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乱世枭雄

乐读窝 > 古典文学 > 乱世枭雄

第四回 公孙阏大施y威 高渠弥险逃劫难

书籍名:《乱世枭雄》    作者:马赛


        话说那被颍考叔用棍子打的青年士兵名叫高渠弥。早先郑武公在位时,由于时常在天子朝中辅政,因此对本国军事便有些松懈,又加上军需物资时常接济不上,因此队一度混乱不堪。自从郑庄公继位,对军法从新修改,纪律极严。所以有违反军纪的,都处以极刑。这高渠弥于郑武公在位时就已经参军,因有勇有谋,因此被上任守将看好,不久就升了他的官。高渠弥一向骄横惯了,打家劫舍,强抢民女这些事做的多了,他也不以为意。但从公孙阏到得廪延执掌兵权以后,为给庄公添彩,因此着意的要办几件合庄公之意的大事。于是先把高渠弥的官职削去,让他仍然当个寻常兵士。高渠弥心中怨恨,却不敢直言,仍是由着性子胡作非为。昨天中午,他和几个士兵到营外挑水,看见一个村姑长得水灵,不由得色心大炽,于是把那村姑强奸了。几个兵士都一起随着他做起了坏事。那村姑年纪还小,那禁得五个如狼似虎的兵士糟蹋?回到家里就死了。村姑家人告到军营。公孙阏久在朝中,想不到地方军纪败坏至此。因此就想借这个机会在公孙滑面前显露一番。却想不道这个高渠弥如此硬气?

        等高渠弥跪下之后,公孙阏问道:“你们几个,谁是主使?”高渠弥道:“是我!”公孙阏又问道:“你是何人?”高渠弥道:“高渠弥。”公孙瘀道:“高渠弥,你倒是个硬骨头。然而你强奸民女致死,你可知罪?”高渠弥道:“小人知罪。”公孙阏把条案一拍,喝道:“那你见到本将,为何不跪?”高渠弥道:“将军久在朝中,哪知我们地方守军的苦处?原先军晌不继,却不准我们到外面抢去。现在军晌是足了,却一年到头,不见一个女人。将军在朝中,生活也是这样过的吗?”公孙阏想到庄公对自己的同志之好,不禁红了脸,虽然高渠弥是无心说话,但这话却触到了他的心病,因此更加恼火。颍考叔却不知其中因由,就对公孙阏道:“高渠弥虽然是个小兵,但却无视我大郑军法,他即已经认罪,我看把他们一起斩首算了,将军何必和他多废口舌?”公孙阏气的脸色由红转紫,由紫转青,咬牙切齿的道:“哼哼,就这么一刀下去,便宜了他。来人,把那四个败类的脑袋砍了,挂在辕门口示众。至于这个高渠弥,给我先绑到那边大柱子上。”众亲兵答应一声,卟卟几下,一人一刀,杀了那四个小兵,血箭直喷到台上。公孙滑哪见过这个阵仗?不禁吓的掩住了面目。偷眼看公孙阏和颍考叔一般将领,却都无动于衷。他也感觉太过胆小,于是咳了一声,虽然心中发毛,却依然勉强看着。这当口早有几个亲兵把高渠弥绑到柱子上。公孙淤又叫亲兵:“把姓高的衣服扒下,把我那根带剌的鞭子拿来,给我狠狠的抽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抽到晕过去为止。完了就下在军狱里边,给他好酒好肉。明天继续抽。抽他三个月,我看他还嘴硬到什么时候!”亲兵这边答应着,那边鞭子声早已响起来,那高渠弥也真是够硬气的,虽然每鞭子下去,都会带走一块皮肉,却死撑着不肯出声。不多时,高渠弥就晕了过去。两个亲兵象拖条死狗一样把他拖到军狱里去了。

        处置完几个犯了军法的士兵,公孙阏心情似乎才好了些,回头对公孙滑笑道:“鄙人军法不严,让贵人见笑了。”公孙滑忙道:“哪里?不敢!我倒看这高渠弥有些骨气,况且早听人说,此人极有胆略。他犯的这种事情在先君时也常有。现今天下大势混乱不已,当今君上又有大志,正是用人之时,何如让他将功折罪?”公孙阏道:“贵人不知,当今主公五次三番,要军法从严,正是因为先君军备松驰,所以想锐意出新。若因人有点微末小才就宽恕其罪,将来打起仗来谁还遵从号令?”公孙滑心想:你不过因为高渠弥顶了你几句,就泄私愤,施以酷刑。若你想严明军法,为何不象那四人一样,一刀杀了岂不干净?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不肯说出来。

        从阅军台下来,天色已晚。公孙滑就便告辞。公孙淤却不再挽留。让颍考叔送公孙滑回去。颍考叔送到十里方才回到军营。却看见公孙阏仍然坐在中军帐里,面对灯烛沉默不语。颍考叔笑道:“公孙将军怎么还不回府,敢是还在想着高渠弥的事?这种军营败类,杀一千个也不足惜。”公孙阏道:“我倒不是因为姓高的。只是为劳军的事烦恼。”颍考叔道:“是为了那多出来的军晌?”公孙阏道:“正是为了这个。”颍考叔道:“我当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的这个。这有什么打紧的?!不就是多了三倍的钱吗?先前想多还多不出来,现在多了,你却又烦恼。也难怪了,将军久在朝中侍君,自然不知道这军中的苦处。”公孙淤看了看颍考叔,却对两边侍侯的人说道:“你们先下去。我不叫你们,谁也不许进来。”等两边的人退下了,公孙阏把椅子朝颍考叔挪了挪,小声说:“你可知道主公为什么要我来廪延?”颍考叔也正满肚子的疑问,听公孙阏这样说,就问:“我也正想问将军,放着清福不享,却跑来这里受罪。”公孙叹道:“我何尝不想享这清福?只是从此朝中要多事了。”颍考叔大吃一惊:“这话是怎么说?难道有人想要造反吗?”话未说完,他马上明白了公孙阏来京城南鄙当个小小守将的原因了,脑门子上立刻沁出细细的汗珠。“这就是我烦恼的原因,”公孙阏道,“太后想让太叔掌权,这在朝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如今太后一味强逼主公加封太叔,先是制邑,主公不允,又要加封京城,主公稍微沉默一会,太后就大发雷霆。主公至孝,不敢不从。但又不敢掉以轻心。于是派我来到这苦寒之地,当个小小守将。实际上是为了监视太叔,防止他造反。那太叔到得京城,却广招四方豪杰,名为朝廷纳贤,可是却又不见他输送一个贤才给朝廷,如今西北两鄙,已经沦为太叔之手。东鄙瑕叔盈性情中直,恐怕也已经落入公孙滑的圈套。”颍考叔道:“虽然如此,太叔反迹未显,想必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公孙淤道:“主公担心的不是他造反,若如此,反倒好办了。怕的是他迟迟不反,却又大肆的招兵买马。人在暗处,防御甚难。”颍考叔道:“若如此,这可如何是好?他是主公的亲弟弟,又是当朝国母的爱子。处置不好,恐怕你我都性命难保!”公孙淤摸着脑门子说:“谁说不是?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夹在他们中间真是个难!你要知道,这京城是个大邑,人口稠密且多富庶。东南西北四鄙又都是军事要地。仅这四鄙的兵力,就是大郑国的三分之一。现在西北两鄙都被太叔收服。东鄙情况不明,仅只剩下我们这南鄙还未被他掌握。如果被太叔以三鄙兵力攻打我军,最多三日,必被攻下。主公在荥阳,离这里甚远,就是救援,也来不及。如今之计,只好由你到瑕叔盈那里走一趟了。”颍考叔道:“若然如此,我军危矣。瑕叔盈此人虽然粗直了些,却应该不会跟随他们犯上做乱。”公孙阏却道:“当此危艰之时,万事都应该小心。他是个直肠子,若果不明不白的卷进去,也难保不会给逼廹就犯了。”说罢低头从怀中取出一个虎符,正是庄公调遣兵马的信物,递给颍考叔道:“你带十八个亲信,到瑕叔盈那里,先以言语试探,如果未反,就嘱其小心防备;如果反了,就地斩首。但如果一时糊涂,可以晓之大义,让他和我们各写一分奏章,说明太叔段这里的情况。我在这里坐镇。若果他顽固不化,我公孙子都也不是吃素的,我会举廪延之兵,先把他灭了再去对付太叔带。你只管前去,我会派探马来回报信。”颍考叔跪在地上,拜了几拜,哆嗦着双手拿过虎符,小心翼翼的藏于怀中,起来领了十八个亲兵去了。

        瑕叔盈受得酒肉军晌,一反往日的严肃军纪,在营门口贴了告示:允许兵士们狂欢三日,但需分成三班,每班轮流狂欢一晚。那班军士久困于军法纪律,一向不得放松,今日听得主将开恩,都欢喜的无可不可。于是从公孙滑离开鄢地的那一晚,未值班的兵士们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个个都喝的东倒西歪。这天颍考叔怀揣虎符,来到瑕叔盈军中。却见外面军士虽然照常值班,里面的军士却都喝的红光满面。他想看看瑕叔盈在搞什么鬼,于是不叫兵士通告,一径走到瑕叔盈大帐之中,却见瑕叔盈和副将公子元正分两班,给将领们挨个劝酒。见到颍考叔到来,二人颇感诧异,稍后就生拉死拖,非要他也喝几杯不可。颍考叔把瑕叔盈拉到一旁,耳语道:“公大祸临头,尚在此吃酒耶?”瑕叔盈听了一愣,瞪着眼道:“我有什么大祸?你又怎么知道?”颍考叔道:“你收了公孙滑的劳军物品是不是?”瑕叔盈道:“他来劳军,送的都是朝廷给的,我收下了,又有什么不妥?”颍考叔又道:“他给的军晌是多少?”瑕叔盈道:“比平时多了三倍,怎么,这也有不妥之处吗?”颍考叔道:“你可问过他为什么会多出三倍军饷吗?”瑕叔盈道:“这倒没有!”颍考叔道:“告诉你吧,这多出来的部分是太叔段给的?”瑕叔盈思索半晌,道:“我原来也觉得奇怪,现在我们不缺少军饷,主公一继位,就给我们增加了。这次发放军饷,却又无故多了三倍出来。你是知道的,我们守军一向清苦,乍然领得这么多,一下子欢喜的头都昏了,谁还去问为什么多出来的?不过不会与我那‘祸’有关吧?”他已经隐隐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然而具体不妥在什么地方,却一时又想不通透。“这就是了,”颍考叔道,“他发军饷时,并未明发,只当你一个人的面发的,主公多次强调,军饷要当着所有将领发放。这一条你不知道?还有,你还说过‘但有太叔有用得着的我的地方,万死不辞’之类的话,这话可是有的?”瑕叔盈万万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曲直厉害,更想不到庄公的耳目如此通神,吓得忙跪在地上叩头道:“也是我太糊涂,仲年兄救我!”颍考叔搀起瑕叔盈道:“此事与你无干,若不是我了解你的性情,我一到这里就会请出军令杀了你。”说罢亮出虎符。朝廷规定,见虎符如见君主。瑕叔盈忙跪下了,口中说道:“主公万岁。请使者训示。”颍考叔笑道:“请起来吧,训示不必了。请延到密室,我有话要和你说。”瑕叔盈于是领颍考叔到密室中,再次请教挽救方法。颍考叔道:“主公疑太叔造反,只因其反迹不明,不敢冒然行动。现在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专等他来咬饵上勾。他不反便罢,若果要反,他难逃一死。只是如今情况复杂,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如今救你自己的,也只有你自己而已。我也帮不了你。”瑕叔盈道:“好兄弟,你就快些说罢,教我怎么做。你要急死我么?”颍考叔伸出一个手指头,道:“第一:你继续与太叔虚与委蛇,只要不做对国家百姓有害处的事,有我证明,不会说你跟随他造反。”又伸出一个手指头道:“第二,你和公孙阏将军都各写一份密本奏知主公,把这里的事情全部,注意,连细节原话都一一奏陈。”他又伸出中指:“第三,随时与公孙子都将军保持联系,有何异动,立即报知子都。如此方能免你失察之罪,否则你知道主公军法甚严,会对你大大不利。”瑕叔盈流泪道:“兄弟以真情救我,又以大义晓我,叔盈就是块木头,也知道这其中厉害。没说的,我一定按兄弟说的去办。”颍考叔松了口气,道:“话我已经说明,我可以走了,那边还有大事要我去做。叔盈兄弟,你让兄弟们继续吃喝,不要露出破绽。但是你的告示时期一过,一切都要从严。注意身边的人。多多保重!”瑕叔盈于是恢复正常的豪放样子,送颍考叔出来。稍稍一送,回头却对大帐中人喊道:“兄弟们,只是小事,大家继续喝酒吃肉哇。”大家本来十分高兴,叫颍考叔中途一搅,搞的神神秘秘的,都不敢放胆吃了。此时听主将一喊,兴头都又来了,一时间推杯换盏,闹的乌烟瘴气。瑕叔盈虽然嘴上喊着,却再不肯多喝了。

        当夜月黑风高,廪延守军监狱里只有几只蜡烛摇曳不已,更是把这里点缀的象是人间地狱般可怕。几个看管监狱的士兵围着一桌酒菜,喝的酩酊大醉,却还呼喊着乱七八糟的酒令,渐渐地,他们把持不住,一个个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送菜的老头正端着一壶酒送来,看到士兵们都醉了,摇头叹息了一回,随后丢掉手里的盘子。他向暗处招了招手,马上就有五六个穿着同样号衣的士兵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解下当值守卫腰间的钥匙,然后直奔关押着高渠弥的监房。打开牢门,拖起满嘴酒气还在昏睡的高渠弥就走。那送菜的老头看着高渠弥被士兵们架出来,就也上来帮忙。这一切都被几个还没有睡着的犯人看的清清楚楚,但是谁也不敢出声。其中有一个犯人住在高渠弥的隔壁,他的脸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眸子却闪着精光。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虽然一声不吭,嘴角却透出一丝阴冷的微笑。

        牢门之外,早有一辆运送粮草的马车。上面铺着稻草。几个人把高渠弥放在车上,胡乱的放了些稻草遮盖起来,就往正在运送粮草的车队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