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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爱情只有八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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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书籍名:《成都,爱情只有八个月》    作者:江树


                                        

            这段日子,我比较乖。住在柳胖子的空房子里,套二的房子除了两张床,就是一张折叠餐桌。家用电器只有一个当年他发迹的时候用来存放现金的电冰箱,那东西嗡嗡地响,完全盖过了隔壁深夜的巨鼾,让我能完全入睡。柳胖子和她的老婆是同班同学,因为学潮的事,柳胖子多留校一年,毕业时直接投奔她老婆分到了规划设计院,92年就迅猛地结了婚。柳胖子说运气很好,一是追老婆的时候很顺利,当年她老婆是班花兼才女,曲高和寡,让他死皮赖脸地独占螯头,二是89年6月3日晚上他就离开了天安门,成为当时高自联领导班子中关键时刻和党中央保持一致的典型。柳胖子说那时真TMD的单纯,每天几十万的捐款,签个字就可以随便提,自己又冷又饿也没有想到动一文。

            柳胖子是个时常被热情冲昏头脑的人,除了89年的爱国热情,还有92年的高尚爱情,2001年的春天,也就是现在,他又投入到了木桶销售的热情中了。他说,成都市场太小,他要去上海。

            我也隐隐想,象柳胖子那样创业。中国人都有老板情节,柏杨说三个中国人是一条虫,一个中国人才是一条龙。

            我想,我是性情大变了,对于无爱的性完全没兴趣了。    

            我远远看到那个女人一个人坐在河边的那个阳伞下喝茶,和前些天一样,拿了本书看,桌上还是那包YSL女士香烟。几天来,我就穿着这件领口发黑的中式对襟短衫,卷起袖口,脚蹋一双圆口千层底北京布鞋,挂一副齐白石眼镜,左手背在后面,右手拿把折扇,不时风雅地把扇面抖开。

            扇面是算命,还画了泰卦。

            锦江边的露天茶铺是成都最有名的茶铺,坐满了时尚和准时尚的人们。还有穿梭不停的担担面、热豆花、掏耳朵、头肩按摩、煮花生,我和另外两个算命的同行就混迹于这帮小贩之中。蜀犬吠日,只有春天的成都才有那么几分阳光,阴翳了一冬的成都人就偏爱这份阳光下的安逸日子,哪怕曾经的锦江发散着巨大臭气的时候。我冷眼相对另外两个算命的,他们是用的是麻衣相面和四柱六亲,懵人的玩意。我则是正宗的晋朝王弼的得意忘象外加梅花易数,由心起卦,几天来我已经在这里小有名气。何况,我是成都人。

            那个女人很清秀,一额的刘海很传统,皮肤很嫩,粉白之下甚至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脉。我在她面前走过又走过,她看了我几眼,又有些犹豫,始终没有开口。直到她等待的男人姗姗来到,那男人冲着我一笑:“老师,算命。”顿了顿问:“好多钱。”

            我接了那男人的烟对火点燃说贱命五元,好命十元,贵命五十,认命给钱,不认命免单。男人对女人笑了笑说这个师傅算得准。我对清秀女人说,“小姐报个号码给我,随便什么号码,电话也可以,生日也可以,找张钞票照着念也可以。”

            我给女人说,她应该是属龙的,有呼吸道疾病,三岁才断奶,六岁那年有一场大病,十九岁那年谈恋爱,喜欢紫色,目前在电视台或者电台或者报社总之是新闻系统做主持人,现在应该住在东门,父母都是国家公务员,但在八到十年前就已经离异。

            女人呆呆看着我,头点的象鸡啄米,半晌才说:“神了。”

            我问小姐想问什么。男人帮着回答,问姻缘。

            我说:“实话实说不要生气,小姐命不好,带妾象,目前很难有夫妻缘。”

            男人问有没有解。我问认不认命。女人说很准很准认命。我说解成好命简单,先拿钱来。男人爽快拿出50元的钞票。我抢白男人,“你给啥子,别个的命别个自己给钱。”

            我对女人说:“找个属牛的阴历五月生的男人,才是你的真命天子,其他的男的都不行,只能当二奶。”

            我起身拿钱道谢就准备走人,突然听到有人喊,“江树!”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是欣欣。      

            王总打电话来问我近况,他倒是混得不错,自己在公司中如鱼得水。他说很怀念在成都的日子,想吃川菜,他让老婆开了个餐厅,没请到四川的厨师,请了个湖南的凑数。我说我一定来南京吃你的湖南川菜。他问我和热裤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说早分手了,现在和萧萧也没联系了。王总闷了一会,说其实欣欣不错。

            王总不知道欣欣是双性恋。而我对欣欣的兴趣只限于双性恋本身,而且目前只停留在毛片中的搏斗画面中。欣欣打过几次电话来找我,想约我和热裤再谈谈,描述热裤如何如何地做淑女,旁敲侧击地说热裤每天晚上都很想我。我说该不是你恋上了热裤了吧。欣欣说哪象你们这些坏蛋,吃了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说我们的事情不怨我,热裤知道问题出在哪。欣欣说只许你们男的天天出去晃,就不准我们女的偶尔晃一下。江树,那天你在河边茶铺到底在干啥子。

            欣欣目睹了当日我算命的全过程。当叫住我的那一刻,我和她四目相对,然后飞快地逃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向热裤描述我当算命先生的前前后后,是当个笑话讲还是痛惜我离开热裤后的窘迫。

          “别给热裤说。”我求欣欣。

            欣欣说:“你要给我讲全部,我是说全部。”    

            在良木缘咖啡的背景音乐中,约翰列侬的声音穿透在每一杯卡布其诺中,欣欣说这里比较有情调。我说又不是谈恋爱,要那么多小情小调,你犯贱啊,求求我吧,我可以边泡吧边泡你。

            欣欣骂爬你的哦,快点讲。

            就着烛光,就着玫瑰。我先痛骂了我同学猴子的无耻构思,说这家伙当时如何恳求我帮他一次,然后表白我心软,何况助人为乐,我是如何善良,接下来就是穿着猴子帮我找来的脏衣服先在锦江茶铺实习了几天,并让她那个电台主持小MM对我深信不移,最后是猴子出场,我们一起演双簧。

            欣欣听得哈哈大笑,近乎失礼,惹得临座在一旁探望。欣欣说,那个女的就那么瓜,你说得那么准,她不会感觉到你们有问题?再说看你那个样子咋看都是个唱戏的,最多化装成个色狼,算啥子命哦,鬼才相信。

            我说你这个瓜女子才这么瓜,一,老子玉树临风,一看就是个有真才实学的算命先生;二,猴子故意卖了个破绽,他一直给电台主持多说了两岁,他说那MM喜欢成熟一点的,老子给她说要73年属牛的男的配,猴子换个环境就可以拿身份证出来看。这个叫将老伴的何老头,将合适。

            欣欣一面回忆猴子的形象,一面喝咖啡,说:“你同学比你好耍,哪天约出来耍。”

            我说开玩笑,猴子策划了几个楼盘了,水准一流,置信一半的盘都有他的份。

            欣欣说,你和猴子是同学,他们两个要成了,你不怕穿帮?

            我说穿帮就穿帮,关我屁事。

            女人的话有毒,欣欣说穿帮还就真穿帮了,而且还关了我很多事。  

        那天柳胖子打电话来说从上海回来了,正在玉林煎蛋面吃冷淡杯,说聚一聚。言语中很是兴奋,又象还有余味,我想柳胖子怕不是要把房子收回去吧。事实上柳胖子压根没提房子的事,完全沉浸在上海市场的成功开拓中。柳胖子当初说要去上海的时候,嘉熙公司的帐上只有四万元。辛苦经营了一年多,终于第一次出现了帐面盈余,陈盛谨慎地坚持要先把本地市场先做起来。柳胖子则坚持要闯上海滩,柳胖子当时说没进上海的产品等于没进中国。结果是柳胖子借了三万元外债开了辆切诺基带上了一只嘉熙木桶和一个助手就去了上海。

            柳胖子说到这里,很得意地看着陈盛。陈盛笑着说,你是柳疯子,喝酒喝酒。柳胖子说我不喝酒,我吃肉。噜了一块排骨,利索地把骨头过滤了出来,没剩一根肉丝。

            柳胖子问我去过上海没?我说那年开会在酒店耗了两天对上海没什么印象。柳胖子说上海真是个遍地生金的地方,嘉熙木桶在成都最好的西门博美的店面不过65元一个平方,上海宜山路喜盈门的经理开口就说220元。柳胖子说当时自己就象个进城的农民傻傻地砍价,经理说别想着还能还到219块半,就这价还有十来个广东浙江品牌在排队要位置,你们这个算什么东西,说罢扬长而去。柳胖子说当时急了,扯着那经理的西服后摆不让走,那吼声比当年在天安门喊口号一点不小。

            吼声惊动了一个中年人,进了办公室柳胖子才知道那中年人是郝总,中国第一个卫生洁具专业市场上海喜盈门的总经理。郝总笑盈盈地听着柳胖子把如何创意木桶构思如何定位如何开车从成都跋涉两千多公里又如何打听到喜盈门再翻着地图赶到这里碰钉子。

            柳胖子讲到这里,又点了一只烟,感叹到:“上海人就是上海人,那郝总马上要到我的房间去看嘉熙木桶。”

            郝总看了木桶之后立马定板要柳胖子马上进场。柳胖子还嗫懦着能不能降到200元一平米的时候,郝总说就154吧,而且给最好的位置。柳胖子很自豪,说:“郝总说,相信这个牌子会成为中国最好的品牌,就凭你这样的老板。”

            我注意到陈盛听到这里脸上的肉轻轻扯动了一下,转瞬即逝,一口一个毛豆荚子,间或一大口啤酒。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举起杯敬酒。柳胖子一口吞下,打着嗝拍我的肩:“江树,郝总拿着我的名片说没想到你们这样的公司也有网站,他说我们的意识是一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