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梆子井

乐读窝 > 古典文学 > 梆子井

第八十章

书籍名:《梆子井》    作者:步涛


        直至九月十八日,中央在天安门为毛主席召开了盛大的追悼会、以上的闹剧才告一段落。于是关于现在和未来的讨论也从此展开。有人说,毛主席的遗嘱是:照过去方针办。有人说,是按既定方针办。究竟是什么,老百姓当然是不知道,甚至也区分不出二者的区别。尚师说:“照过去方针办,就是照*以前的方针办,也就是说,*被否定了。按既定方针办,就是按*以来的方针办,*也就被肯定了。”照此说法,很可能是按既定方针办了。“*”是毛主席一手发动的,他怎么能否定呢?*要否定“*”,不是被打倒了吗?但是“照过去方针办”又很符合毛主席一贯的口吻,很可能是他对******面授的机宜。他老人家即将离去,******少不更事,毛主席就给他了这六个字,也就是说,必要的时候把那四个绊脚石除了,照过去方针办!“狡兔死,走狗烹。”这很符合毛主席一贯的做法,而且历代历朝也都是这么做的。显然,这里面隐含着一场斗争!

        说起尚师这个人,也颇值得猜测。据说是*以前的老大学生。初来这个厂在技术科当干部,可混来混去的,却混到个班组长的位置。这里面固然有他个人的因素,但更多的、却是他家庭的原因。听说他父亲曾是这里的管理阶层,属于总经理或者襄理之类的人。那么依据现行的模式,他不是个反革命,也是个坏分子了。但是尚师却老老实实地做人,兢兢业业地工作,因而,谁也不可能把他怎么样,但也不可能重用他,那么班组长就很合乎他的身份。既是干部也是工人——听说尚师还拿着干部的工资,但是却按工人对待。总之,不伦不类,不仅是尚师,也是现在好多人的人生描绘。

        尚师对问题总有着自己的看法,而且说话不温不火、不偏不倚,使人很难挑出其中的毛病。你比方上面这段话吧,纯粹就是他对这两种说法的解释,既没有说*应该否定,也没有说应该肯定,更没有表示他倾向哪一种说法,所以就连王主任也说他说得对。“但是必须让事实来验证。”有什么可验证的呢,“按既定方针办”显然是那四个的意思了。而“照过去方针办。”不管是谁的意思,却反映了人民的心愿。十年来的事实证明,“*”无疑是一场祸国殃民的****,是个人意志和个人崇拜达到顶峰的表现!它不仅在资本主义国家不会发生,在社会主义国家也极为罕见。它似乎只能在中国发生,是六七十年代国际社会的一种独特现象!“*”不仅使社会秩序遭到破坏,也使百年来的强国梦再次破灭,使我们国家仍然跟在发达国家的后面爬行,而且距离越拉越大!总之,这幕闹剧,这场****,也到了该收场的时候了!

        但是,媒体的宣传仍然是:按既定方针办就是发扬*的成果,就是继承毛主席的遗志。否则,就是否定*,否定毛主席的功绩;就是复辟资本主义,就是反动的,必须予以打倒!毕竟那四个长期把持着與论工具,宣传、造声势,是他们的强项。渐渐地,“按既定方针办”,似乎就是毛主席的遗愿了。

        十月,这种斗争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厂里的民兵全部配备了武装,古城街头再次出现了*初期的场面:铁丝网封着马路,机关枪也搬上了城楼。这些虽然人们已司空见惯,但一旦发生内乱,后果将不堪设想,局面也不可收拾!*初年,还有那么一个“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的人物,现在,又有谁呢,谁又能挽狂澜于即倒呢?当然也只能寄希望于******了,但是他临危受命不过几个月,还缺乏历练,并且,以前似乎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能不能确立自己的权威呢,能不能成为我们党合格的接班人呢?党和国家在期待着,全国人民在期待着!就连我们这些身处底层的临时工们,也在密切地关注着!现在在宿舍,谈话的内容已不再是大娃子和女人了——大娃子把他妈搞了就让他搞去!现在我们关心的,是党和国家的命运,尽管这些,与我们的关系似乎并不太大。

        “你看******这次能不能当上主席呢?”高崇明坐在被窝里问我。“你说呢?”高崇明与我同岁,但在这些问题的见解上比我要深得多。他长得有点象喜子,瘦弱精干,却颇有心机,和同来的这些人显然不同。“我看差不多。首先,******是毛主席亲定的接班人,谁也不能替代。再一个吗,那四个也不得人心。还有一点,不知你注意到没有?给毛主席开追悼会那天,叶帅的大手拍了一下额头,好象拍死个什么东西,这就是一个信号,大人物的一举一动都是有意义的。你看着,马上就要收拾那四个呀,而且收拾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和拍死个苍蝇一样!”高崇明一说,我也猛然想起了:给毛主席开追悼会那天,叶帅是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那双巨手,曾经协助毛主席制定了********的方案,把******的八百万军队消灭了一大半,拍死个******还不跟拍死个苍蝇一样吗?我完全赞成高崇明的观点:“******要完蛋了!”“嘘。”高崇明用食指挡在嘴边说:“小声点,当心外面有人。******肯定要完蛋了,问题是,******完蛋以后会怎么办呢?”“照过去方针办呗,那还用说!”“那也不一定。******是毛主席的接班人,他可能要把毛主席那一套再实行一个阶段。”“毛主席不是让他照过去方针办吗?”“毛主席究竟说的啥,谁也不知道。”最后我们决定,就这个问题请教尚师。

        正好今天晚上是夜班,于是十二点上班时就问了:“尚师,你说******要是当了主席,会不会照过去方针办呢?”“不管谁当主席都得照过去方针办!”尚师的回答令人惊奇,高崇明问:“尚师,那四个可是要按既定方针办呢?”“所以他们就不得人心,注定要灭亡。”我问:“尚师,为啥不管谁当主席都得照过去方针办?”“不照过去方针办他就当不长!*都搞了十年了,把国家搞得一塌胡涂,人民也没得到啥好处。所以大家觉得,还是*以前好。不管咋说,社会是正常的,也不存在人整人的现象。尤其是你们年轻人,都有前途。放到以前,象你们这个年龄,正是在大学读书的时候。那象现在,把你们放到这儿,和我一块落布。”我笑了,高崇明却问:“尚师,那你说,要是照过去方针办,我们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你们就会去考大学,而不是到这儿来!所以我分析,如果照过去方针办,首先就要恢复高考制度——”“这么说,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考大学了?”我和高崇明都很兴奋。“那当然了。”尚师说:“照过去方针办呗,过去的一切都得恢复。但首先要恢复高考制度。因为一个国家正常不正常,主要就看年轻人有没有前途。如果年轻人没有前途,这个国家就弊端百出,后患无穷;相反,则政通人和,百废具兴。封建社会为啥要让年轻人都走科举的路子呢,就是给你个前程让你奔。年轻人如果没有前程,就会干一些别的事情。有才学的,可能会造反,象洪秀全;没才学的,也会落草为寇,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而现在的年轻人呢,就没有前途,所以迟早都得变!”尚师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试看我现在有什么前途呢,一个月三十六块钱,每天都得干,一天不干就没有钱。而且一天到晚就为了这一块二毛钱,除此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但是却觉得还应该干点什么事情,因为精力毕竟过剩。当然我已经有了家舍,不比高崇明。听说他下了一年乡,因为有病又回城了,但是他却不象喜子他哥,有个工作就能满足的。他志向很大,总认为能干出一番事业。能干什么呢?还不和我一样,当个社会青年,干个临时工!而且他这样的人我也见得多了,雯雯的大哥,抱负那么大,却连个大学也考不上,最后,还不是当个教员。还有大舅和舅爷,哪一个有好下场呢?因而,志向大也并不是一件好事情。总之,年轻人没有前途,是当今的社会现状,这谁也改变不了!

        但是一旦改变了,可就不一样了!象我和高崇明就可以去考大学,不管你是什么青年,只要是青年,就可以去考;也不管你爸是干什么的,考上就可以去上!但是这一切(实际也就这一点),难道就要在我们这一代改变了吗?舅舅常说,本事再大,也没有赶上机会好。那么,雯雯的大哥可要被永久地埋没了!所以我仍然有点将信将疑,尽管也认为“******”的覆灭是必然的!

        最后尚师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觉得简直是真理:“毛主席说,翻案不得人心。实际上,翻案最得人心了!”毛主席以前的话可以说句句是真理,这一次怎么就这么谬误呢?想必也是老了,胡涂了,但愿“照过去方针办”确实是他的遗嘱。

        十月六号这天晚上,王主任把我们临时工召集起来训了一次话:“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一切行动都要听指挥。最近我听说,有人散布一些不利于团结的言论,毛主席说,‘要团结,不要分裂。’当然你们关心国家大事,这也是允许的,但是有些事情在没有明朗之前,最好不要瞎猜,更不要掺杂任何个人的观点。你们到这儿来是支援唐山的,我不希望谁因为这个事情被保卫科叫去。这可不是吓唬你们!今年清明节,就有几个人被公安局抓去了,其中一个就是临时工。现在厂里的人都回来了,他还在里面呆着。就因为他是临时工,厂里不会保他。所以一定要清楚你们的身份,不管任何情况下,都要听从指挥。如果谁敢起哄闹事,就把他送到保卫科去!”简直是莫名其妙,我们为什么要闹事呢?他无端地对我们训话,只能说明,他的方寸乱了,他才要寻事呢。听说他是造反当上的主任,他当然希望那四个上台了。训完话,他就在车间里来回地转,显得很焦躁,仿佛末日来临的样子。

        早晨下班时尚师说:“回去了赶快睡觉,说不定今天就有好戏看呢。”回去了不睡觉还能干什么?尚师今天也有点反常。但是刚刚躺下,就被一阵喧腾的锣鼓声惊醒了:“庆祝粉碎******的伟大胜利!”“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一举粉碎了******!”******果然覆灭了,天真的要变了!走出防震棚看了看,金秋十月的阳光格外灿烂,就连鸟儿的叫声也非同往常。厂里厂外,全是欢腾的人群和震天的锣鼓。办公楼上垂着巨幅的标语。此情此景,真有点让人不敢相信。果然如高崇明所说,没费吹灰之力,一个晚上就把他们粉碎了!

        厂区的路面上,用黄色广告写着“王张江姚”的名字,上面还打着鲜红的叉字,于是有人问:“这四个会不会枪毙呢?”“现在还说不来。可能要把他们交给最高法庭审判呢!”“应该把他们拉出来游街示众!”“这四个枪毙一百回也不为过!”“真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时候一到,统统要报!”总之,这一天,几乎所有的人都情绪高昂,许多人都说了往常不敢说的话!唯有一个人,什么也没有说,甚至人影儿也没见,谁呢,王主任!

        但是下午上班时还是见到了他。揉着惺忪的眼,似乎才睡醒的样子。见了我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挥挥手,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但是尚师却要说:“王主任,******粉碎了,你知道不?”“不知道!”“你咋能不知道呢?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你不知道?”王主任瞪了尚师一眼,尚师推着车子不动声色地过去了。但是休息时,王主任来到二楼,指着尚师说:“你不要以为天变了你就能变,你还是个班组长,能变到哪儿去!”“你也还是个车间主任,你说不定连主任都当不成了,不信了咱就走着瞧!”“走着瞧就走着瞧!”瞧什么呢,自然是看上面有什么变化了,但是上面却没有什么变化,“照过去方针办”连个影子也没有。连日来,人们沉浸在粉碎******的喜悦之中,似乎******粉碎了也就行了,照过去方针办不办都无所谓。所以主任还是主任,虽然不说他那句口头禅了,但一切行动还得听他的指挥。尤其是尚师,你不听主任的听谁的呢——一切都没有变!

        十月二十四日晚上,厂里的电视播放******与首都群众共庆粉碎******的盛况,我和高崇明尚师都去看了。天安门广场又成了欢乐的海洋,人们欢呼跳跃,庆祝粉碎******的伟大胜利。******、叶帅向欢呼的人群挥手致意。尚师说:“这距离给毛主席开追悼会才一个月。”一个月就结束了十年的****,形势发展得太快了!想起今年发生的事情也确实不少,冬天,周总理逝世了;春天,爆发了“四五运动”;夏天,唐山又发生了大地震,秋天,毛主席又逝世了!现在,为害了十年的******,突然在一夜之间被粉碎了!人民可谓是忧喜交加、悲欢参半。那么今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今后发生的事情只能对我们有利!”高崇明充满信心地说。

        这两天,一种从未有过的喜庆气氛弥漫着厂子。人人都象过年似的,见了面就互致问候,人人都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尚师每天都要在饭盒里带几块鱼来,吃饭时,还要给我和高崇明一人夹上一块。“尚师,这两天你怎么天天带鱼来呢?”“也没啥高兴的事,就是觉得该吃鱼了。”尚师是南方人,爱吃鱼也是真的,可往常他带来的,也就是背公咸菜。显然他言不由衷,必定有什么高兴的事!终于弄清,也就是粉碎了******。粉碎******能给尚师带来什么呢,难道仅仅就因为他和主任吵架的那句话吗?当然尚师是近四十岁的人了,城府很深。不象我们这些小青年,总希望某天早晨醒来,一切都变了!他也许在默默地等待着,但是又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尚师,你说今后还会有啥变化呢?”休息时,我和高崇明问。“变化是肯定有的,但不会在短期内就有变化。”“要等多长时间呢?”“长则一年,短则半年。粉碎******了,总得给人民点实惠吧。不然,人民还会失去希望的。”“还要等一年,”高崇明说:“那时候我们都多大了。”“你们也不过二十一二,有多大?”我问:“尚师,你是啥时候毕业的。”“我二十二岁大学都毕业了。”“我们二十二岁连大学的门还进不了呢。”“那也说不来。我估计,明年国家就会发生大的变化。你们现在就可以做考大学的准备!”高崇明说:“尚师,我们连中学的课本都找不到。”“只要用心,还是可以找到的。”我们觉得尚师说的对:与其这样子等,不如现在就做准备。我和高崇明决定分头去找中学的课本。

        下班后,我就回家了。把舅舅用过的书搜集了一下,但却非常有限,缺三落四的,无法做到连贯,但愿高崇明找的不要和我重合。谁知晚上回到宿舍,他却连一本也没找到。“你是咋搞得?”“我找了半天,都是咱们用过的书。”“必须找*以前的,咱们的不能用!”“那你让我上哪儿找去。俺家我是老大,下面的就更不学习了。”你别说,就这个准备也不是好做的!但是上班时尚师却拿来了几本,而且是道地的*前课本:全是繁体字。我看着还可以,高崇明却说,他用不成。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将就了。

        我虽然能看懂繁体字,但却不能理解内容,尤其是数理化,简直就如同天书。于是我就把繁体字改过来、再让高崇明看。谁知他却看的津津有味,给我讲的也头头是道,那些公式定理他随口就能说出。“你怎么对数理化这么精通?”“也谈不上精通,就是爱好。”还有人爱好数理化!“不是说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么?”“我也知道没用,可就是爱好。”也许爱好什么,就不管那些了,正如我爱好文学一样。“今后学好数理化可就有用处了。”高崇明说:“你没看报纸上现在整天说,要实现四个现代化呢!实现现代化,就要培养各方面的人才,就要大兴教育,就要把高考制度先恢复了!”“看你说的一套一套的,可什么时候恢复吗?”“现在就得把*请出来。”“你开玩笑吧,现在还说要批邓、反击****翻案风呢!”“不然怎么说******还要把毛主席那一套再实行一个阶段。”“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不出来,高考制度就恢复不了!”。

        下午上班时,尚师也是这个观点:“*不出来,说啥都白搭!只有*出来,才能照过去方针办。就是实现四个现代化,也得让*出来,周总理都说他不如*,更何况******了。”“尚师,那*能出来吗?”“现在说要继续反击****翻案风,就是不想让人家出来。但是我看也挡不住——人民在呼唤着呢!”“这么说,*肯定能出来?”“出来是必然的,谁也挡不住。******如果聪明的话,就早点让*出来。”但是第二天的报纸仍然是:继承毛主席遗志,将反击****翻案风进行到底!

        多灾多难的七六年过去了,丙辰龙年也走到头了。*仍然没有复出,“照过去方针办”自然也无踪无影!这个阶段,我和高崇明除了谈论时事就是复课,最后却只剩下了复课。我们都认为,时事的发展非我们所能决定,既然如此,就任其发展去。但是却坚信一点:*肯定能复出,高考制度也一定能恢复!也不知那时怎么就有那么坚强的信念?正是这一点,支持着我和高崇明!

        按说,我们的学习条件还是不错的,诺大一个宿舍,一到晚上就我们两个。其它的人上班的上班,不上班的也回家去了,很少有人象我们这样,下了班还呆在宿舍。唯一不足的,就是光线太暗,就那么一个灯泡,还是个二十五瓦的。高崇明说:“车间休息室那个灯泡倒挺大的,要不拿回来一换。”那个灯泡足有二百瓦,放在这里一定不错!“可是尚师要看报纸呢!”“给尚师说说,他肯定同意的。”

        于是上班时就对尚师说了。“要换就换呗,我看报不看报都无所谓。”下班后拿回来一试,果然通明一片。高崇明说:“我觉得一下子象从地洞里出来了!”我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在领略了一会儿灯泡子带来的变化后,崇明问我:“你知道灯泡子是谁发明的。”“不知道,是谁?”“是爱迪生。他发明灯泡子,足足做了上千次试验,历时三年才成功了。”“一个小小的灯泡子也这么不容易?”“任何事情都不容易。就和咱们考学一样,也许第一次压根儿就考不上,但只要坚持,总能考上。”“你说第一次咱们还不一定考上?”我总认为,我们现在就准备,一旦高考制度恢复,准能考上。“不一定。”高崇明说:“你以为就咱们现在在复习吗?那些大学教授和老师的娃,说不定早都动手了。连尚师都能看出来*的复出是必然的,那些大学老师和教授就看不出来?我认识一个人,还在七四年就做这方面的准备了,你说那时候谁能想到,有一天大学还会考呢?”“别说七四年了,就是******才打倒那会儿我也想不到。要不是听你和尚师说,我也许不会复课的。”“这主要还和你所处的环境有关。你看看咱们周围这些人。”高崇明向房子里指指说:“一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跑来跑去的就为了那一块二毛钱,没有什么理想,也没有明确的人生目标。如果你呆在大学里可就不同了,相互见了就打问,*啥时候能出来。要是*出来不出来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也不会这么关心!”“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我刚才说的那个人,就是大学教授的娃。比咱们高两级,到三线去了两年,回来分了个集体小厂,他也不安心,就整天学习,准备考大学。不只是数理化,好多学科他都有研究,听说现在都掌握三门外语了。你说和这种人竟争,咱们有什么优势呢?”也是的,和周围这些人比起来,我们是走在前列的,但和他说的这种人一比,我们就显得非常渺小了。“况且这种人还不止他一个。他是我看到的,我看不到的又有多少呢?”“照你这么说,*不出来,对咱们也没有什么坏处了?”“可不是!那些大学教授的娃,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着*出来了。咱们就不同了,就是现在高考制度恢复了,让咱们去考,又能怎样呢,还不是给人家做一次陪衬?所以现在,也不要管*出来不出来的事情,只管埋头复课就是了!”

        实际情形也正是这样,一接触数学我就感到,有好多问题还必须追溯到小学去。小学三年级就来了*,那时才讲到分数,至于以后又讲了些什么,我压根儿不知道。现在看来,必须把那个空档补上!而中学的三年(由于种种原因),又没有好好学。总之,目前的复课,与其说是复课,不如说是从头学更为恰当。那么再回头看看这些书吧,(最近四处搜集,总算找齐了。)这厚厚的一摞,我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呢?以目前这种程度和速度,即使*出来又能怎样呢——我甚至惧怕,高考制度在某一天早晨突然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