德。一日闲得无聊,在街头瞎逛,路遇几位老主顾,问及近况,我实话实说,据实以告。他们叹息之余调侃道:

        “你不卖肉,害得我们都没地方买放心肉了。”

        言者无意,闻者有心。我杀猪卖肉两年,在环南路一带已经小有名气,何不利用现成的资源,重操屠刀,再作冯妇?于是经过充分筹划,2002年元旦前夕,我在韦曲南街重新高价转让来门店,简单地进行整修之后,肉店又开张了。

        一般来讲,车碾旧辙,买主走熟路。专卖店轻易不能歇业,倘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顾客会认为不实在、靠不住,销量就要大打折扣。新店开张之初,因熟客稀少,税费增加,生意萧条,第一个月即赔本一千元。为了扭转不利局面,从第二个月开始,我利用与屠宰场熟悉的优势,将头、蹄、下水等批发进来,加工卤肉销售,以增加品种。

        一般卤肉店,为降低经营成本,往往调味品少放,肉煮得生硬,我将之作为副业,正好相反。一位从青海省公安厅退休回乡的老者,第一次来我店里买猪肚,吃着舒心,第二天又来,将肠子、肚子全部买走,放在冰箱里慢慢享用。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许多老主顾又陆续找到小店。第二个月盈亏相抵,第三个月略有盈余。从此,生意一月赛过一月,至2003年“非典”时期达到峰巅。

        有人也许奇怪,“非典”时期,人们畏SARS如蛇蝎猛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使迫不得已,也会戴上厚厚的防毒面具,缘何生意还会火暴?

        刚开始,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静下心来,逐渐想通其中的道理:愈是非常时期,人们把生命愈看得贵重,即使是惜财如命的人。在屠宰场,按质论价,我看见歹货,就心慌意乱。只要货好,即使无人要,放在案头,也看着舒服,所以总是进购一流货,价格略高。一般居民不在乎两三毛钱,吃个放心,但有的食堂、餐厅、饭店计算成本,专拣便宜货。“非典”时期,饭店生意一落千丈,而我的客户散户居多,大多是附近的居民,因而异常火暴。

        一些同行看着眼馋,以为我祖上烧了高香,选中了风水宝地,于是纷纷迁址,想方设法搬到我的附近。我刚开业时,韦曲环南路一带仅我一家肉店,短短两年,竟增加了二十余户,快变成“肉食一条街”了。

        一天卖七八头肉,十分繁忙,卤肉早已顾不得做了。每日凌晨四五点就得起床,着手准备工作,妻子在一旁帮忙。刚开始很不适应繁忙的体力劳动,胳膊腿都肿胀了,一摁一个深坑,半天也不能复原,几次想找帮手,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后来随着技艺的日臻成熟,胳膊腿也练就了非凡的功夫,慢慢地就习以为常了。

        较之长安,西安的大肉批发价格低。为了节省几个钱,到了冬季,我有时到朱雀路批发市场进货。

        晚上关了店门,雇个汽油嘣嘣车,八时前后准时到达批发市场。批发市场是鬼市,价格不稳,忽高忽低。倘遇雨雪或者周末,市场的货少,价格看涨,这时不敢犹豫,抓紧时间赶快上货,最好找熟悉的批发商,照顾情绪,多少也得优惠点。否则,一转眼,价又涨了,甚至断了货源,第二天案头就得揭白板。当然也有“蹲死”的时候,一头头大肉挂过满满几十杆,少人问津。这时,你千万谁都甭搭理,躲得远远地,找个地方坐下,慢慢地喝酒抽烟,饭钱、烟酒钱不用操心,批发商会替你买单。你要是沉不住气,瞅上熟人一眼,他就会把你黏住,帮帮忙也得进他的货,他给你再优惠,最终发现还是价格太高了。

        批发商精明得很,一看偌大的市场空空荡荡,就会猴急,狗急跳墙,担心批发不出去,臭在手里血本无归,“唉”的一声,赔本的买卖行家做,竞相跌价。这时再瞅准时机,适可而止,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能人心没底,一刀子就想将人家割死。否则,到了最后,价是很低,但也没有了好货,得不偿失。

        装车之后拉到韦曲,又不敢贸然直接进店,必须先拉到食品公司和动检站的复检点,分别上完费,第二天方敢放心地出售。

        嘣嘣车的载重有限,拉七八头肉,已累得气喘吁吁。一次,批发市场“踢死”,我进了十头肉。人自然无法坐,我步行一截路,刚坐上回韦曲的中巴车,手机响了,嘣嘣车的车胎爆裂在了批发市场的大门口。我赶紧下车往回赶,白白浪费了不少感情,还是借不来千斤顶,只好在马路边铺上塑料布,将大肉一头一头地卸下,一人看货,一人找地方补胎。

        将车修好,我又去乘中巴时,已到了晚上十点,中巴车主趁火打劫,票价成倍地翻,一元变成了两元。没办法,总比出租车便宜,先坐上再说。将到韦曲,手机又响。车又坏在了三爻村立交桥下,气得我差点儿把手机摔了,想想摔了也是白摔,还得花钱另买,又没处报销。我又下车,急往回折,一摸口袋,已被中巴车打劫得一文不名。好在韦曲距离三爻村并不远,于是就发扬红军二万五的精神,步行过去。走到立交桥下,嘣嘣车踪影全无,照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打过去,对方是公用电话,说人八辈子前都走了,待要仔细询问,对方挂断了电话,再打,对方索性不接了。

        嘣嘣车司机的小灵通既不灵,也不通,偏偏在这时,老天又故意与我作对,竟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我又冻又饿,久找不着嘣嘣车,以为车修好之后又开走了,就又返身往回赶,还未走到,电话又响,问我怎么还未到?我询问具体位置,才说在安泰酒店附近,离立交桥尚有一段距离。我的肺几乎被气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