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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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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界口谋国蔡军赢 京城叛主郑将败

书籍名:《乱世枭雄》    作者:马赛


        蔡季回国之后,便把伯爰诸所言,奏知蔡侯。蔡侯喜道:“吾甥公子跃,自佗贼篡位,屈居吾国多时。公子佗先就毒杀陈侯,又杀太子免,篡位自立,实为国贼。寡人岂容他久窃富贵乎?当起兵讨之!”蔡季献计道:“佗贼喜好田猎,正好两国搭界之处丘陵起伏,水草丰盛,猎物极多,我等可俟其出猎,袭而弑之。”蔡侯然之,便派蔡季引兵万余,待于两国界口,只等公子佗来此地狩猎,就地袭击。

        蔡季在界口一住月余,天天都派探马不停地来回报信。一日探子报称:“陈君三日前出猎,现屯于界口。”蔡季动容,问道:“陈君带来多少人马?”探子答道:“其随行之众,止有五百人。”蔡季大喜,双手握拳,仰天祝曰:“天教此贼有来无回,子跃有福成君!吾计成矣!”遂将车马分成十队,每队二十人,都打扮成猎人模样。余者都迂回到公子佗后方,以阻来救之敌。蔡季率领十队猎兵,一路迎着陈君而来。

        蔡季等人装做打猎,边猎边走。可巧碰见公子佗引着十数人,在前面射倒一只梅花鹿。蔡季有意挑衅,故意上前来夺。公子佗见状大怒,只身来打蔡季。蔡季并不迎战,回头就走,边走边停,只欲把公子佗引离随从。公子佗不知是计,紧紧追赶。追不十余里,已近蔡国地界,公子佗顿时警醒过来,止步回头,就想逃走。忽听金锣一声响亮,那扮做猎人的十队蔡兵,一起围将上来,把公子佗死死拿住。公子佗大叫道:“吾乃陈君,汝是何人,敢对寡人不敬?”蔡季笑道:“拿的就是你。吾非别人,乃蔡侯亲弟是也。贵国公子跃是我贤甥。汝杀父逐侄,篡位自立,实乃乱臣,其罪当诛。”一言未必,公子佗的随从闻声赶来,见对方人多势众,不敢动手。蔡季大叫道:“吾乃蔡侯亲弟,今奉吾兄长之命,前来讨伐篡国逆臣。只戮此贼,余者不杀。”那十几个人都下马拜伏。蔡季一一抚慰,道:“贵国先君之子跃,乃是寡君外甥,贤德兼备,今扶为新君,众位以为如何?”众人齐声答道:“蔡侯此举甚合民心,某等情愿做为前导,诛贼余党。”蔡季即命就地将公子佗枭首,悬其头于车上,用以示众。公子佗先前所领余兵,都被生擒。蔡季令公子跃出面用温言抚慰,都愿做前导。蔡季与公子跃遂以先前跟随公子佗出猎的一班随从在前面开路,长驱直入,直至陈都。陈国之人非但不惊,而且夹道欢迎。蔡季命人将公子佗首级,祭于陈桓公庙中,亲自拥立公子跃为君,称为陈厉公。此乃周桓王十四年之事。公子佗篡位自立为君,止有一年零六个月。其为此片刻富贵,甘受万世之骂名,实属愚昧!

        陈厉公跃自即位之后,重用伯谖诸等人,与蔡国甚相和睦,以致两国多年相安无事。此话与本书主旨关联不大,暂且别过不提。

        且说郑庄公时常思念公子吕,打败周王之后,又感公子元立有大功,遂赐大城栋邑为其封地,使其居之,就比如是郑的一个附庸国。录高渠弥为次功,在其护国大将军之上,再正式赐其四方招讨副将军,位仅居于原繁之下。诸大夫也都各有封赏,又厚葬枣高,独有祝聃之功不录。祝聃心中不忿,亲自来见郑庄公请功。郑庄公道:“你未经寡人同意,便射王肩。如录其功,诸侯必将议论于我。现今不究汝罪,已属宽容。勿要多言,可速退!”祝聃忿恨难平,回家之后便生一病,卧床不起。庄公多次使人探视,并延请名医,为其治病。祝聃心结不除,病热愈加沉重。堪堪俟至次年夏天,终因疽发于背而死。果真应了其父祝盐无责其“贪功自大,异日不死于战阵,亦必死于自己之手”的预言(原话请见本书第一卷,太叔之乱)。庄公私下赐其家属金帛等物,就令厚葬。

        楚武王熊通有生之年,因惧郑国之强,不敢北下逐鹿中原。武王死后,其子熊赀继位,号为文王。文王得武王原班人马辅助,治文修武,搜罗贤才,把楚都迁至郢城,又得周王借以位号,役属南方群蛮。他知郑庄公在周室失宠,其盟主之位,名存实亡,便又生窥视中原之心。

        周桓王十五年秋,楚文王率兵北上,假称王命,讨伐郑国。

        郑庄公闻楚师将至,聚群臣商议对策。这一次不同于抵抗周王,众臣都踊跃献计。可令庄公想不到的是,群臣所献的计策,竟然无一例外都是主和。郑庄公十分震惊!以他的雄心斗志,就算不战,也不能和,至少也得和楚军对持,以寻找有利战机击败楚国。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郑国已经不是昔日的郑国。郑国经过伐宋,伐许和抵抗王师三大战役之后,先后死了公子吕,颖考叔,公孙阏,祝聃和枣高等将,其中公子吕和颖考叔二人,无一不是柱石之臣,因此损失巨大。谋臣方面,鄃敬轩也因为在伐许之时水土不服,死在归国的路上。公族大夫公孙获被庄公派驻在许城,也抽不开身。祭足年纪已近七十,虽然精神尚属健旺,但却不能再长途跋涉了。只有叔詹年纪较轻,但也已经是近五十岁的老人,况他因死了颖考叔,心灰意冷,勉强在朝中列班,也只是个摆设而已。如今朝中能用之臣,唯有原繁和高渠弥。但原繁近来因京城等地王学兵等将叛乱,奉命前往镇压,一时也分不出身。这样以来,郑庄公要想与楚王对抗,高渠弥便是首选之人。然而高渠弥见朝中无人分其权势,无视庄公的告诫,屡屡与公子亶等人纠缠不清,庄公记起颖考叔初谏高渠弥之言(见本书第一卷,太叔之乱),其实不想用他。但是事到如今,庄公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是郑国本国实情。在外交方面,庄公本来是盟主,虽然没有正式被周天子册封,但恩威已立。然而由于他利益燻心,骄横太过,先后犯下假命伐宋,擅改圣旨,宽恕鲁国公子翚弑群夺权以及犯上做乱等过失,惹得周王声播其罪,以致传檄天下,竟致两国开战。庄公虽然最终战胜了周王,但也彻底失去了人心。对于这些,庄公其实心中很明白,但他又不肯轻易低头认错,以至致一错再错,终于犯下了不可弥补的过失。这些话点到即止,不能说的太明白,否则便会与主旨相互仰背,就此别过不提。

        且不说郑庄公心中互相矛盾,我们回过头来再看庄公与众臣商议的结果如何。祭足为郑国首席辅政大臣,凡事当然要先开口。他忖度着庄公的意思,是想与楚师决战,于是便谏议道:“楚国经过两朝称王,重视民生,演练军事,并且不停地收罗贤才,先后收服江汉两地数十个小国。如今自是国富民丰,兵多将广。此次假以王命伐郑,征途之中,前后灭邓,克权,服随,败郧,盟绞,役息,汉东诸国,莫不俯首称臣。只有蔡国因恃与齐国通婚,未曾被其征服。其锋势如披靡,战之不如和之。”郑庄公一生好强,听了祭足的话,脸色便十分难看,刚想开口责备几句,忽那高渠弥却又有话要说。其实平心而论,这高渠弥虽有勇略,必竟势孤,又怎肯以身犯险?他听祭足出言阻谏,也便仗着庄公宠幸,大着胆子出班奏道:“臣同意祭相国的说法。想那楚王即位之时,虽值楚先君的原班辅臣有一半死去,但有斗氏家族尚在。其长一辈的如斗祈者,智勇不在我国故相国公子吕大人之下。其族中小辈之中斗丹,斗廉,斗伯比及异族将领薳章等人,也都有万夫不挡之勇。其更兼有谋臣屈重,鬻拳等人相辅,又得周王借以名号,因此心高志大,有恃无恐。主公今日不听谏言,若强与之战,恐有不利。”郑庄公怒视高渠弥,张了张口,却又想不出责备的话。他铁青着脸扫视群臣,群臣都一齐低头,莫敢再言。至此庄公才知道对方的强大,自己的不足,不禁长叹一声,想道:“若有颖考叔在,恐怕此时又会是另外一番景象。”庄公下不了台,如坐针毡,思忖半晌,方才说道:“以寡人的本意,是想与楚军一战。固不能胜,守足有余。刚才两位爱卿如此分析敌我双方情况,寡人也深有同感。但寡人不能坐以待毙,我意重新动用盟主位号,号召中原诸侯共同抗楚。不知众位爱卿以为如何?”祭足奏道:“既然主公欲战,此法可以一试。”庄公十分明白祭足话中的含义,那就是说,自从自己胜了王师,声誉已经一落千丈,即使发出盟主号令,恐怕诸侯们也不会买他的帐。但祭足认为庄公既然执意主战,也只好用这个办法了。当下高渠弥没有话说,群臣也都无异议,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果然不出祭足所料,中原诸侯因庄公过于骄横,早就对他不满,因此都寻找理由百般推托,就连先前同郑国最为要好的齐国,也借口北戎在北疆死灰复燃,无暇分身而婉拒了他。鲁国公子翚虽然好战,佩但他见楚国强横,料知没有甜头,也不来听召。宋国本与郑国有仇,不来捣乱就算万幸了,也没有来。陈国素顺周王,当然也不肯来。至于蔡卫等国,更加没有盼头。因此盟主号令,至此算是白纸一张,一点声效都没有。庄公候众诸侯不到,无奈只得让世子忽同高渠弥屯兵大陵,以助大陵守将傅暇阻挡楚师。那高渠弥与世子忽有怨,表面上毕恭毕敬的,凡事都遵从子忽的命令,实际上并不和他一条心。子忽不敢轻易不敢出兵,与楚军于大陵疆持不下。

        回头再说颖考叔的原部下,京城守将王学兵。他自恩主颖考叔被奸臣公孙阏所害,日夜号泣,欲为恩主报仇。不期庄公有意袒护公孙阏,迟迟不肯将其杀掉。王学兵忿恨不已,便与同为颖考叔生前属下,制邑守将刘大川和张小山暗中商议,欲与颖考叔复仇。三将正商议间,原繁却奉庄公之命前来两地劳军,招三人用好言抚慰。三将因他是颖考叔生前的好友,有两只事之谊,素来敬重他,又兼此时公孙阏已死,所以便暂时按下复仇的心思。原繁见三将忿恨已平,便回荥阳向庄公缴旨去了。及至庄公以兵对抗周天子,王学兵叛郑之心又起,遂招刘,张二将计议道:“郑侯无道,先曾杀弟逐母淫媳,后又指使奸臣子都害我恩主,目前公孙阏虽毙,却非死于郑侯之手,况其党枣高尚在,恩宠不下先前。郑侯任用奸小,暴戾穷兵,如今越发嚣张跋扈,竟敢与王师对抗,实乃大逆不道。我意以老太后密旨为名,起兵伐郑,以清君侧。二位以为如何?”二人原是绿林好汉,凡事横行无忌,后被考叔降服,只惟考叔之命是从。听了王学兵的话,便捋袖拍案,即时同意了他的提议。于是三将大起两地之兵,屯兵制邑,准备攻郑。庄公闻听三将造反,大怒道:“到底是贼性不改!我怜尔等是考叔部下,又随寡人征战多年,多立功勋,遂不避嫌,以重任相托,尔等却以德报怨,称兵造反。寡人岂会坐等尔辈宵小得逞?”即时便派原繁并副将刘升与晏海清等人,引兵十万,前去镇压。

        原繁领命,率军直抵制邑,便喊张大川及张小山问话。二将拒不应答,只是添兵固守。原繁先前跟随庄公伐太叔段之时,于此地来往多次,岂有不知此关易守难攻之理?因此并不下令攻关,做那无谓的牺牲。却暗自思量道:“此关至险,不能正面仰攻,吾当用计破之。”遂传令下去,叫军马倒退十余里,就地扎下营寨,每日叫军士轮番到关前挑战,自己却领晏刘二将,率精兵借道于陈,一路急行军来攻京城。张刘二将见对方立下营寨,有久战之计,自忖不是原繁对手,不敢应战。原繁临走之时,吩咐留守军士用稻草扎成大批草人,并给其穿上军服,混在众军士之中,每日移动,在寨前将那十七大古阵逐个演来。二将于远处望见,越发不敢出战。

        京城守将王学兵自恃有制邑险关做为屏障,并不担心京城有失。他坐守京城,每日不是寻欢作乐,就是派探马来回报信,只等郑军懈怠,便出兵击之。忽一日,南门守将赵良来报说:京城南面出现大批不明来历之人。王学兵大笑道:“我有制邑在前,何惧子衿诡计?”遂不相疑,只管饮酒做乐。如此不上三日,东西北三门守将也来报称:三门也都出现大批来历不明的人。王学兵这才着忙,急令四将全城戒严,并亲自领心腹少佐来南门指挥守城。其时原繁已派细作入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