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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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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齐公主思春嫁鲁 郑世子固位婚陈

书籍名:《乱世枭雄》    作者:马赛


        诸儿去不片时,文姜又着人来请。子忽坦然来到凉亭,向文姜一躬到底,辞道:“蒙公主盛情款待,子忽感激不尽。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报效一二。”话虽如此说,他心里却敞亮的很:想必这辈子也不会再相见了。文姜大惊道:“世子何故如此着忙,我们还有许多话要说呢。”子忽答道:“不必,我还有要事同高祝二位将军相商。就不劳公主远送了。”说罢深施一礼,扭头就走。就在子忽扭头不经意的一瞥之间,他看见文姜用哀求的眼神望着他。子忽私下忖道:她若心中无愧,就当坦然相别,又何必用这种哀求的眼神看我?看来她与诸儿之间,必有见不得人之事。

        文姜再料不到她这一瞥,彻底断送了这段姻缘。她呆呆地回想起两人相谈甚欢的那一幕,心中羞愧交加。回去之后,她只是向父母说世子并没有明确表态,却隐下诸儿那一段故事不提。僖公闻言怒道:“我有女如此,何愁得不到一床快婿,而非郑世子不嫁耶?”自此不再提与子忽议婚的事。当晚诸儿并没有来找文姜,想必不是怕文姜怪罪,就是怕父母知道他曾大闹百瑰园,会饶他不过。文姜深恨诸儿坏其好事,更兼思念子忽,心中郁郁寡欢,遂染一病,朝凉暮热,精神恍惚,卧不能眠,饮食不香。齐国上下,都对此议论纷纷。

        诸儿在文姜染病期间,借口以探病为由,时常闯入文姜闺阁之中,挨坐在文姜床头,抚摩其体,嘘寒问暖,只碍着宫人在旁,仅不及迷乱。文姜虽恨诸儿扰其好事,但必竟念着旧情,不好刻意责怪,此时又见他百般温存,也不禁气消大半。

        齐僖公夫妇闻听爱女病了,便慌来探视。可巧正碰上诸儿也在房中。僖公遂责怪他道:“汝等虽亲为兄妹,但却不是小时候了,理当避嫌。今后若需问候,派一二宫人便是,不必亲来。”诸儿唯唯听命,从此除非遇到宗族祭祀等大事,与文姜见面的机会便越来越少。不久,齐僖公为诸儿聘娶宋庄公子冯的妹妹为妃,鲁国和莒国也都有陪嫁的公主。诸儿新婚燕尔,兄妹往来愈加稀少。文姜深闺寂寞,想念子忽不遂,便又把一腔情思移到诸儿身上。念而不至,那病势便愈加沉重,却羞于出口,只在胸中辗转不已。齐僖公夫妇心中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了。

        且说鲁桓公子轨,在即位之时年纪就已经老大不小了。他在后宫虽有佳丽三千,却挑不出一个中意的做为元妃。大夫臧孙达进言道:“古有礼制,国君到十五岁的时候,就应该配元妃,立世子。如今君上年纪已长,元妃之位却还空着,世子也没有着落。此非社稷之福!微臣建议君上明文昭告全国,选取一位贤德之女做为元妃。不然,亦可于后宫挑选一位。”公子翚亦奏道:“臣闻齐侯有爱女两人,皆有绝世之姿容。长女已配卫侯,次女更是才貌双全,先曾欲配郑世子忽而未果,至今待字闺中。主公可派遣使臣入齐,请为君上之妇。”鲁桓公道:“太宰此言甚善。汝可代我亲往求之。”遂派公子翚请婚于齐。齐僖公先者嫁长女宣姜,闹出丑闻,在众诸侯跟前丢尽了脸面,所以对鲁国此次的求婚慎之又慎,便以爱女尚在病中为由,告诉公子翚,请其向鲁桓公延缓期限。碰巧在公子翚向齐僖公说起两国婚事的时候,文姜的一个心腹侍女也在侧。回到文姜身边之后,侍女便把鲁侯向她请婚的事,告诉了文姜。文姜本来害的就是相思病,得此喜讯,心中一宽,那病势便觉减轻。及至齐,郑,鲁三国为正宋公子冯之位会于会稷,鲁桓公又当面向齐僖公提起请婚之事。齐侯许以明年春暖花开之际再行商议。

        至鲁桓公三年春季,齐僖公在赢地打猎,鲁侯闻之,便亲来赢地相会,执礼甚恭。齐僖公感其心诚,便许诺了这桩婚事。鲁侯遂于赢地大肆采办牛酒等物,聘礼亦置办的加倍丰厚。僖公大喜,便约定于本年度秋末,就送文姜入鲁成亲。至期,鲁桓公派公子翚到齐国迎娶文姜。齐国世子诸儿,得知文姜将要嫁往他国,从前爱慕之心不觉复萌,便借口给文姜送花,在花中附诗一首。

        其诗曰:

        桃有华,灿灿其霞。

        当户不折,飘而为直。

        吁嗟兮复吁嗟!

        文姜得到诸儿之诗,已明其意,也做诗一首,附于亲自所摘的花束之中。

        其诗曰:

        桃有英,烨烨其灵。

        今兹不折,拒无来春?

        叮咛兮复叮咛!

        诸儿读文姜的答诗,知道文姜不忘旧情,思慕之心,愈加急迫。

        光阴流转,日月如梭,转眼便到文姜婚嫁的日子。鲁国上卿公子翚奉鲁桓公之命,亲来齐国迎娶文姜。齐僖公为爱女之故,欲亲自把文姜送往鲁国。诸儿知道了这个消息,便自告奋勇,向僖公进言道:“儿臣得知小妹将嫁于鲁,齐鲁世代交好,此诚美事也。但鲁侯既不亲迎,必得有可靠之人前去相送方可。父侯有国事在身,不便远离国中,儿臣不才,愿代父侯一行。”僖公却道:“吾已亲口许诺鲁侯亲自前往送亲,怎可失信?国中有你夷仲年叔父并众多文臣武将相辅于你,料无大碍。”言犹未已,有前往报聘的人回来禀称:“鲁侯驾临论邑,专候迎亲。”僖公喜道:“鲁乃礼仪之邦,中道迎亲,正是怕劳动寡人入境。吾不可不亲自前往。”诸儿心中失落,默然而退。文姜临别之时,不得与诸儿稍有缠绵,也便若有所失。

        时至秋月初旬,看看吉日迫近。文姜别过母亲及六宫嫔妃,便到东宫辞别兄长。诸儿治酒相待,席间四只泪眼相对,都有不舍之意。只是因为旁边有了诸儿的母亲元妃在坐,更兼其父派宫人在宫门守候,不能畅所欲言,都各自在心中暗暗嗟叹。

        临别之际,诸儿挨近文姜车前,悄声说道:“妹妹留心,莫忘‘叮咛’之言。”文姜也轻声答道:“哥哥保重,之后继承君位,定要设法相见。”说罢放下车帘,那车便辚辚去了。诸儿望着远去的文姜车马,恨不能以头触地。

        齐僖公遵守诺言,使世子诸儿守国,亲自送爱女文姜来到论邑,与鲁桓公相见。鲁侯以甥舅之礼,设宴款待齐侯。齐国送亲之人,皆有厚礼相赠。婚毕,齐僖公归国。鲁桓公带着文姜回国成亲,自是又不免有另一场热闹。鲁桓公一来因为齐是大国,二来因为文姜的倾城绝色,所以甚相爱重。成婚之后,桓公便引文姜拜了鲁国宗庙,又令所有宗族贵妇,都来朝见君夫人。后来齐僖公又派其弟夷仲年使鲁,问候文姜。夷仲年回国把鲁侯善待文姜之事说与齐僖公,僖公更加欢喜。自此齐鲁两国关系日渐亲密。

        世子忽回到郑国,便将相亲一事细细的向庄公说了。庄公沉默半晌,方说:“吾儿若能自立功业,何患没有良缘相配。既然已经辞掉了,就让它过去吧。”此后也不再提。

        相国祭足奉命辅助世子,满心希望子忽能结成这桩良姻。他不知内中情由,私下埋怨高渠弥道:“君上内宠颇多,公子突,公子仪和公子亶三人都有意于君位。世子若结亲于齐国,来日有事,亦可请其相助。就是齐国不来说亲,以齐郑两国的关系,也应该向相求婚。为何却自去羽翼耶?公子元先世子归国,不及力劝。汝与同往,奈何不谏?”高渠弥辩解道:“非我不谏!我屡次力劝,奈何世子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祭足叹息不已,无语而去。

        正如祭足所说,随着年纪渐长,郑国众公子都有继位为君的想法,其中犹以二公子突,三公子仪,四公子亶欲望最强,在朝中的势力也最大。其它公子不是年纪幼小,就是势力单薄,就是有意相争,也不敢轻易掺与其中。但是世子只有一个,因此众公子都拼命的拉拢有势力的朝臣,暗中为将来的争位积储力量。郑庄公是个表面装糊涂,内心的却什么明白的主儿,他岂不知这其中的厉害?只是碍着亲情,几位公子又没有越轨的举动,便主要以劝说为主。此次他让世子去齐国历练,也是出于巩固世子地位的想法。再说他忙于争霸大计,也没分出太多的时间来妥善处理这件事情。以致后来郑庄死后,众公子为了争夺大位,把好好的一个郑国,闹的鸡飞狗跳,混乱不堪。这都是后话,以后马赛还会向众位读者详细交代。

        高渠弥素来同公子亶交厚,听了祭足的一番话,与子亶走的更加近了。子亶的母亲其时年龄刚近三十,风华正茂,庄公忙于外事,与内宫嫔妃多少有些疏远。一者,她奈不住深宫寂寞,再者也要拉拢高渠弥做后盾,所以便不惜以身相委。高渠弥色胆包天,竟然就与她苟合了此事。庄公蒙在鼓里,众臣也都不曾得知分毫。只有子亶知道,但他素把高渠弥当做父亲,也不把他与母亲的苟合当做一回事。后宫之中,知道内情的为数更少。这些人都是两人的心腹,早收受了贿赂,又怕引来杀身之礼品,因此谁也不敢把事情透露出去。

        一天子忽在后宫花园散步,偶然听得宫人的片言只语,俱说高渠弥与内宫的丑闻。子忽听罢大惊,心想颖师傅说的不错,这高渠弥早晚将成祸害,但他又怕道出实情,便会引起内宫的腥风血雨,而且传出宫去,这名声也不好听。他心想只要分开子亶与高渠弥,其祸或可望免,因此他急忙来见庄公,却只对他说道:“高将军与子亶私下来往甚密,其心不可测也。望父侯严令禁止。”庄公知道子忽不是个轻易肯说人坏话的人,心甚疑之,但无论他怎样询问,子忽只说两人表面的事。庄公更加疑忌,便叫来高渠弥,当面责怪道:“寡人平生最恨结党营私,你为护国大将军,岂有不知寡人命令之理?以后若再敢同众公子私相往来,寡人定当严惩不怠。”高渠弥吃此一吓,便不敢轻易再与子亶往来,更加不敢再与其母私会。后来他打听出来是子忽在庄公面前参了他一下,便暗中与子亶说了。子亶亦恨道:“当年父侯欲用将军为相国,正因此人阻谏,父侯才用了祭足。如今他又要断绝我们二人往来,其心可诛!父侯如今还在,他就这样;如果父侯不在了,他又岂能容我?”高渠弥道:“公子请放心。子忽怀妇人之仁,优柔寡断,害不了人。我们静观其变,相机行事罢了。”只因高渠弥的挑唆,子亶从此就与世子有仇。

        世子成长到二十一岁,尚无正室。祭足见其与文姜议婚无果,便为其谋划道:“陈国与郑交好,近来国势昌盛,与郑国渐成鼎足之势,此皆因陈桓公之贤。世子如能与陈联姻,亦足自固。”世子忽深以为然。祭足便说与庄公,派使臣向陈桓公求亲。陈侯答应了郑庄公的请求,为郑重起见,便从众公主中挑中貌美而贤德的妫氏,将其配给郑世子。至期,子忽亲自携带重礼入陈,迎娶陈妫为正室。

        周桓王初闻郑庄公假借王命伐宋,心中恼恨不已。竟不昭告天下,就于朝堂罢其名号,而让虢公忌父取而代之。忌父从此独秉朝政,地位还在周公黑肩之上。郑庄公闻听此信,怨恨桓王,一连五年不朝。后来周桓王又听闻庄公不加收敛,竟然变本加厉,假称王命伐许,于是更加气恼,向诸臣说道:“郑侯无礼甚矣!时值国家多事之秋,朕若不讨之,天下之人就会人人效仿。朕当传檄天下,亲率六师伐之,以正其罪。”虢公忌父奏道:“郑国三代均有大功于朝,今日夺其政柄,所以累年不朝。圣上若欲伐之,宜派遣大将,下诏征之,不必自往,否则一旦有失,悔之晚矣。”桓王忿然变色,怒道:“寐生欺侮朕躬,不止一次。朕屡宽让,他却得寸进尺。朕定与他誓不两立!”说罢便欲召蔡、卫、陈三国之兵,一同兴师伐郑。

        说来也巧,恰在此时,桓王又碰上比庄公假借王命更大的麻烦,那就是楚君熊通在南面称王。桓王向众臣问策,周公黑肩献计,想让郑庄公率兵伐楚,顺便为许国说情。桓王只得忍气吞声,听从了黑肩的主张,派人于齐鲁郑三国时来结盟之时,连下一明一暗两道圣旨,想同郑庄公做个交易。岂知郑庄公执意伐许,这便彻底激怒了桓王,于是明昭天下,一边声播庄公假称王命运,擅改圣旨之罪,一边下旨给陈,蔡和卫等国君主,令其随王师伐郑。虢公忌父苦谏,桓王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