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三弹
“只要是我浅镜看上的男人,是逃不掉的。”浅镜娇俏地抬起下颌,自信地一笑。
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竟于大庭广众向我表白。
看着她倔强而笃定的表情,我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那日就是在凰庭,她一声轻叱从半空中截断了南宫永年的话语。
明黄天蓝,一双纤细的身影从空中翩然落下。只见那身着明黄长衫的女子落落大方地向南宫永年一抱拳:“闇神殿——浅镜,泠月。特来夺令。”
浅镜的出场总是那样的出人意料。
就像当年她领着一队魅影从任意门的塔楼顶倏然弹落,还不忘回眸对仍隐藏在黑暗中的我笑道:“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很喜欢。”目光一凛,自信满满,“不过,任意门是我的。”
任意门是我的。
仿佛这是不容他人窥伺的猎物。
我不置可否地一笑,然而,她不曾看见。
那一战,浅镜到底是输在了过于自信。
本来她的生死与我无关,但当任意门主将剑奋力指向浑身浴血的她时,我还是掠过去格开了他的剑。
因为她那时候的神情,像极了绿翘。
——咬着唇,直直地看向占据上风的那个人,永远都不服输的表情。
然而,她不是绿翘。
这世上,绿翘唯有一个而已。
每当我与绿翘练剑并占了上风的时候,她先是咬着唇直直地看着我,然后眼骨碌一转就耍赖似地滚到一边,冲着我甜甜地笑——任是谁,也不忍心去伤害的美好笑容。于是,就在一这疏忽间被她顺利反击。她会握着剑急急地贴上来,在我的脖颈的三分处骤然收手,气息初定,清冽如兰。
绿翘总会因为这种小小的胜利便开心地大呼小叫,马上招来玉龙山庄一众人等一起来大摆宴席,大肆庆祝。无论是地位极高的弟子或是倒夜香的阿婆,都可以随意同坐一席,无人敢有异议。因为这些就是她的安排,在她眼中,没有高低贵贱,无论是谁,她都一视同仁。
主上对这种事亦很纵容她——没有人不会纵容她,她开朗,单纯而又善良,天生就该被所有人宠溺并保护着。
在宴席上,我喜欢抿着嘴,静静地看她作为一个天生的焦点,大放异彩。她总是将任何微小的细节说得极其夸张,配合着表情与动作,逗得大家直乐。
与她在一起,便没有了烦恼。纵使是喧嚣,在我的耳中,亦是动听的梵乐。
只是南宫世家那一战以后,她不再是我的绿翘。
我将身负重伤的她从凰庭的大殿中救起,然后她便从客栈中消失。我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我发疯似地寻找她,然而有一种不知名的势力似乎有意隐藏了她的踪影,终于不获。
我知道,我无意间失去了人生中最宝贵的一样东西。
从此以后,玉龙山庄亦不复存在。
因为它也丢失了一样最珍贵的东西,它的少主人,它的灵魂,绿翘。
于是,主上不再打理玉龙山庄,而是回到了宫里。只留下几名仕女打扫绿翘所住的院子。
玉龙山庄的桃花谢了又开,只是我却不再能够与她并立赏看。曾记得有一回她轻轻摘去落在我肩上的桃花瓣,放在手心中,鼓起塞帮用力吹散。那几片花瓣回卷,粘在她的粉颊上,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娇艳。
人面,桃花。
相映红。
我以为可以漫长地等下去,一直等到她玩累了,回来的那一天。仍然以一个温暖的怀抱等待一个归来的人。
即使那时我们的容颜已经苍老,但那个时候,她仍是我的少主,仍是我的绿翘。
我仍可以教已然年迈的她剑法,不厌其烦地纠正她的手势,站在她的身后,握住她的手,引着她向前凌厉地刺出一剑。
当剑尖上刺中一朵刚坠下的桃花花瓣,听她惊喜般地欢呼。
但是,当她再次出现于我面前的时候,我蓦然发现,她已经离我越来越遥远。
原来无法保留的,是从来不曾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