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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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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旁侧敲君主请将 石门会世子提亲

书籍名:《乱世枭雄》    作者:马赛


        叔詹闻听庄公有请,并且是到招讨将军府,心中直打鼓,不知请他所为何事。不久叔詹请到。庄公不容他有思考的余地,劈头就问:“叔爱卿,寡人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叔詹磕头奏道:“主公有话,但问无妨。微臣但能解答,万不敢辞。”庄公笑道:“你说,你喜欢红杏吗?”叔詹瞪大眼睛看看庄公,又看看跪在地上的红杏,心中早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心想原来庄公是问自己婚事的,主公到底没有忘记自己,不由得感动万分,口称:“主公厚恩,叔詹万死不能报万一。臣确实喜欢红杏。求主公成全。”

        庄公听了叔詹之言,虽然已经凉了半截,却十分不甘,心想天下的好女子若都给你兄弟两人占全了,那我的宠臣怎么办?不行,必要想个什么法子成全子都,否则我已经答应了他,弄不好难以向他交代。思忖半晌,庄公方道:“那么你们可曾定婚?”叔詹以为庄公要给他提亲,就老老实实答道:“未曾。但颖考叔曾向臣提过几次。”庄公连忙问道:“你可曾答应?”叔詹回道:“臣……,未曾答应。”庄公吁口气道:“既然未曾定婚,议婚也没经你同意。那么你们便没有婚姻之实。如此说来,寡人要将红杏许配给子都,也就不为过分。就这么着吧,红杏的婚事寡人做主,还是配给子都。他们郎才女貌,正好是一对儿呢.”说毕,庄公就要起身。

        曼伯在旁边见庄公徇私舞弊,以强权拆散有情人,心中极为不平。然而庄公话已出口,自己也难以驳回。此时见庄公要走,急忙在后面拉了一下他的衣襟,小声道:“主公难道忘了今天是为什么来了?”庄公一惊,心想我只顾子都,怎么把请颖考叔这个倔驴的事给忘了?于是就又坐下向颖张氏问道:老太太,我今天来,并不仅是为了红杏这丫头的婚事,而是来探望颖将军的。不知可否让寡人一见?颖张氏道:“小儿并没有什么大病,主公既然亲来探视,岂有不来亲见,反而要劳主公大驾之礼?”说毕就叫红杏道:“杏丫头,你去叫一叫考叔,就说主公驾到,让他赶紧见驾!”

        红杏幽怨地看了叔詹一眼,磕头回道:“请老太太恕罪。红杏是已死之人,再不是老太太的丫头。”颖张氏奇道:“你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这种让人不解的话来?”红杏又道:“红杏除了叔詹先生,别说是公孙阏,就是国君,国王我也决不肯嫁。如果硬逼着我,我就不能反抗,也还有一死呢。怕什么?请老太太再问一次叔詹先生,他若真的不肯娶我,我也就没脸活在世上,唯有一死以洗今日之耻。”说毕泪如雨下。庄公听她这么一说,俨然又是一个柳如烟!即使心中愤怒,却再也发不出火来了。他铁青着脸,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竟敢挑战自己权威的丫头,就转而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颖张氏。颖张氏听了红杏之言,急的掉下眼泪道:“你们两个孩子真是糊涂!既然已经彼此相爱,为何不早些告诉老身?若早告诉了,又何至于弄到如今这步田地?好吧,既然你不便询问叔先生,那老身就代你问问。他如果不同意,老身也管不了了,随你们怎么折腾去。”说毕转头问叔詹道:“叔先生,你到底肯不肯娶杏丫头?”叔詹左右为难,想答应吧,无疑是给庄公下不来台;不答应吧,却辜负了红杏的一片情意,弄不好还会闹出人命。他不敢看红杏那热切的目光,思量半晌,却含糊答道:“臣也十分为难,不知如何决择方能全主公与红杏之意……”

        叔詹话未说完,只见颖老叔从内堂转出,大声说道:“好你个叔詹,你既然玷污了红杏的清白,此时却又想造辞推诿,这就是你这个当朝中大夫兼太子少傅,而且曾经做过万民表率的八方巡抚使吗?”颖老叔在众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突然出来,一语即出,四座皆惊。庄公素来是最忌臣子行为不俭的。在他看来,叔詹和红杏苟合,这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他不敢承担责任,这却万万不能。这不仅仅是个人的问题,而且有关朝政。如果叔詹在朝中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事后又象今天这么一味推脱,那么对这个臣子,自己就再也不能任用了。所以他虽然对颖老叔的话有所怀疑,却不及怪罪颖考叔怠慢之罪,就连忙问叔詹道:“考叔之言,可是有的?”叔詹黄了脸道:“考叔兄弟,这不是玩的,你可不要乱说。我何曾玷污过红杏姑娘的清白?”颖考叔却说的煞有介事:“怎么没有?难道你不记得今年中秋那天你和我喝醉了酒,留宿在我府中的事吗?当时我叫红杏扶你去西厢客房,你见红杏貌美,又是经过我同意的,乘着酒兴,就把好事办了。第二天你却没事人一样。这会子又和我懒。”叔詹细想中秋之夜,自己确实因为醉酒而宿于考叔府中。当时扶自己去客房的,恍惚正是红杏。然而有没有在醉中与红杏欢愉,自己却真的不记得了。叔詹此时就是有一百张口,却再洗不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他知道这事正犯庄公之忌,急于洗脱自己莫须有的罪名,就磕头奏道:“微臣确实记不清当晚的事了。这事只有问红杏姑娘。她若说没有,臣也不敢娶她,就由主公配了公孙将军吧。但她若说有,臣即刻娶了她来,然后请主公降臣之罪。”庄公听了,深为讶异,然而事到如今,又不能不问,于是就问红杏道:“红杏,当晚叔詹是不是真的和你……那个了?这事关乎朝廷两位大臣名节,不仅仅只有碍你的清名,你要如实回答,否则寡人要重重的治你欺君之罪。”红杏先听颖考叔以这种借口挽回自己与叔詹之事,心中也甚恼怒,可是现在情形如此,自己倘若有一言不慎,那么不仅毁了自己深爱的男人,也将毁了恩主。少不得自己豁出名节,来挽回恩主与叔詹的性命。于是含羞忍泪,伏地泣道:“回禀主公,真有其事。当晚叔先生与恩主喝酒,因酒醉不能回府,恩主就命我扶叔先生回客房就寝。不料叔先生乘醉要了小女身子。想是叔先生饮酒太多,后来也就记不得当晚的事了。小女以为恩主曾经私下把我许配给先生,二则也因为此事难以启齿,所以就没有禀明老太太。请主公明察。”庄公深信不疑,叹口气道:“叔詹做出这等没有脸的事,事后却又怕担责任,本该重罚,然寡人念你有功,又是酒后失德,所以并不追究。只怪子都没有这福气罢了。”叔詹与红杏双双磕头谢恩。晏珠心中叫绝。曼伯却为三人捏了一把汗。

        庄公看见颖考叔趴在地上,讽刺他道:“颖爱卿,寡人听说你病的不轻,如今可还好些?”颖考叔磕头奏道:“微臣托主公洪福,身体已经大好了。多谢主公于百忙之中还惦记微臣。”庄公笑道:“既然贵体痊愈,那么病假也可以告一段落了吧?”颖考叔回道:“既然微臣病体康愈,就再也没有仍然告假在家的理。微臣正要入朝奏请主公结束假期,不料却劳主公亲来探视。臣蒙圣恩久矣,主公此来,让臣更加感激不尽。”庄公却把脸色一沉,问道:“然哉你为何迟迟不来见驾?”颖考叔沉稳奏道:“臣久感小恙,形容穿着均不堪入目。臣恐有污主公法眼,因此在内室修饰之后方敢拜见。”庄公听颖考叔说的比唱的好听,偏偏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心中虽然不悦,却也暗暗佩服他的机变。

        “颖考叔,”庄公说道,“寡人今天来,本来是探望你的,可是你既然病体已愈,那么从明日开始,就正常入朝议政吧。不过,今天寡人有忧心之事,不知颖爱卿能否为寡人分解呢?”颖考叔奏道:“微臣不敢!不知主公所问何事?只要是微臣知道的,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时颖张氏,晏珠和红杏等一干颖府女眷,听说他们君臣要议政,都连忙起身告扰,然后入内回避。等女眷们进去之后,庄公才亲自下座来扶,笑容满面地说道:“寡人如今深悔当初不听爱卿之言,以至和天子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现在寡人想要入朝修好,爱卿以为如何?”颖考叔奏道:“此举诚为圣明之策。却不知主公如何解释‘盗取麦禾’一事?”庄公挠头道:“寡人愁的正是这事。望爱卿教我。”颖考叔道:“臣不敢。不是微臣多嘴,当初主公能够冷静对待,事情也到不了如今这步田地。往后还请主公遇事沉着,否则霸业难以成就。至于主公入朝修好,周王必会问起‘盗麦割禾’之事,主公只可对曰‘不知。’所谓不知者不罪。主公既以此由开解,周王就是不悦,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臣只怕王上年轻,做事不能周全。”

        庄公喜道:“爱卿果然智计过人。即如此,寡人入朝之时就以这个理由对奏。天子既然对‘盗取麦禾’一事不于追究,那么见我言辞谦恭,也就不会再责备我了。好,就这么定了,明日早朝,我们再商议具体的细节问题。”说毕起身,向叔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就出府上辇去了。

        第二天早朝,百官拜舞毕,庄公就和群臣商议入朝修好之事。商议已毕,方欲退朝,殿外执事官忽报齐国有使臣到来。庄公听报,忙叫请进。不一时,就见殿外一人,身穿朝服,面如冠玉,气度轩昂,雍容华贵,手捧国书,从殿外从容而来。庄公连忙下座相迎,口称:“齐乃大国,齐侯今日屈尊,遣贵使来郑。寤生何幸如之?”那使臣见郑侯谦虚,也不敢怠慢,连忙以臣子之礼跪拜道:“齐国使臣夷仲年,奉国君之命,贲书谨见郑公。”庄公方知此人正是齐国国君僖公的亲弟弟,慌的连忙扶起他道:“寤生何以克当?上卿快快请起!”

        庄公携夷仲年之手,状甚亲密。走至御座之下,方才松开夷仲年,就叫人在御座正下方旁边设一绣墩,请夷仲年就坐。夷仲年不敢坐,庄公让之再三,方才斜签着身子坐了。庄公等他坐好,方才上了御座,向夷仲年满面含笑道:“平王四十二年,憋国干旱无雨,百姓缺粮,幸蒙贵国慷慨援助,寤生至今感激不尽。寤生正想入齐拜见贵国君,怎奈百事缠身,至今耽搁未行。不料今日齐侯遣上卿来郑,寤生甚是惭愧。”夷仲年弯腰说道:“郑公谦虚了。齐郑两国世代交好,我们国君和郑公情同兄弟。兄弟有难,我们国君当然要出手相助。此微末之功,郑公又何必记在心上?”庄公笑道:“寤生曾听古人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说的也就是一个人。更何况贵国曾救我一国百姓?只不知贵国这次派上卿前来下国,有何事需要寤生效劳?”夷仲年回道:“我国国君久闻郑公英雄,心甚慕之。因此派微臣奉书来见,邀请郑公于石门一会,以聊叙兄弟之情。”郑庄公早想与齐国结盟,以便有事相偕。此时听闻齐僖公要约自己在石门相会,心中大喜,忙拆国书来看,齐僖公果然有邀请庄公相聚之意。看毕,庄公笑道:“寤生何敢劳烦齐侯亲自相邀耶?”夷仲年道:“不然。夫诸侯之间,多由血脉亲情延化而来,更何况郑齐两国素来亲厚,不比其它诸侯。”庄公笑道:“即如此,寤生当于齐侯约定之期亲去拜会,顺便相谢贵国赐粮之惠。”夷仲年起身拱手说道:“微臣任务已经完成,先请告退。”庄公双手掌心向上,向前虚送道:“既然如此,寤生还有事和臣子们相商,请上卿先走一步。”说毕让祭足相送。

        这边庄公和众臣商议道:“我方欲入周朝见天子,齐侯又遣使约我石门相会。两下日期互相冲突,这怎么处才好?”颖考叔出班奏道:“主公若不嫌弃微臣才疏德浅,臣请代主公入朝一行。主公自可去石门与齐侯相会。如此两不相误。请主公斟酌。”庄公大喜道:“除爱卿之外,寡人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代寡人一行。如此甚好。”公孙阏本来就嫉妒颖考叔,昨天又因颖考叔坏了自己和红杏的好事,此刻听庄公如此夸赞颖考叔,心中更加不受用。下朝之后,公孙阏就向庄公进言道:“周天子虽然年轻,然而却是个好贤重能之人。颖考叔才德威望,布于四海,恐这一去,若为周朝所用,无疑大不利于我国。请主公三思。”庄公笑道:“子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三。你只知道周王好贤,却不知颖考叔为人忠直,他必不会舍郑而亲周。另外朝中诸臣,都不是周王所喜之人。所以除非让考叔此去,大事方才可成。”公孙阏听了,方才闭口不言。

        这边庄公先行,颖考叔随后出发。先道庄公。郑庄公应邀与齐僖公相会,特特的比规定的日期早了五天。到了石门之后,庄公就让随身五百军士到集市采办牛羊果酒等物,以待齐侯。到了约定之日,庄公早早的沐浴更衣,身穿朝服,在石门官道相侯。那齐候留世子诸儿监国,身边止带着夷仲年和三千御林军,也于约定之期上午来到石门。

        齐僖公远远望见郑庄公站在离聚会之所五十里之外的官道边,身边只带着公孙阏和原繁二人。齐僖公感庄公之诚,连忙让三千御林军停步退后,也带着夷仲年和二三勇士随身,下马快步走向庄公。庄公见齐僖公到来,眉开眼笑,连忙迎上僖公,口称:“下国郑寤生迎接齐贤侯殿下。”齐僖公慌忙来扶道:“郑公不必多礼。你我有兄弟情分,还是省去些繁文缛节才是。”庄公唯唯点头,弯腰让齐候先行。僖公谦让一番,便上撵先行,庄公也上撵随后,两君向石门会所而来。

        到了会所,两君各自下撵。齐侯见诸事齐备,知道庄公诚心相交,心中也十分高兴。两人客套一番,随后分宾语落坐。齐僖公笑道:“郑公想必早就来了。然而此次相会,本是我的东道,现在反而劳动郑公,兄弟我深为不安。”庄公也弯腰说道:“寤生岂敢?不过以此微末之劳,以效贤侯殿下耳。”两君正说话间,夷仲年入内跪奏道:“所有祭祀之物,郑公已经安排妥当。请二君登坛,歃血盟志。”齐侯笑道:“有劳。请一起前去。”随后两君登坛,各自划破手指,滴血于一只大酒杯中。然后夷仲年先倒一杯呈给齐侯,随后祭足也倒了一杯呈给庄公。二君举杯对曰:“今日我们结为兄弟之国,一旦有事,互相帮助。有违此盟,天人共愤。”随后都饮了血酒。

        礼毕,二君下坛,庄公便吩咐开宴。僖公见庄公虽然英雄,然而礼节周到,便对庄公深为敬佩。席间二人谈笑风生,气氛十分融洽。僖公因问庄公道:“兄弟在齐,尝闻贵国世子忽师从于公子吕,祭足,颖考叔和叔詹等贤臣,文武双全,英雄盖世。不知可曾婚否?”庄公对答道:“犬子有何德能,蒙兄长这般夸赞?犬子虽然长成,却未曾婚配。”齐侯道:“我有爱女两人,长女宣姜,已许卫侯为妻;次女文姜,年虽幼小,颇有才慧。如蒙兄弟不弃,愿许于贵世子,以待长成后婚配。”庄公称谢。两君又谈了许多国政之事,齐侯更加高兴。稍后宴罢,两君便拱手而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