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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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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鲁侯三和索贿事 联军一战宋庄公

书籍名:《乱世枭雄》    作者:马赛


        周庄王二年九月,鲁桓公派公子柔使宋,约期相会。宋庄公道:“既然鲁君有事相商,寡人当亲往鲁境,岂敢烦君远劳乎?”公子柔再三逊让,宋庄公道:“公子不必再让。鲁乃礼仪之邦,寡人亲造鲁境,乃是为表亲敬之意。”公子柔又请约会之期。宋庄公道:“地点既已定在鲁国,时间也就由寡人做主,就定在来年春天四月中旬,如何?”公子柔躬身领命,回见鲁侯。鲁桓公又派人选出几个可以相会的地点,送给宋庄公。宋庄公反复斟酌,定下在鲁国的扶锺相会。

        来年四月,宋庄公与鲁桓公大会于扶锺。两君寒喧一番,谈话便进入正题。鲁桓公代郑谢宋扶立之恩,并请宋庄公推迟郑国贡献的期限。宋庄公道:“郑君受寡人之恩,可谓深矣!他未为君时,避居于宋,又是何等的落魄?他就好比是鸡卵,寡人抱而护之,才有他今天的地位。其所许酬劳,乃是出彼本心,并非是寡人强求。今其归国篡位方才几何,就欲背信弃义不成?寡人实在是难以接受啊!”鲁桓公笑道:“上国为郑所做的一切,郑君必不敢忘。但其继位方初,库府空虚,一时难以如数交纳。然而只要君上延缓期限,寡人可以力保,郑君必不负约!”宋庄公道:“既然君上为其求情,那么我就给个面子,金玉之物,恐其库府不充,难以如期纳献。但交割三城之事,只在片言之间,何以迟疑不决焉?”鲁桓公道:“此乃郑君害怕故业失守,使列国哂笑,所以愿以三城的赋税代之。如今想必已交出大米万石有余了吧。”宋庄公辩解道:“二万石大米的贡物,原与三城无干。况其所许之物,至今尚未及半。今日言犹在耳,尚然如此,若待异日事冷,寡人更有何望?望君早为寡人图之!”鲁桓公见宋公不仅贪婪,而且十分固执,心中怏怏不乐,只得勉强应承道:“君之所言,寡人会如实告知郑君。至于成或不成,也只好看郑君的意思了。”宋庄公拱手称谢,当日就辞别鲁侯归国去了。

        鲁桓公回都之后,即派公子柔前往郑国,向厉公陈述宋公不肯相宽等语。郑厉公无可奈何,又派上大夫雍纠捧着商彝,随公子柔入鲁,将彝呈给鲁侯道:“此彝原是宋国之物,寡君不敢擅自留用,请归于宋库,以当三城之献。郑再进献白壁三十对,黄金二千两,求君侯再为寡君解释。”鲁桓公却情不过,只得又派公子柔便宋,约宋庄公择地相会。宋庄公便定于本年度秋初于谷邱之地见面。

        至期两君相见,礼毕,鲁桓公又代郑君致其不安之意,随后呈上三十对白壁,二千两黄金,说道:“寡人先前与君在扶锺相会时,君谓郑君所许之物不及一半。寡人以正言责之,郑君由是勉力纳贡矣!”不想宋庄公不但不称谢,却反而问道:“三城何时交割?”鲁侯愕然道:“郑君念三城乃世所守者,不敢以私恩之故而轻弃国土。今奉一物,亦足可以当得过了。”说罢即命左右将一个黄锦包袱高高捧着,跪献于宋公面前。宋庄公之前听到“私恩”两字,就微皱眉头,心中已然不悦。及自左右将包袱打开观看,认得此物正是自己当年初继位时贿赂郑庄公的商彝,宋庄公脸色微变,却佯装不知,问曰:“此是何物?”鲁侯道:“此乃上国库府之物。郑先君庄公,亦曾效力于上国,蒙上国馈以重器,藏于宫室,视为稀世之珍。如今郑之新君不敢自爱,特求寡人代归故国。还望君上念两国昔日之情,三城就免了罢。如此,郑先君亦受上国之赐,而不独是新君也。”宋庄公见鲁侯提起旧事,不觉红了脸,以言语推托道:“近来寡人常犯遗忘之症,此事已记不清楚。此物我先带回,待吾回国询问库府官史之后再做计较。”鲁侯刚想问宋公索要三城的事,忽有宋人报称:“燕伯朝宋,已到谷邱。”宋庄公即请鲁侯与燕伯相见。

        三君礼毕,燕伯向宋庄公诉苦道:“燕地邻于齐国,常被齐军骚扰。寡人愿借君上之威,与齐国修好,以保祖宗社稷。”宋庄公点头应允。鲁桓公亦向宋庄公说道:“齐纪两国世有仇怨,多年以来未止干戈。前日纪国来告寡人,说齐国屯兵齐边,又生袭纪之心,因求吾为其向齐国说情。寡人因有宋郑之事,未及答应。如今君若为燕请成,寡人亦愿为纪乞好,各释旧怨,和睦相处。”燕伯称善,于是三君一同结盟。鲁桓公归国之后,从秋至冬,并不见宋庄公有什么回音。

        郑厉公因宋国催要贿赂的使者不绝于道,遂又派人向鲁侯求救。鲁桓公只得又约宋庄公于虚龟之地会面,以决宋郑之事。到了约定之期,宋庄公不至,却遣使奉书曰:“寡人与郑君自有成约,与君无干,君又何必掺和其中?”鲁侯观书大怒,骂道:“匹夫贪而无信,尚然不可,何况是一国之君乎?”遂不回国,直接由虚龟入郑,与郑厉公会于武父。两君歃血订盟,约定联兵伐宋。

        宋庄公听闻鲁侯发怒,知道两国欢好不终。他得知齐僖公不肯助突,遂派公子游前住齐国修好。公子游见到齐僖公,告之以子突背信忘恩之事,言道:“寡君现在甚是后悔,愿与君上同力攻郑,以复其旧君昭公之位。”齐僖公道:“郑子突逐兄自立,寡人甚相恶之。但寡人方欲征伐于纪,无暇顾及郑事,倘若贵国肯出师助寡人伐纪,寡人敢不相随伐郑乎?”公子游领命,辞别齐侯,归国回复宋公去讫。

        厉公即与鲁侯约期伐宋,却苦于身边没有大将而愁眉不展。原来高渠弥自去年夏天染上热疾,至今未愈。祭足于是奏道:“臣意请原繁入朝,但有其人,胜渠弥多矣!”厉公大喜,亲自驾临招讨府,请原繁入朝为将。原繁问明伐宋原因,慨然应允,当即向厉公要来虎符,即便调兵遣将。

        郑国自齐侯扬言要攻郑时,就已经着手准备兵事。所以原繁到任之后,除了手下猛将稀少,其它的都未费什么心思。原繁思忖良久,只得上书厉公,请求他为自己派将。厉公览奏说道:“大将军即已执掌兵符,选将乃是你自己职内之事,何以又来求寡人耶?”原繁奏道:“非是末将不知,实因国内猛将奇缺,有几位堪称良将的人才,微臣又不敢去请……”。厉公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他道:“你说什么?即是良将,你请之何妨,怎会又有‘不敢’一说?”原繁道:“已故振东将军,忠武侯曼伯之子曼青年少英雄,但先君曾有遗命:‘新君可用则用,不可用亦不可相强’。因此微臣不敢去请。还有主公的虎卫将军檀伯,忠而且勇,可为大将。伐宋若用此二人,微臣敢担保即使不胜,也不至大败。所以臣敢请主公下旨招回曼青,并使檀将军随军征调。”厉公笑道:“我道大将军为将多年,怎会不知选将的规则,原来你用的都是非常之人。如此甚好。寡人这就将檀将军交给你。至于曼青,如若他不肯从命,那又如何?”原繁回道:“主公只要使奉旨的人将伐宋的事由告知于他,他必应招。”厉公从其言,派人奉旨往招曼青。

        使臣到了颖谷,宣郑厉公旨意,封曼青为袭振东将军,就招其入朝听调。那使者宣过旨意,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谓曼青道:“原招讨恐将军心有顾忌,特令小臣捎来这封书信。将军可拆开一观。”曼青打开书信,见其书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今宋公贪图贿赂,索要三城,想致郑国于死地。贤徒素有大志,值此国家兴衰存亡之际,不立身扬名,更待何时?贤徒若能应招,异日建功立业,实乃忠武侯之荣,而不独是为师之荣也!”曼青掩卷,应诏之心已决,却故意与叔詹及等人入内商议。叔詹微笑不语。杜鹃则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儿子终于有机会一展抱负,可以继承他爹爹的遗志了;忧的是战场凶险,怕儿子会有所闪失。曼青又问其妻叔盈盈。叔盈盈心中虽然一千个不愿意,却怕曼青于战场上分心,便道:“你一个七尺男子汉,凡事都要有个主张。何必事事征求我等的意见?既然是国家有难,你乃习武之人,你不去谁去?你还是快快随那官儿去见你师傅为好。家中有我操持,你尽管放心。”曼青遂辞别父母妻子,骑马随来人朝荥阳驰去。

        宋庄公还没等到使齐的大臣回国,就接到边将急报:“鲁郑两国联兵来伐,其锋甚锐,已近瞧阳。”宋庄公闻讯大惊,急召诸大夫商议迎敌之计。公子御说谏道:“师之老壮,在乎曲直。宋贪郑贿,又弃鲁好,授人以柄,因此招至兵灾。臣意不如求和,息兵罢战为上策。”南宫长万却道:“宋乃大国。如今兵临城下,一战不打就要求和,是示弱也。你让主公在诸侯面前何以立足?”太宰华督亦道:“长万之言是也。宋国有兵有将,不怕他两国来伐。”宋庄公遂不听御说之言,决定亲自前往,即命南宫长万为将,率兵星夜赶赴瞧阳迎敌。

        是日,两下于瞧阳城外相遇。南宫长万命袭虎威将军,宋国兵马副元帅猛获为先锋,出兵车两百乘,将士五万人,先期御敌。猛获列阵已毕,只见对方阵势一开,鲁郑两君并驾而出,停车阵前,单找宋庄公答话。宋庄公闻听军校报称两君找他对话,心中羞惭,便让那军校前去的报称:“寡君身体有恙,不能出阵,请二君原谅。”两君知道是宋公托病不出,也便扭头回阵中去了。

        南宫长万观察对方阵势时,远远看见两枝麾盖迎风飘扬,知是鲁郑两国之君,遂抚获猛之背说道:“将军今日不建功业,尚待何时?”获猛领命,手握浑铁点钢长矛,一马当先,挥军直往二君所在之处撞来。鲁郑二君看他来势凶猛,将车往后便退。获猛方欲追来,左右突然涌出两员上将,猛获观之,乃是鲁之公子溺,郑之原繁也。两人各驾车马迎头拦住,先问他的姓名。获猛答道:“吾乃大宋先锋,袭虎威将军获猛是也。你等何人?快快报上名来!”原繁笑道:“无名小卒,杀你恐辱我这枪。赶紧换你主将来与我对敌,不然我定要活捉宋君,将尔等杀的片甲不留。”获猛大怒,举矛便剌。不料原繁身边闪出一位小将,却不是曼青是谁?只听他大声叫道:“何需师傅动手?让徒儿来会他一会!”说罢抡刀接战。二将战有八十余合,胜负不分。敌对双方,无不骇然。须知猛获乃是大宋有名的第二大勇士,而曼青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辈而已,而两人一时之间战成个平手,这让三军何得不惊?

        猛获战不下一个无名小辈,觉得颜面尽失。他自恃勇力过人,想以力气取胜,那攻势便如狂风暴雨般朝曼青身上打来。曼青却依仗着娴熟的马技和精奇的刀法,不与获猛正面相抵,尽找他的破绽攻击。猛获气的七窍生烟,一时却无可奈何。正在焦躁,又忽见郑将檀伯也上前来夹攻。猛获见此,反而定下心来,独战两将,全无惧色。鲁将秦子和梁子也一齐俱上

        ,四将围住猛获,走马灯似的厮杀。猛获终究敌不过四人,被梁子一剑砍中右臂,浑铁点钢矛掉落在地,束手被擒。其所带兵将,只走脱得五十几人,其余尽被原繁与公子溺俘获。

        南宫长万闻猛获战败,咬牙切齿地道:“吾若不取回猛获,有何面目入城?”即命长子南宫过来,授其计道:“你可佯败,引诱敌军追至西门,我自有计降他。”南宫牛领命,引数十小卒前往对方阵前,横枪大骂道:“郑突乃背义之贼,前来送死,不如速降!”郑将吕靖大怒,拍马舞刀来战南宫牛。南宫牛虚掩十余合,便诈败而走。吕靖在后紧追不舍。看看将近西门,忽听炮声大震,南宫长万引军截住后路,南宫牛又回头夹攻。吕靖心中着忙,连发数箭,却射南宫牛不着。回头碰上南宫长万,交手只一合,吕靖就被对方单手擒住。

        原繁闻知本营偏将单马赴敌,怕他有失,急叫来曼青道:“你守住主公,不可参与征战。否则主公有甚闪失,唯你是问。”说罢便同檀伯引军追来。两将赶至西门,只见城门大开,宋太宰华督亲率大军出城接应南宫父子。这里鲁将秦子梁子也来助战。两下各秉火把,混战起来,直杀到鸡鸣方才罢兵。宋军在这一战中,折损极多。

        南宫长万入城,将吕靖献于宋庄公面前邀功,并请宋公遣使到郑营,愿以郑将换回猛获。宋庄公准其所请,派宋使到郑军寨中,说明互换之事。郑厉公亦答应换人。次日,两下各将俘虏用车囚禁,推出阵前,彼此互换。吕靖归于郑营,猛获仍回城中去了。是日双方休战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