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二弹
“哗啦啦——”又一张写满墨字的薄笺被扬在半空,“嗬!”一只莹莹玉手从中霍然劈破,那薄笺突得地裂成两片。
“哎——”那手的主人大声地叹了口气,双手支着脑袋望向窗外,“就算写了他也不回啊……”
只见那张水杉木的案几下,是堆积成山的薄笺碎片。黑白相间,漫漫如海。
“镜子镜子,我发现了个好——呃?!”一个清嫩得如银铃般的嗓音因那满地的薄笺而戛然而止。那把声音的主人愣了半晌,突然指着她大笑起来:“果然是个白痴!居然还学人家写情书!哈哈,哈哈哈哈……”那抱在怀里的小雪貂被震得一颤一颤。
“不要你管!”一叠厚厚的薄笺毫不客气地招呼了过来,顺带着盛满墨的砚台,还未干透的毛笔,插满各色毛笔的笔架……
浅镜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对象,把眼前所能见到的东西统统扔向了嘲弄她的洮花。
洮花亦不示弱,仗着身子小巧轻灵,施展腾挪躲闪的功夫,那些东西竟是没碰到他分毫。可是……
“喂,你玩够了没?”洮花一手提着小雪貂的尾巴,阴恻恻地站在那儿。头上竟插了一把如开了花般的大墨斗,一对小小的耳朵上不偏不倚地也夹了两支毛笔。
浅镜的指上功夫果然高上几分。
看到眼前着个穿着锦衣的绝色丽童,头上顶着一团蓬松大白毛,耳朵上亦是如此,神情诡异地看着自己,浅镜捂着肚子笑岔了气:“倒和你家小白像兄弟了!”说罢,还火上浇油地拿了面铜镜给他一照。
“臭——镜——子——!!”最爱面子的洮花被彻底激怒,扭曲着小脸一把将手中的小雪貂甩了过去。
“啊——!!”这下轮到浅镜上蹿下跳了。
满地的薄笺被她搅得纷乱地扬起,上面开头的几个字依稀可辨:
——风渊,
——我喜欢你。
“风渊,我喜欢你。”
风渊雪瞳微睁,悠悠醒转。
唯记得梦中有一绿衫少女笑容恬然,握着一束“星眸”小花对他说了那样一句话。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风小渊你从实招来,做了什么好梦?居然看见你笑了!”那绿衫少女的脸赫然出现在他的上空。一双乌溜溜的漂亮杏眼一眨一眨的,右耳上的紫晶钉散着幽幽的光亮。
风渊看了她一眼,脸微微有些发红。但仍是小心地掩盖了过去。
那少女翘着腿坐在桌子边上,顺手倒了杯茶,毫不避讳地看着风渊仅着亵服,有些别扭地起了床。终于他被看得红到了脖子根,于是坚决再坚决地把她推了出去,低声道:“我要换衣服了。”
“怕什么,又不是没看过。”那少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用邪恶的目光□□裸地看遍他的全身上下。
“那是因为你那时候小。”风渊好不容易恢复了淡然的神情。
“有什么要紧。”她撇了撇嘴,顺口道,“我就把当你哥哥看啊。”
于是,那淡然的神情维持不住了。于是,他不顾她的反对重重地关上了门。
因为她的那句话——我就把你当哥哥看。
就那么轻易地击碎了那个梦境。
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吧,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什么都跟她讲,她谈论最多的人,她梦到过的人,一直一直都不是他。
甚至十一岁那年上元灯节后,她梦里的主角从玄衫男子换成了戴着玉狐面具的白衫少年,也不曾让他做个配角。
与生俱来的不善言辞,沉默寡言,让他从一开始就落了劣势。
所以从不曾告诉她,那个将熟睡的她从房顶上背下来送回房的人,是他。
所以从不曾告诉她,那个只能在她熟睡中轻声唤她“绿翘”的人,是他。
所以从不曾告诉她,那个他喜欢的人,是她。
于是,还是做回那个冷漠淡定的少年。将浅镜写来的那一封封从未拆看过的信笺放在一边收拢整齐,静静地穿上了蓝衫。当手指无意间触摸到左耳上的紫晶钉时,没由来的有些欢喜。
这是他们唯一共有的东西。
等他开门的时候,她早已不见了踪影。刚才他依稀听见有侍女向她回报主上回来的消息,想必她是急着见她义父去了。
“义父,再过几天就是上元灯节了。还有,我已经满十四岁了!”那绿衫少女扯着玉疏的宽大袖子撒娇道。并着重了后面那句话。
玉疏的表情被覆盖在那张银质面具下,可言语间仍听得出他对那少女的宠爱:“答应绿翘的事,一定不会食言。”
绿翘俏俏地扬起了下颌笑,笑容甜美。
彼时,风渊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绿翘,她有着一张与一幅画中的女子一模一样的脸。
而那幅画就挂在玉疏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