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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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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走绝路子衿遇险 过险关考叔发怒

书籍名:《乱世枭雄》    作者:马赛


        原繁怀揣西鄙将军的密信,急急忙忙的只顾向荥阳奔走。为害怕引人注意,单走人烟稀少的偏僻小路,又不敢投店住宿。饿了喝了,就在沿途的农家讨饭讨水,累了乏了,只在农家歇息。一路风餐露宿,又兼担惊受怕,早已疲乏的不成人形,却死撑着不敢抛头露面。奔忙到第七天傍晚,眼看着过了制邑就出了京城管辖。但那制邑山高路险,况且戒备森严,再者也不知道那里的守将是不是也投靠了太叔段,因此不敢冒然去闯关。路过一处有溪水的树林,原繁下马洗脸,顺便也让那马儿喝水吃草。他想吃点干粮,一摸口袋,只剩下一点残渣,他叹息一声,只得打开水袋,喝了几口水就算充饥。他无力地坐到草地上,乏的一闭眼就想睡过去。原繁小时候曾听爹爹说,要是乏了,打自己两耳光就好了,自己现在可不是乏的直想睡吗?于是他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脸上火辣辣的疼,也就不觉得怎么瞌睡了。他左思右想过关的办法,却苦无良策。正在苦恼,却见对岸来了十几个人,也下马洗脸。原繁刚站起来想走,对岸却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原繁吃了一惊,急忙跳上马背,往马屁股上使劲抽了一鞭,那马吃疼,扬起前蹄,长嘶一声,撒腿往前面跑去,背后只听得对岸乱哄哄的也上了马追了来。原繁暗暗叫苦,心想就算不是太叔段的人,只是一股土匪,自己今天也怕是要完蛋了。

        奔走不久,原繁却发现草木越来越深。原来他一心想甩掉背后那些人,孤注一掷的要投制邑而去,忙乱中却跑了相反的方向。眼见对方越追越近,想躲也躲不开,心里抱着一线希望,只愿对方是些土匪,把身上的所带的钱给他们完事。于是他跳下马来,柱着银枪,站在马旁,专等那十几个人来再当面计较。

        背后那十几个人追到面前,见原繁跳下马来,也都下马,手里拿弓的,拿剑的,拿刀的,拿枪的,各色人等杂乱不一。原繁拱手叫道:“众位兄弟,你们是哪路的好汉?”对面有一人排众而出,也拱手叫道:“这位好汉,我们是葫芦山无底洞的。请问你是谁?怎么打扮的比我们还寒酸呐!”这话一说出来,他身后的那十几个人都哈哈笑了。原繁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身上条条缕缕,污秽不堪,早已经象个乞丐一样,不由得也笑了。他知道对方不是太叔段的人,心下稍安。于是如实相告:“在下原繁,乃是京城西鄙将军手下的将佐。我有重要军情要汇报主公,请各位高抬贵手,放在下一行。回头我奏知主公,主公必定向你们招安。众位都是有本领的英雄好汉,将来一定能够升官发财。”为首那人听了,和身后的几个首领模样的人叽咕了几句,向原繁喊道:“对不起,原将军,如果你是平民百姓呢,有钱留钱,没有钱就算了。但你是朝廷的人,既然知道了我们,我们就不能叫你活着回去,否则等着我们的不是招安,是招魂。兄弟们,上啊,抓住他的给五万,杀掉的给二万五。”原繁心中叫道,完了完了,这些个小毛贼,自己平时一百个也不怕,现在自己全身无力,别说十几个,就是五六个一起上,自己也没有把握保住性命。但事到如今,只得豁出去了。他先拿弓想射跑在前面的几个土匪,可当他把箭搭在弦上,想把弓拉开时,却发现自己的手发抖,心想就算拉开了也射不准。于是就把弓丢了,拿起银枪就想迎敌,无奈手抖的更加厉害。他强装镇定,等那群贼子们走近了再以死相搏。

        那些土匪虽然不是太叔奍的死士,却是他收买过来的山贼,他们拿了太叔段的酬劳,帮着寻找原繁。原来当高渠弥找到晏秋的尸体之后,他并不认识,以为立了大功,带回去给太叔交差,太叔段却惊异地发现,这具死尸并不是原繁本人。于是他一边令全府的人都出动截杀原繁,惟恐力量不够,又一边招来这批山贼,明白告诉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又修书一封,令公孙滑亲自送到制邑守将那里,约定只要原繁一到,就把他扣押,交给太叔府来人处置。这批山贼没有接受命令之前就听说原繁的大名,一来原繁是本地人,二来原繁从一个小兵,一年半就升到仅次于副将的将佐,枪法箭术,都是一流。因此不敢拿大,慢慢逼近原繁,眼看双方就要动手,贼人里面忽然有人叫道:“大家别太靠近了,小心遭了暗算。只用弓箭射死他就完了呗。只想多拿钱,丢了性命也不值。”听他这一说,刚刚围上来的土匪又都散了开去。那原繁本来是个射箭的高手,他怎么不知道接箭之术?只是他现在身虚体弱,应付箭矢恐怕不能持久。

        正在危急,却见从四周突然悄无声息的围上来四十来人,二三人一处,摸到那十几个人身边,刀光一闪,被盯上的人立时毙命。那几个匪首起初只防着原繁,却想不到身后来了那么多不速之客,他们显然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不仅行动极其诡秘,而且心狠手辣。等几个匪首觉察到异样时,只见已有三十多人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正惊愕间,却被三十几人一阵乱砍,登时死于乱刀之下。

        原繁横竖都是一死,心想先坚持一会,等到坚持不住,自己就死于万箭之下,也算对得起主将了。哪知道对面那些土匪眨眼间就被杀的干干净净,实在是大大出乎自己意料之外。那三十几个人杀完几个匪首,转头向原繁走来。其中一人快步走到原繁面前伸手握住原繁的双手,流泪道:“子衿,你怎么过南鄙大营而不入啊,担心死我了。”原繁仔细一看,这人自己依稀认得,却是南鄙副将颍考叔。原繁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立时泪流满而,大难已过,不禁一阵放松,一下子昏倒在颍考叔怀里。

        夜晚,缀满天空的点点繁星,犹如是在巨大的黑天鹅绒上镶嵌着的宝石,闪烁着明亮而又神秘的光环。在这巨大夜幕笼罩之下的一片森林中的空地上,三十几人围着几堆篝火,望着正在铁叉上烤的直冒油的野鸡和野兔,个个垂涎欲滴。几堆篝火中间的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躺着他们刚刚救下的原繁。也许是野味的香气起了作用,原繁悠悠醒转,吸了吸鼻子,骂道:“我倒好饿,谁在那里吃烤肉?”颍考叔听到声音,连忙走过来扶起原繁道:“子衿,你醒啦。你刚才是在骂我吗?”颍考叔救下原繁之后就想法给他喂了稀粌,因此原繁已经有点力气骂人了。原繁见是颍考叔,笑道:“岂敢,原来是仲年兄弟。不过我也实在好些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闻这气味好象已经烤差不多了,叫他们给我撕些来。”颍考叔向旁边一个手下说道:“听见了吧,我们的大英雄肚子饿了,还不快去!”那人笑着去了,用手撕了两个野兔的后腿,用荷叶裹了,拿来递给颍考叔。颍考叔用手撕成条状,放到原繁嘴里,原繁却道:“哪有那么费事?我还叫人喂呢!”说完抢过那两只野兔子腿,说道:“此刻顾不得斯文,得罪了。”三下五除二,风卷残云般的吃个精光,吃完直叫刚才给他撕野兔的那人:“兄弟,再给撕两个腿子来。”那人又笑着去了。只到又吃完两个兔子腿,他才打着饱嗝道:“如果有酒,那才是神仙过的日子呢!”颍考叔又向那人说道:“你他娘的把酒拿来!昨天我们在镇上购买干粮的时候我都看见了,你还藏着掖着的,没听见我们的大英雄要喝酒吗?”原来这些当兵的,平时没有庆祝的时候不许喝酒,这么一放出来,虽有任务在身,还是有人偷偷的买来趁颍考叔不备的时候喝几口。颍考叔虽然知道,只要不误事,他却不肯说破。这是他的长处,因此南鄙守军多服他。这次也是关系重大公孙阏才放他,不然寻常任务断不肯让他亲自来的。却说那人被颍考叔说破了,才红着脸从屁股后面掏出一小瓷瓶酒来。原繁笑道:“兄弟,今天算你请我,改日到了荥阳,我送你一坛好酒。”说罢伸手接过那瓶酒,一仰脖子干了,咂咂嘴道:“好酒,好酒,可惜没有了。”转头却对颍考叔道:“你怎么知道我去过你们南鄙大营?”颍考叔道:“我看见你在营们不远处想进去。当时我正在巡营,因此没有和你打招呼,谁知道你却没有进,却转头往人家套子钻。可真真是奇了!”原繁笑道:“我也是不明白情况,才怕有进无出啊。”接着又问道:“是公孙子都叫你来的吧?”颍考叔道:“正是。而且这四十名部下,兄弟,那可都是主公的贴身侍卫。”原繁不禁叹道:“怪不得他们身手了得。”旋即又皱眉道:“现在也不知道制邑那边情况如何?如果他们已经投靠了太叔,恐怕我们这四十几个也走不出这京城去。”颍考叔道:“你料得不错,那制邑守将已经被他收买了,所以你得庆幸没有投关,不然就是我来了,也救不了你。只是据我得来的情报来看,制邑守将还没有到死心塌地的份儿上。但如果说我们不能走出京城,那倒也未必。”说罢亮出虎符。原繁见到虎符,立刻跪下行参拜之礼。礼毕,原繁大喜道:“如此,我们应该立即出关。”颍考叔道:“也不必非要今天夜里就走。虽然事情重大,但越是如此,越要沉着。此事不能暗着来,这样反而会使对方疑心加重。但是我们还是不得不防备着点。虎符呢,只留着最后万不得已时再用。明天早起,我们一起去采办土特产,就说是孝敬当朝国母的。装上满满十大车。你就藏在在最后一车当中。一出制邑,我们立即抛弃重物,直奔京都。子衿,你以为此计若何?”原繁叹道:“到底仲年兄比我年长几岁,虑事周详,让我不得不服。”

        第二天清早,颍考叔带着化妆成老头的原繁和四十个部下,到制邑附近的集镇大肆采购土特产。装满了九个大车之后,又把骡车赶到僻静处,留几个人把守胡同口,让原繁藏在最后一辆车中,然后又把前面几辆车里的土特产胡乱放些在原繁上面,只留几个出气的孔,其它地方都盖的严严实实。干完这一切,招回那几个放风的部下,才慢慢吞吞的朝制邑关口走去。守关的士兵却比平日却足足多了五倍出来。他们看见有这么多骡车和人,老远就喊道:“干什么的?停下停下,接受检查。”于是颍考叔让众人停下,笑容可掬地道:“众位官爷,我们是荥阳来的内廷侍卫,专门为当朝国母采办京城土特产的。”说罢就对旁边一个侍卫道:“把你的关防文书给这位官爷看。”那人跨前一步,用脸贴着那守门官的脸,用十足的京腔说道:“糊涂东西,你看看这是什么?”那守卫官不禁有点害怕,接连退后五步才与那侍卫拉开距离,手往后一招,立即有数十人围了上来,那侍卫却不害怕,大剌剌往那儿一站,甩手把大内的关防文书拿在右手里,给那些守卫们看。过了片刻,守门官已经确定是大内的人。因此也不敢过分招惹,就把视线集中在随行的四十一个人身上。他叫人拿来原繁的肖像,一个一个的对照着仔细辨认。那四十个侍卫开始就不耐烦,都用眼睛看着颍考叔。却见颍考叔微笑着,只管让他们一个一个地看。完了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那守门官的眼睛却又盯在了十辆大车上。只见他一招手,过来四个关卡守卫,每人拨出一柄腰刀,在车上不由分说,乱擢乱剌。车上的豆子,枣子和莲子等撒了一地都是。那四十名侍卫大怒,上来就要动手,对方也毫不示弱,眼看就要打起来,后果不好收拾了,却听得颍考叔冷然说道:“你们谁都不许动!官爷们检查,那是他们的职责。你们就这么打起来,惹恼了当朝国母,就不怕当今主公降罪吗?”此话一出,语带双关,双方听了都不觉气馁。那守门官也怕真个惹恼了这些人,回去告上一状,别说自己,连自己的顶头上司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因此一脸谗笑地向颍考叔道:“鄙官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各位大人请多多海涵。”话虽这样说,眼睛却只瞟着最后一辆大车。颍考叔知道若不让这个小小的守门官看看这最后一辆车里的虚实,恐怕这关不好过。于是佯装大怒道:“你们这些王八糕子,当真瞎了狗眼。老子一味忍让,你却得寸进尺,当老子是纸糊的吗?妈的,老子在宫里当差的时候,你他妈的都还穿开裆裤呢,现在就敢在老子面前狐假虎威起来,都什么东西?你们不就是怕这最后一辆给老夫人的土特产的车里有你们要找的人犯吗?我这就捅给你们看看。如果没有什么人,再找理由阻拦,误了国母的大事,小心老子把你们项上人头揪下来当夜壶。”说罢也抽出佩剑,在最后一辆车厢里上下左右一阵乱擢,那车也象前几辆车一样,枣子,豆子和莲子撒落一地。然后他也不把剑入鞘,就那么直挺挺的朝那守门官直逼过来,却又不真的杀他。那守门官并一干子守卫吓的直往后退,看那颍考叔,却见他怒目圆睁,声若炸雷般吼道:“你们还搜不搜了,快说!”他这一嗓子吼出来,顿时有几个胆小的守卫吓的大小便失禁,其中竟有一个当即吓晕过去了。四十个部下自从随着公孙阏到了南鄙,还从来没有见过颍考叔发过这么大火,不禁十分好笑,却不敢真的笑出声来。那守门官知道这帮人不好惹,又亲眼看见这些人里车里并没有什么可异之处,无奈只好冲后面的守卫喊道:“开关!放行!”只听得关门咔咔声响,关门大开。颍考叔这才把佩剑插入剑鞘,嘴里兀自骂骂咧咧,领着四十名部下和十辆大车,大摇大摆地出关而去。出得关来,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那关隘险高百丈,两旁都是山石磷峋,形同悬崖峭壁,真个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都不禁替自己抹一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