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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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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书籍名:《梆子井》    作者:步涛


        又到了职工们洗澡的日子。厂里规定,每个星期六晚上女职工洗,男职工则放在次日,也就是星期天洗。而女人们洗澡的时间往往比男人长,因而星期六也就成了一周最忙的一天。按说,厂里的职工也并不多,加上家属不过二百人,可就是这些家属,每每折腾得我直到深夜才能关门,尽管洗澡的时间就定在晚上八点。常常是,裴师说:“你要扛不住,就回去睡吧。”我怎么能扛不住呢,就是她们洗一夜我也得扛,否则我就干不成了,这我可清楚。听说宝星被赶走的时候,孙科长问“你为什么偷看女职工洗澡?”“她们洗澡时间那么长,我想知道原因。”孙科长哭笑不得。宝星走了,可女人们洗澡的时间并没有缩短。直到今天我也搞不懂,女人们为何要在这种事上耗费那么大的精力呢?是一种乐事,还是确实有什么经年的污垢需要清除?而据我的体会,冬天洗澡,里面的温度相对比较高,呆得时间长了反倒不适。可是她们,非但没有这种感觉,似乎还惬意得很,不住地对着墙喊:“水再烧热点儿!这么冷的天,这不冷不热的水让人怎么洗呢?”而裴师也对着墙喊:“你要多么热,你拔毛呀?”

        我不住地往炉里填煤,炉火熊熊,那个气压表的指针不住地上升。“你不能听她们的!”裴师看了大惊失色:“气压太高,锅炉会爆炸的!”我大为惊骇,可是女人们还在喊:“烧锅炉的娃,你再不把锅炉烧热,我出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出来呀,你现在就出来呀!”裴师对着墙也喊了两声,竟披上棉袄一走了之。“你悠着点儿,出了事,谁也担不起责任!”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听着女人们的喊声,我不知所措。天很冷,她们的要求似乎并不过分。我往炉里又填了一锨煤,那个气压表的指针又朝上窜了窜,我仿佛听到了那惊天动地的一响,女人们再也不喊了,全赤身裸体地在寒风中狂奔……我打开了炉门,我想她们的洗澡也接近尾声了。

        “烧锅炉的娃……怎么不答应呢,是不是没在锅炉房?裴师呢?裴师也没在。这不行,要向厂里反映呢!”我记着裴师的话,不予理睬,任凭她们把墙拍得山响。最后她们竟这样喊了一声:“烧锅炉的娃,你赶快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澡堂的门大开,那个布帘早已上了房顶!里面蒸气氤氲,女人们想必都在隐蔽的位置,可是怎么没有人关上门呢?“烧锅炉的娃,你关上门再走?”一个乳黄色的肉体隐约可见,我向门边走去,她也向我走来,竟然和张风莲一个样,满身的黄肉胸前还吊着两个肉袋。门关上了,但是我却看到了一切。我无意间竟重蹈了宝星的复辙,那么我的结局也必然和他一样!

        回到宿舍,我向老张说了事情的经过。“怎么样,我说她们愿意让你看吧?”“张师,她会不会向厂里反映呢?”“反映?她不但愿意让你看还愿意让你干。她是不是比你大?”那当然,洗澡的女人个个比我大。“这就对了,和我当年一样。营长问我,‘你愿不愿意娶个朝鲜女人作老婆?’她比我大,又是个**,我娶她做什么?但她就愿意让我干,不娶她她也愿意。这个女人也愿意让你干。不然,她怎么不关门,非让你关。”本来我还觉得他说得有点离谱,现在听来还是有一定道理。关个门,举手之劳的事,为什么非让我关呢?“她就是想让你搞!”老张裹住被子睡了。

        第二天,那个女人来打水时还对我神秘地笑了笑。她有二十六七的样子,长得也并不难看,甚至还有点妩媚。但是我决不会和她有任何瓜葛的。她对我笑了笑,又跑到锅炉房里说什么:“水好象没有烧开。”我没有理她——知道她的意思就行了,理她做什么?

        今天是星期天,裴师不会来,水我也只须烧两锅。那么现在,我完全可以回去看看奶奶,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我也可以去看看雯雯。雯雯自走了就再无音信,也不知她在那里究竟怎样。广阔天地,修地球,又能怎样呢?可我还是想去看看她。老张说:“你有什么事就说一声,不就是烧两锅水吗,我是个伙夫,也能烧。”可是裴师昨天说锅炉会爆炸,而且说“真要炸死了人,你还得负刑事责任。”他却不想,真要爆炸,炸死的第一个人只能是我!锅炉真的会爆炸吗?我得回去问问舅舅。截至现在,舅舅一直是我的老师,无论是人生还是其他方面。而我呢,虽说是高中毕业,但理化方面的知识还不及以前的一个初中生。舅舅是大学化学系毕业的,天胜又是物理教师,所以我想回去问问他们,但是却没有自行车。

        晓梅突然来了,她竟骑了辆自行车。

        “你怎么来了?”“不是你让我今天来吗?”“我忘了。”我挠挠头,请她进了锅炉房。“你这里可真好,这么暖和。”“锅炉房当然暖和了,夏天你不来吧?”“夏天我也来,我不怕热,就怕冷。”“正好,我还说回家没有自行车呢,一会儿和你一起回。”“你猜这是谁的车子?”“不是你妈给你买的?”“他的。”竟然是老陈的!“你骑他的车子干什么?”“他又不骑,就在那儿放着,我就骑了。”“你又回梆子井了?”但是她说,老陈现在不欺负她了,还对她很好,全力地给她办着免下证,已经快下来了。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老陈改邪归正了?不可能。“那家伙不怀好意,你要提防着。”“我也觉得奇怪,他好象变了一个人。”“谁知他又打什么主意呢。他给你办的什么免下?”“独苗。俺家就我一个。”“那就是他不办,你也可以免下。”“可他主动给你办,还挺认真,去了俺学校好几次。”“也许他想拉拢你妈。你最好不要回梆子井,就是回,也不要单独回。”“你真的这么在乎我吗?”她说着坐在了我的身边,可那个洗澡的女人却进来了,但很快又出去了。“竟然还有个小**,那你看老娘干什么?”莫非她要报复我,我拉起晓梅走了。

        “我刚儿来,你就要走。”“我要回去问我舅个问题呢。”“那刚才那个女的是咋回事?她说你看她了,你看她什么了?”“不就是昨天晚上洗澡……”晓梅听完并没有在意:“那我下个星期也来这里洗澡。”“不嫌人多你就来。”|“昨天我回梆子井,见一个胖老婆追你奶,你奶跑得快,她追不上了,就拿鞋扔你奶。”这一定是孙喜凤!没有想到,上次舅舅还没有把她教育过来。现在老陈都改邪归正了,她仍然恶习不改。

        “娃,你咋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了?刚儿我还和你小舅说呢,这娃是不是病了。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去看你了。”“奶,母老虎昨天是不是又骂你呢?”“骂让她骂去,多年都是这样子,我也习惯了。”“她为啥骂你呢?”“啥也不为,她见了我就骂,你又不是不知道。娃,你今儿回来咋老说母老虎呢,谁给你说她骂我呢?”“谁也没说,我想着她就骂你呢。”可不是吗,即使晓梅不说,情形也会是这样。十几年都是这样,奶奶习惯了,我似乎也习惯了。“奶,俺舅没回来?”“你舅这两天也没回来。你们都忙,都不回来了。你跟奶再坐一会儿。你现在大了,奶要见你一面也不容易了。”“奶,我这不经常回来吗?”“回来啥呢?你跟奶都快一个月不见面了,上回回来没说两句话就走了。奶知道你工作忙,你回来了就跟奶多坐一会儿。唉,奶怕是跟你在一块的时间都不长了。”“奶你咋了,是不是病了?”“也没啥病,就是觉着腰疼。你舅说我是劳得来了,叫我多休息,可我看娃的时候还不觉着啥,这一不看娃了还净是毛病。”“奶,俺小舅没给你看?”“你小舅让我到他医院去看,我怕对他影响不好,也没去。”“奶,那你就到大医院去看。”“你二舅也说叫我到大医院去看,唉,我又不是公费医疗,去了还得花钱。”“奶,你甭怕花钱。后天我就给你把钱送回来,后天是发工资的日子。”“你还是把钱攒下买自行车,有了自行车你就可以天天回来了。我这病看不看都没有啥,我就是这穷命,一闲下来就净是毛病。”“奶,我现在要自行车没用,时间太短,不够路上折腾的,还是把钱给你看病用。”“你就是不买自行车,今后用钱的地方也多着呢。把钱攒下,甭胡花,过几年还要娶媳妇呢。”“我不娶媳妇,要媳妇没用。”“你这娃,要自行车没用,要媳妇也没用了?”

        要自行车还是有用的:晚班车已经收了,我不得不走回厂里。可是媳妇呢?如果没有这个工作,我一定要去看看雯雯。我也许就呆在那里不回来了,和她一起插队、一起接受再教育,象母鸡守护着小鸡那样,不容许她受到丝毫的伤害。在我的呵护下,她一定会圆满地走完再教育的路程的。可是这份工作对我却是如此的重要,我从奶奶的话里已经听出,它在我的生活中起着怎样的作用。奶奶是一天比一天老了,我的生活,我的未来,必须由我自己来承担。奶奶已经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正在为我默默地筹划着未来的事情,可是未来又是个什么样子呢,我实在是无法揣测!

        “年轻人,今天我见到你的小**了。”老张还没有睡,坐在被窝里吸烟。“你啥时候见的?”“你们出大门的时候我刚从厕所站起来,不过我可看清楚了,长得还真不错,比我那阿妈尼要强到天上去了。怎么样,和你到什么程度了?”“什么程度也没到,她就不是我的**。”“年轻人,不要打埋伏了,不是你的**又是什么呢?”“也就是一般的朋友。”“朋友也可以发展为**呀!怎么,你不想和她发展?”“我和她好象没有什么说的。”“男人和女人本来就没有什么说的。男人之间交往是因为能说到一起,男女接触却是因为需要!我记着,有一次我和一个女人睡觉,完事了我还不知道她叫啥,她也问我,你叫啥,我忍不住笑了。就是这么回事,哪有那么多废话要说呢,说那么多话还不就是为了搞那事!”“张师,照你这么说,人和动物没有区别了?”“人就是动物呀!动物要交配,人也需要。人不过是会劳动的动物!你现在和这个女的交往,到一定程度就要把她搞了。你不要看她现在对你挺好的,今后她是谁的还说不清。你和她一发生关系可就不同了,她至少有一半都是你的了。如果她没有搞过这种事就更好,她不管走到哪儿都会想着你的。”老张说着,徐徐地喷吐着烟雾,仿佛他掌握了人生的真谛似的。

        临睡前他又说:“年轻人,我希望下个星期能听到你的好消息。”“听什么好消息呢?”“你和她搞了的好消息呀!到那时就说明你们的关系已发展到了一定的阶段,她是你的一半,你也是她的一半,你们已经难舍难分了,你们的感情也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女人就象天上的云,你不搞,她老在那儿飘,你一搞,她就稳定了。”“张师,你不是说让我不要犯你的错误吗?”“你真是教条。我那是胡搞,因为我和她结不了婚。你不同,你爱她,她也爱你,你们最后会结婚的。那就不叫胡搞了,叫爱情。”想不到,他还懂的这么多,但是我爱晓梅吗?

        第二天早晨,却见裴师拉着一车煤从大锅炉房那边过来了。不好,莫非那个女人找了厂里,以前可从来没有这种现象!但是裴师什么也没有说,只把煤车交给了我。那么上班后,孙科长必然来找我?我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他来问我就原原本本地说,我想他自会有个公断。可一个上午谁也没有来。

        中午吃饭我还见到了那个女人。“你还想不想看?”不知是什么意思?这两天天太冷,来锅炉房的人特多,而且来了就说那些事情。“小赵,昨天晚上又和你媳妇搞了几次?”老张问赵星光。“不多,就两次。唉。”“两次也不少了。你还叹什么气呢?”裴师说:“你不是说不行了么,怎么还……”“再不行也得干,这是丈夫的责任。”“你还是年轻,放我一次都不行。”“你是有锅盔也没牙了。”老张说:“裴师是人老心不老。”“可不,裴师年轻时,一晚上至少五次吧?”赵星光伸出巴掌望着裴师,裴师那颗金牙又闪闪发光:“嘿,那象你说的那个样子呢,我结婚时都三十多了,每天晚上也就是一次。”“不会吧,”赵星光摇着头问:“你那大洋马的老婆能饶了你?”“他不饶又怎样,我就是那点本事。”“我那老婆可不行,每天晚上必须两次。”“赵星光,”老张问道:“你那老婆两次能解决问题吗。”“不行,还拿脚蹬我,还想要。”“叫老张去,”裴师说;“老张一次就能把她搞美!”“老张有什么办法吗,一次就能把人家搞美,再不要了?”“老张的时间长,一次顶你十次。”老张却摇了摇头,不太赞成。“老张,你摇什么头呢?”裴师说:“今天晚上你就去,给小赵把那忙帮了,把你那十八般工夫都使出来,省得小赵整天在这囔囔。”他们说的时候我常常就在一边,要么干活,要么看书,充耳不闻。这时赵星光过来拍着我的肩说:“小常,你整天看这些书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让老张给你讲讲他怎么搞女人,或许对你还有点帮助。”而当天晚上老张就向我进行了具体的传授。

        星期六晚上,晓梅如期而来。“你还真来了。”“说好的今天来呀!”“那你赶快洗,洗完了赶快回去。今天晚上我可不能再送你了,要到半夜才完呢。”“那我就等你到半夜。”晓梅一转身进了澡堂,留给我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哎呀,小常,有门!”老张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我能看出来,这个女的对你有意,你不能再错过机会了,今天晚上就和她干了。”“人家要回家。”“回什么家呢,就在锅炉房干,暖暖和和的,早晨起来再把她送回去。你放心,我绝对给你保密!”而晓梅洗完澡后也真的等我到了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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