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乱世枭雄

乐读窝 > 古典文学 > 乱世枭雄

第九回 原招讨慧心平乱 郑世子孤行折将

书籍名:《乱世枭雄》    作者:马赛


        却说少佐本是庄公虎卫军中的一位高手,奉庄公之命来监视王学兵的。其人极有心计,自许城一战之后,便刻意投其所好,与王学兵过往甚密。庄公派王学兵来京城驻守之时,少佐已经同他打的火热。他闻庄公之命,便自愿同王学兵来守京城。庄公假意不允,少佐再三请之,庄公也就顺势准其所请。王学兵觉得少佐忠心可用,因此并不相疑,反而将其视为心腹。此次三将叛乱,消息多从其人手中泄出。至原繁领兵到来,所派出的细作也早已与他联络上了。王学兵尚然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其中隐情。

        在四门都发现敌情,京城戒严的第二天辰时,王学兵尚在梦中,却忽听南门一声炮响,四门一起喧哗,郑军立时如潮涌来,一齐攻打四门。王学兵从梦中惊醒,立刻传令下去,全军出动,以抵郑军。传令毕,他自己也全身披挂整齐,引着少佐,来南门视察敌情。刚刚登上城楼箭垛,就见郑军火把照如白昼,原繁在火光之中挺枪跃马,来往指挥郑军攻城。王学兵大惊道:“怎期子衿行军如此迅速,难道制邑有失?”心中立时不安起来。少佐进言道:“原繁不仅勇猛,而且奸诈异常,末将敢请下城去吩咐南门守将赵良,且且不可与之争战。”王学兵点头称是,少佐便下城去了。

        少佐来到城门之下,守将赵良接着,问其来意。少佐满面笑容,向赵良说道:“将军守城辛苦!吾奉王大人之命,嘱咐将军不可出门迎战。”赵良自然也寒喧一番,拱手说道:“末将谨遵大人之命,不敢有违。”话音未落,忽见寒光一闪,赵良人头已然落地。旁边守门将士,俱都惊慌不已。少佐既杀赵良,便大叫道:“汝等父母妻儿,多在郑都,何以随叛贼造反,甘受那诛灭九族的罪名?我乃郑君之臣,汝等此时不随我大开城门,放郑军进来,待到城破之时,悔之晚矣!”那些守城将士,本就不欲造反,此时听少佐这么一说,即便砍开城门,放原繁之兵入城。原繁早有准备,把银枪往前一指,一马当先,杀入京城。

        王学兵正在城楼上观望,哪里料到少佐在下面的一番做为?眼见郑军如狼似虎,一涌而入,情知大势已去,遂长叹一声,道:“恩主一生忠于郑侯,虽受尽委屈,亦不曾有只字怨言。我等执意叛变,致有今日。”于是抽刀自吻。及至原繁引着少佐来寻王学兵,其气已绝。其时东西北三门的郑军也已经进入城内。原繁一边让晏刘二将肃清城内未降之敌,一边将王学兵枭首示众。又令少佐权领京城之众,却传令原先所率部下,星夜往制邑进发。晏海清进言道:“京城既已收复,制邑之贼也孤掌难鸣,早晚要被击败。而京城遭此重创,军民未安。大将军不在此抚慰民心,却执意去打制邑,末将以为不可。”原繁却道:“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夫为将之道,行军贵速。此地得以收复,足应此言。京城虽受大创,然而终是郑之属地,民心所向,非有内乱,牢不可破。而制邑之敌,虽然不难破之,但吾只恐久置生变,不如速取为上。”说罢留下刘升助少佐守城,自与晏海清领兵来攻制邑。其实原繁还有一节没有说破,那就是攻城之前已接到庄公的飞鸽传书,言说楚军犯郑。原繁此举,也是为尽快扫平叛乱,为庄公除却后顾之忧。至于不把此事在晏海清面前说破,也是其为人精细之处。

        刘大川和张小山奉王学兵之命镇守制邑,以挡郑军。二将见原繁日日派人来关前挑战,只道郑军精锐都被两挡在制邑,因此只是固守,以待时机。不期原繁用计先就攻下京城。二将闻听此讯,胆战心惊,情知制邑两面受敌,断不能守,便合计道:“我等如再坐守此地,无疑是自寻死路。不如逃往他国,以全性命。”刘大川想奔卫国,张小山道:“不可,卫郑虽然有仇,但郑侯伐卫之时,我等多少也出过力,正是他们的死敌。如我等前去,定不会有好下场。不仅卫不能去,蔡国亦不可去。我意陈国素顺周王,新君又有仁德。不如去陈。”刘大川点头称是,两将遂弃了制邑和家小,只身逃奔陈国而去。

        原繁来到制邑之后,制邑助守副将出关相迎。原繁听说两将逃往陈国,遂笑道:“刘张二人何其愚哉?若说逃奔去处,蔡卫任取其一,必定受到优待。如今逃去陈国,其命不可活矣。”众将一时不解,都不以为然。原繁却不分说,就令关外驻军一起入关,亲自镇守制邑与京城两地。不几日,果有陈国使者叩关求见。原繁放入陈使,来使献便上刘大川和张小山的首级。原来陈国虽顺周王,但新君甫立,惧郑之强,生怕收留二人之后,庄公发怒,就来讨伐,于是便令伯谖诸佯装优待二人,设下一席,却于两厢暗藏刀斧刀,就于席上擒而杀之。众人感原繁有先见之明,俱都佩服不已。

        先前在收复京城之时,原繁就把王学兵的家眷并其心腹将领扣押,随军带到制邑。及至收复制邑,便又把刘张二将的家属及其心腹将士也扣押了。一面又飞鸽传书给郑庄公,备说收复两地的始末。对于那些有罪之人,原繁不敢自专,遂把这些人都打入囚车,令晏海清解往京都荥阳,听候郑庄公发落。那些老弱病残,都随囚车徒步而行。庄公并不打算赦免这些人,遂把三人的心腹之将全都处死。三人及众将士的家眷,不论老幼,男的发配边疆充做苦役,终身不准归国。女的分给众臣做为家奴,世代不准脱离罪籍。那些发配边疆的老弱病残,于路多有病死者。庄公也不怜惜,却觉得自己处理的已经够宽大了。

        楚文王在郑地大陵与子忽相持不下。时置秋雨霏霏,连月不绝,楚军将士,除文王及少数文官之外,俱都立于三尺水中,动辄泥沙沾身,苦不堪言。楚王心生退意,遂与诸大夫商议退军一事。诸臣都无异议。文王退意遂决。

        当下除斗祈和鬻拳之外,众臣俱都散去。楚王方欲歇息,却见两人仍然站在当地,便道:“二位爱卿为何还不退去?”斗祈跪奏道:“臣有话要说。”时置楚王方站赶来,只得又重新坐下问道:“卿有何言,可速奏来。”斗祈叩首禀道:“启奏我王,微臣以为,退军可分为两步走。第一步,由王率众文官及斗丹薳章两将先退。第二步,再由微臣及众将断后。”楚王“哦”了一声,奇道:“爱卿既然有此一说,为何不在刚才众臣都在的时候分说?”斗祈回道:“臣觉得这是机密之事,不必让太多人知道。想我楚军将士因秋雨不断,连日辛苦不堪,此刻闻听就要归国,无不欢欣雀跃。那郑世子忽和高渠弥都非无能之辈,虽有不和,毕竟还有君臣名份。如若让其知道我军退意,而且没有准备,则其定会随后追赶。我军无斗志,必败无疑。”楚王慌道:“似爱卿所奏,如何是好?都是孤王有失算计!”鬻拳奏道:“微臣也正为此事而留。臣请我王不要慌乱,斗将军既有此一说,必有退敌之计!”楚王连忙咳嗽一声,假装镇定下来,缓缓问道:“既如此,这里没有外人,斗将军可以从容奏来。”斗祈便奏道:“微臣已经向我王谏议过,退兵分为两步走。头一步别无话说,第二步,由微臣与斗廉各引一军,伏于退路之两侧,待等郑军追来,便起而击之。郑军疑我有埋伏,必定退去。吾再令斗伯比引数人于路断后,郑军必不敢追。如此,可保我王之安,军亦无恙矣。”楚王大喜道:“吾有将军,胜宋之长万十辈矣。须是郑之考叔不死!”原来文王未即位时,就闻考叔之名,心甚慕之。此番若非考叔为公孙阏所害,他也不敢来犯。鬻拳又奏道:“我军埋伏一事,不可让军中知道,否则斗将军便白费心思,届时郑军不来,却是让他小瞧了楚师,反为不美。”文王笑道:“爱卿之意,我已尽知。孤王自有计较。”当下文王置办妥当,却唯恐郑军不来,反而大张旗鼓,在军中四处泄露将要退军的消息。当时楚军除斗祈和鬻拳之外,都深信文王不疑。

        世子忽阻楚军于大陵,艰险程度并不下于楚文王。此皆因为楚军异常狡诈,时时派细作入城探视,一些只要是人能想出的手段如投毒,暗杀,策反等计无一不用其极。子忽与高渠弥深忌文王阴险,夜间睡觉都得更换几个地方。多亏楚军不敢孤军深入,不然如若绕大陵而行,子忽等自顾不暇,郑国之中又无兵将,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子忽接到楚军要撤退的消息。以子忽的意思,是想派兵追击,以雪被楚军围困之恨。高渠弥生性多疑,却怕楚军使诈,因此与子忽争执不下。子忽见高渠弥持才傲上,不禁怒道:“将军不听孤言,意欲何为?就算你不遵将令,吾须还是世子,有君臣名份之高下!”高渠弥惶恐跪拜,劝道:“不是末将不肯出兵,只是楚君奸诈非常,虽然其陷于秋水之中达月余之久,但其粮草仍然充足。今日故意扬言要退者,其间定然有诈。臣为大郑四方招使副将,受君上重托,不得不凡事小心。还请世子体会臣的苦心。”子忽铁青着脸道:“那么孤的话你是不听的了?”高渠弥再拜而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世子怒极反笑:“好,好,好!你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你须知,孤也与你同在。你不听孤言,误了战机,孤便回去奏请父侯,革去你这个四方招讨使大将军,看你还逞什么威风?”说罢拂袖而起,就欲进内。高渠弥暗自想道:他们到底是父子,届时若同与主公面前争执,主公须还是要听他的。想罢,既忙叩首道:“既然世子决意一战,末将敢不遵命乎?臣即刻传下令去,派精兵追击楚军。”世子连忙停步抽身,上前扶起高渠弥,半劝慰半批评地道:“将军不必羞愧。孤亦深知将军虑事周全,这一点我断不能及。但将军也一定知道:兵者,诡道也。楚王虽然狡诈,但军无斗志矣。其用心太过,反而成拙。他道孤惧于他,定不会派兵追赶,却又防之万一,因此故意遍示军中,扬言要退,实在是怕孤来追之意。将军可引精兵万余,紧紧咬住不放。孤亦尽起大军随后掩杀;如此可保全胜。”高渠弥面无表情,领命而去。

        却说高渠弥遵郑世子之命,引万余精兵追赶楚军。追不十数里,前面道路狭窄,两侧尽是高地。高渠弥深怕其中伏有楚兵,勒兵不前。正犹豫间,后面子忽命令又到,言:请将军速速进兵,孤引大军随后就到。高渠弥一咬牙,自语道:也罢,如若天教我高渠弥死,就让此地伏有楚军。说罢把方天画戟向前一指,郑军便呐喊杀入。眼看大军将出狭谷,高渠弥还未来得及庆幸,忽听两厢喊声大起。他抬头一望,只见两侧高地尽是楚军。斗祈见高渠弥入了圈套,不禁大喜,暗想:不意今日杀其大将。想罢更不发话,擂木炮石如雨点一般没头没脸的打来。郑军顿时大乱,竞相奔逃,却又哪里冲突得出?高渠弥长叹一声道:“世子不听我言,终堕其计矣。”说罢也随着郑军乱窜。

        正危急间,忽听一声炮响,世子忽从后杀到。先前中了埋伏的郑军,见有世子来援,方才不慌,各各托身在掩体之后,反朝楚军乱射。楚军原本没有战意,此时擂木炮石也已用完。那狭谷越来越浅,郑军绝地求生,都竞相攀岩而上,反攻楚军。斗祈也就不再逗留,随即呼哨一声,与斗廉往后便退。

        子忽与高渠弥合兵一处,出了狭谷,见楚军遥遥在前,不禁大怒,引兵猛追。看看追上,前面的楚军却隐进一处树林之中,消失不见。高渠弥又生惧意。子忽怒目瞪视高渠弥,一马当先,冲入树林。郑军也都随子忽进去了。高渠弥怕子忽有失,连忙赶来。不期树林深处一声炮响,眼前闪出一将,白袍黑面,引数人挡住去路,正是楚国名将斗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