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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

书籍名:《黑箱》    作者:罗珠


                                            如果戴茜现在正是读的那首诗,事情将糟糕透顶,如果戴茜将它拿到法庭上去,将比厕所里的那首诗公布于公众面前还要麻烦,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分辨不清。

        此刻,夏瓦士想扑过去,将戴茜手中的那页纸夺过来,撕碎。可是,一个古怪的想法制止了他,他决定要等待事态的发展,他要看到结局。

        戴茜还在专心致志地读那首爱情诗,并不时地抬起手腕看看手表,仿佛她在等一个重要的人物。

        她每看一次表,夏瓦士的心便呼地响一次,接着他就感到身后的那只黑熊又追近一步。

        这种紧迫感长久地折磨着他。

        “我们离婚吧!”戴茜那冰冷的声音仍在空荡的墙壁上来回碰撞,并当啷有声,回音悦耳悠扬。

        这时,戴茜仍然在门厅里,她背对着夏瓦士,平静地掷来一句:“还等什么?”戴茜的话又把夏瓦士吓一跳。

        他想:是时候了,我不能再继续无动于衷。应该认真地思考一下妻子与我离婚的原因和理由,这样才知己知彼,不至于被动。

        夏瓦士戒备地望着戴茜,内心一方面加固着那只黑箱,一方面望着时局的发展。

        21现在,夏瓦士被一个很棘手的问题纠缠不休。自从他与王丽霞胡里胡涂地结下不解之缘后,他一直处于风吹草动之中。

        现在,夏瓦士的脑海里急剧地翻滚着,他思考着戴茜与他离婚的各种理由和因素。

        他听人说导致婚姻失败的第一因素是外遇。由此设想,妻子要与他离婚,不是她怀疑他有外遇,就是她自己有外遇。

        夏瓦士认为,戴茜现在读的那首情诗很可能是她怀疑他的根本所在。第二因素是猜疑。

        实际上,第一因素里就包含着这一内容。譬如妻子如果没有外遇的话,她猜疑夏瓦士有外遇。

        第三因素是嫉妒……还有第四因素第五因素等等。夏瓦士往深处思考觉得还有个因素,更适合于他和妻子,这就是语言渠道堵塞。

        很长时间以来,夏瓦士与戴茜面对面地坐在书房里,眼睛望着眼睛,竟读不出一句话,就这样沉默地坐着,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胸口憋闷,他想跟妻子聊点什么,但脑海里是一片空白,寻不出一个词汇,他试探着张嘴和闭嘴,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他不得不避开妻子的眼睛,把头扭向窗外,这时,他终于寻到一点儿能发声的东西,但也总觉得不是自己的声音,他说道:“今天天气……”妻子把头也扭向窗外。

        窗的上方是蓝天赤阳,下面是摇曳着的斑点树荫。夏瓦士听到妻子接着他的声音:“……还不错!”于是,便各自无语。

        时间一长,每当夏瓦士把头扭向窗外的时候,戴茜就抢先说:“今天天气……”于是,夏瓦士就一句话也说不出,尽管窗的上方是蓝天赤阳,下面是摇曳着的斑点树荫,天气的确不错。

        夏瓦士知道妻子明白天气还不错,他不想重复妻子说过的话,但他也找不出一句更加复杂的语言来搭讪妻子。

        此刻,夏瓦士心里恼怒着妻子抢去他唯一想要说的话。夏瓦士想,戴茜执意要与他离婚,其中也可能有这个因素。

        22夏瓦士右手执着蘸饱墨汁的毛笔,站在四壁空荡的书房里思考着一个又一个的因素,这些因素有高级的也有低级的,枝枝桠桠地交叉在他的脑海里,总也理不清楚。

        他为了把所思考的问题归纳得有条有目,便用毛笔在有窗子的那面墙上草草地记下一些提示性的文字。

        不一会儿,夏瓦士就在那一面墙上写满离婚、外遇、淫荡、猜疑、嫉妒、困惑、愤怒、咒骂、语言堵塞、同床异梦、人生游戏、生活悲剧之类的词汇。

        他大汗淋漓地站在墙壁前,认真地望着满墙草书、行书、隶书、楷书等字体,开始后悔把

        “离婚”二字写得特别大,使他后来不得不把一些字写在这两个字的笔划空里。

        这时候夏瓦士才渐渐明白,他把所有的一得阁墨汁都灌进碗里的真正目的和意义。

        夏瓦士正在墙壁上写得起劲,门铃嘟嘟地响起来。夏瓦士想,妻子等待的那个重要的人物终于来了。

        因为这时候夏瓦士听到门厅里一阵的折纸声,戴茜好像把那张情诗折起来放进衣兜里,接着是开门声,接着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的耳语声,于是他心里便暗暗地高兴。

        夏瓦士猜想进来的这个人一定是妻子的同谋,妻子既然已向法院提出起诉,将必定有下一步的行动。

        想想看,夏瓦士为什么不为他这一发现而高兴呢?夏瓦士心里暗暗叮嘱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一定要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和觉察,用一个局外人的目光来洞察他们的勾当。

        想到此,夏瓦士兴奋得双手颤抖,一不小心,毛笔上的墨汁溅在他的裤子上。

        23现在,夏瓦士已经把那面有窗子的墙壁写得满满当当,再也写不下一个字。

        进来的那个重要人物是王丽霞的丈夫。夏瓦士一看见他,心中蓦地有些惊恐。

        王丽霞的丈夫陆宜非是个心理学家,著述颇丰,他也常常来拜访夏瓦士,与夏瓦士探讨一些学术上的问题。

        他拜访夏瓦士时,都带着王丽霞一起来。他们谈话,王丽霞微笑着静静地听。

        陆宜非在门厅里与戴茜耳语几句话,站在书房的门口,向夏瓦士尴尬的笑笑,说:“嗬,刷房子啊?干得不错!”夏瓦士冷冷地看他一眼,并潇洒地挥挥手中的毛笔。

        夏瓦士心里想道,我明明在墙壁上记下我的思想,他却硬说我是在刷房子,这分明是在嘲弄我,揶揄我。

        使夏瓦士高兴的是,这更加暴露出他是戴茜的同谋。夏瓦士不想计较陆宜非对他的嘲弄和揶揄,因为他眼下必须保持一个局外人的冷漠心态。

        这时,戴茜说:“这里很乱,我们到卧室里坐一会儿……”夏瓦士心里暗暗叫好:他们去卧室了!

        这更能说明问题,在卧室里密谈是最和谐的环境。卧室里的床发出一阵嘎嘎吱吱的声响,这声响说明他们已经坐在床沿上,夏瓦士听着床的呻吟,极自然地想起床在夜里发出的各种欢愉的声音。

        床停止呻吟后,传来一阵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窃窃私语:“我本来不想跟你打电话……”

        “还是打电话好,事情到了这个程度……”

        “你看怎么办呢?”

        “找他谈谈……”

        “谈又有什么用?”

        “劝他去医院……”

        “我已去医院联系过了……”

        “……”注意,这几句对话从表面的意思可以理解为一般朋友的闲聊。夏瓦士认为在卧室里谈这些话,又处于他面临着的境况,其意义颇为深远。

        夏瓦士认准

        “医院”二字是个黑话,它暗指

        “法院”。戴茜下面的对话则更为明显,她

        “去医院联系过了”,就是说她已去法院联系过,更准确地说,她已向法院送去起诉书。

        夏瓦士右手执笔在书房里站着,为了窃听他们在卧室里的密谈,开始悄悄地向书房的门口移动。

        在书房门口,他边窃听着他们的低声嘀咕,边用毛笔在书房有门的那面墙壁上记下一些简短的词汇,这些词汇就是他们谋划内容的纪要。

        “我跟他谈过几次,都没有结果……”

        “……有一只黑箱……”

        “黑箱?”

        “对,四面都封闭着……把他所有的思想和语言……都封闭在里面……”于是,夏瓦士在有门的墙壁上写了

        “黑箱”两个大大的狂草黑字。夏瓦士凝望着墙壁上黑箱二字,分析着陆宜非和戴茜密谈的内容,陷入沉思。

        他想,从目前的严峻局势来看,他们匿藏着一只奇特的黑箱,他们早就把他的思想和语言记录在案,蓄存在黑箱里,一旦用得着,他们就会把他的思想和语言原封不动地从黑箱里取出来,公布于众,就像他在厕所里写的那首诗一样。

        想到这里,夏瓦士心中不由地对那只黑箱充满恐惧。他决心一定把那只可怖的黑箱找到,把他们搜集到的他的思想和语言从黑箱里倒出来销毁,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

        正在呆思冥想中,戴茜和陆宜非已密谈完毕,春风得意地双双从卧室里走出,走进夏瓦士的书房。

        夏瓦士不动声色地望着他们。他们仿佛是漫不经心地走进书房里的,一个站在有窗的墙壁前,一个站在有门的墙壁前,神情专注地欣赏着夏瓦士写在上面的字,他们那种轻松愉快就像参观书法展览的架式,把夏瓦士激怒,使他无法冷静下来。

        他怒不可遏地在墙壁上乱写乱画,写下一些

        “可耻”、

        “卑鄙”之类的恶毒咒语。等夏瓦士把有门的那面墙壁写满之后,心里才渐渐地恢复平静。

        让夏瓦士伤心的是,他们并不计较他写在墙壁上那些咒骂他们的词汇,相反,陆宜非和颜悦色地对夏瓦士说:“要不要我帮忙?”

        “谢谢!”夏瓦士淡漠地说,眼睛并不看他们。妻子把陆宜非送下楼去后,那只可憎的黑箱又开始折磨夏瓦士,使他不得不对那只黑箱进行深入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