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雯雯背着
“红军不怕远征难”的书包正要出门。
“上哪儿去？”
“照相去。”
“照什么相呢？”
“你跟我走。”我跟着她出了院子。
“你如果给你爸说了咱们的关系，你爸要见我怎么办。”
“那我就带你去呗，只要他能解决工作。”
“我觉得还是照张相给你爸寄去。”也是，爸爸一定会问
“你带她的照片了吗？”于是我说：“你还想的挺周到，我还真没有想到。”
“那当然了，我是女孩子，心细。”可到了照相馆她却让我也照：“咱们一起照一张给你爸寄去。”合影，有这个必要吗？
“这样更能说明咱们的关系。你甚至都不用说，你爸一看就知道。”
“我都向我爸说你是我的朋友了，我爸怎么会不知道呢？”雯雯还没有说，那个照相的男人对我说：“你俩就合影一张，我看你俩还挺般配的。”
“说什么呢，我们还都是小孩子。”
“也不小了，我在你俩这个时候已经结婚了。”管你什么时候结婚呢。可雯雯还是拉着我和她一起照了相。
而那个照相的又非让我们靠近点，靠近了还要把头挨在一起。
“这就行了，你照吧。”我说。记得爸爸和那个继母结婚时也寄来了一张照片，他和继母头挨着头挺亲近。
那么我和雯雯的合影也是这样了，这怎么让爸爸看呢？爸爸看了还不笑掉大牙，如果再让继母看看，哎呀，我无地自容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张照片还是不要让我爸看，怪难为情的。”
“有啥难为情的？你爸愿意怎么想就让他想去，只要他给咱们解决了工作也就行了。”
“你为什么非让我一起照呢？”
“怎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照？”
“不是，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我爸看。”
“还不好意思呢。”她乜斜了我一眼：“什么事情你不敢干？”
“我和你干什么事情了？”
“现在是没有干，不等于今后就不干。”这倒是有点符合实际。
“本来我是要一个人照的，你既然来了就一起照呗。”
“可你就没有一张单独的照片吗？”
“有一张，不是现在的。”回到家我看了看：完全是一个黄毛丫头，但已露出美人的胚子了。
“这是什么时候照的？”
“刚上中学那会儿，你看行不行。”这个肯定不行，爸爸看了会说
“你怎么搞了一个小丫头来？”
“要行我能去重照吗？”
“可那个照片……”
“怎么了，那能说明咱们的关系。”
“咱们是什么关系呢？”我拉着她的手说：“是姨和外甥还是……”
“是外甥和姨！哪有外甥整天拉着姨的手，还想和姨……去，出去干活吧。”我竟然被推了出来。
实际上，我现在来这里已经不是干活了，至少不仅仅是干活，干活只是给别人看，真正的意图也只有我们清楚。
但是我在这里干活，她在门外看着，我也就满足了，并不会有别的奢望。
至于我们拉拉手，亲吻一下，也只是表明我们有这层关系罢了。如果不能去爸爸那里，我们就只是姨和外甥，她不满足这种关系我也不满足，因而就必须去爸爸那里。
可爸爸解决不了工作怎么办，我们的合影，她的期盼……我把这种担心向她说了。
“你怎么总把事情往坏处想呢，就不能往好处想吗？”可从小到大，我总是把事情往好处想，可是事情……远的不说，就说这次参军吧，体检都合格了，想着不会有什么纰漏了，可最后……所以现在，我宁愿把事情往坏处想。
可是她说，
“就算解决不了工作，也比呆到这里强。”
“那又为什么？”
“这里就是上山下乡，我又不敢去。”
“去了又怎么了，贫下中农会吃了你？”是不敢去，虽然不会吃，但是比吃更可怕！
“唉，看来你也只有去我爸那儿了。”
“就去你爸那儿。他要解决不了就呆到那里让他养活我，谁让他说谁没有饭吃他都能解决呢。”
“我爸连我都不养活了还能养活你。”
“我觉得你爸还是关心你的，也能给你解决工作，不然他来信让你去什么。”是啊，爸爸如果不关心我也解决不了工作他完全可以说，‘我没有那个能力，你还是听毛主席的话，上山下乡吧。”而作为一个党员、领导干部，也似乎应该这么说。
由此看来，爸爸还是关心我的。本来想着十三年了，我在爸爸心中早已无足轻重了，可是现在……这也就行了，还要求什么呢，即使爸爸解决不了工作我也会体谅他的。
实际上，爸爸能不能解决工作于我都无所谓，能解决我就和雯雯一起去，不能解决我就回来和奶奶呆在一起,可是雯雯就只有上山下乡了，我们呢，也仍然什么关系都没有。
因而，爸爸能不能解决工作就直接决定着我们的结局，圆满抑或凄伤。
按照舅舅说的，爸爸压根儿也解决不了，可是爸爸又怎么说的那么肯定呢，
“谁没有饭吃我都能解决。”？但愿爸爸不要象舅舅说的，是吹牛皮，也不要象奶奶说的，是让我去看娃。
“你一去不就清楚了，现在想那么多干什么？”是的，我就要去爸爸那里了，现在似乎没有必要想这么多，可我又为什么想了这么多呢？
最后发现完全是因为她！倘若没有她，我就不会去爸爸那儿，这里有奶奶我去那里干什么？
可是现在却有了她，她对我一往情深，和我合影也就说明了这一点，因而我不能辜负她，要尽可能使我们这段情感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唉，要不是为了你，我就不去我爸那儿。”
“你不也要去解决工作吗？”
“一来我爸那儿未必能解决工作，二呢，这里有俺奶，我去那里干什么？”
“你奶不会跟你一辈子，你奶要是没了，你还能呆在那个家吗？”是呀，正因为有奶奶我才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一旦奶奶没了，我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呆在这里呢？
爸爸的来信也说，
“我这里是你的家，你老呆在你舅舅家干什么？”由此看来，我是必定要离开这里了，即使现在不离开，最终也必然要离开！
那么和雯雯一起……我们在这里是完全不可能的，必须去一个遥远地方，而爸爸那里也就成了最佳的选择，况且爸爸又说他能解决工作！
那时有工作了，可以生存了，爱自然也就有所附丽。因而我说：“你还考虑得真周全，和你的年龄有点不仿。”
“考虑得周全你就照办呗，还说什么。”
“照办，一定照办！”
“就是去了你爸那儿了，你要是想你奶了，还可以回来看么。”
“你说的容易，俺妈走了十几年，也没回来过一次。”
“那是你妈不想回来，要回来还是可以的。”也是，我和奶奶的侄女私奔了尚且回来看奶奶，她和一个不相干的人私奔怎么就……是怕奶奶不能原谅她吗？
奶奶也就是说过
“你妈她没脸回来见我，好好个家让她……”那么这个原谅还要等多少年呢，莫非还要等十三年吗？
“你这次去还要上你妈那儿吧？不过你还是先上你爸那儿，回来再去你妈那儿。”
“去俺爸那儿路过俺妈那儿呢，说不定还要在那儿倒车呢。那是个大地方，不象俺爸那儿。”
“那你也不要呆的时间太长了。”
“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知道就好。你说你妈也是的，怎么就跟人跑了，不要你了？”
“不许你说我妈，没大没小的。”
“你不要忘了，我和你妈可是平辈，怎么不能说他呢？”真是，老大就经常说妈妈，
“你妈也是欠考虑，把个好好的家拆散了。”
“不过你也不要忘了，你如果跟我去了我爸那儿，再要见了我妈你该叫什么？”
“还叫姐，怎么了。”
“还叫姐我就不和你去了，你一个人去吧。好好想想，应该叫啥。”她想了一下，脸红得要命：“哎呀，还真得管你妈叫……不行不行，太难为情了，太……不过我去的是你爸那儿，又不是你妈那儿。”
“那就不见我妈了？”
“不见。反正你妈和你也没什么感情了。”是的，我们完全可以不去妈妈那里：她为了所谓的爱情可以不回来看奶奶，我们这是真正的爱情也不必去理她。
这真是所谓的
“一还一报”了！我突然觉得，我和雯雯完全是天在撮合。你说妈妈当年怎么就和爸爸离了婚呢，怎么就把我放在了奶奶这里呢，而奶奶怎么就有个她这样的侄女呢？
我在奶奶这里长大了，本该上山下乡却没有去，跑到这里来和小利学起了木工，而她怎么也没有下乡，呆在家里等着我！
你说这不是天在撮合是什么？既然如此，也就不会有什么障碍。辈份儿，又不在五服之内算不了什么；舆论吗，只要去了爸爸那里就会烟消云散。
况且她是去参加工作，至于以后发展到什么程度是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但既然是天作之合，结局也就一定会圆满！
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问了问她：“你说咱们的结局会圆满吗？"
“你让它圆满它就圆满，你不让它圆满它也就不圆满。”
“你是说事在人为了，可万一呢？”
“万一不过是万分之一。你做了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努力，难道还抵消不了那万分之一吗？”
“万分之一的可能虽然小，可事情有时就坏在这个万分之一上。”
“那是你没有做足够的努力。”
“那也不见得。”我举了参军的例子。
“政审当然是主要的了。就象我，如果不是我爸的问题我早免下了。我父母双亡，怎么就不是特殊情况呢，怎么就不算特困呢？可他们就说不是，还不是因为我爸的事情吗。”这我当然清楚了。
就象小舅，因为大舅的问题不能被推荐进入大学，他为此耿耿于怀，整天在奶奶面前说大舅，有时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明明儿是大舅的问题倒好象奶奶犯了什么错似的。
“现在就是个政治社会，政治上一完一切都完了。”不过他这话倒是个真理！
可是我政审没有通过的原因也太令人哭笑不得了，不是政治的是作风的，并且是父母的，他们有作风问题于我又何干呢？
“雯雯，你说我今后会犯作风错误吗？”我觉得这个问题问她最合适，她最有发言权，我们正在恋爱，可截止今天，也没有发生什么。
“怎么不会呢，你这种人最容易犯这种错误了。”
“你不能信口开河，我怎么就最容易犯这种错误了？”
“你照镜子去。”又是我的相貌，看来她说的也是真话。不是吗，你不想犯作风错误却有人促使你在犯，毕竟你还不是柳夏惠！
听说舅舅也就是这样为老刘开脱罪责的：谁先上的床？那个女人。谁先脱的裤子？
也是那个女人。总归，老刘只是做了一个男人在那种情况下必然会做的事。
而审察该事的部门，结合老刘的相貌也可以想象是那个女人在**老刘。
因而，我是完全会犯作风错误的。也就是雯雯说的
“现在没有干，不等于今后就不干。”如果你永远不干的话你也就不是男人了。
而我和雯雯只有在有可能结合的情况下才会做那种事情，反之，结局已经够凄惨了，还要附上这样一层阴影，到那时我真不知如何面对她？
那么我们有没有可能结合呢？答案仍然在爸爸那里。于是我说：“咱们现在就走吧。”
“还早，再呆会儿。要不，你回去再看看你奶？”
“跟俺奶已经说过了，还看什么。”
“你奶知道你走了？”
“我说到你这里来了。”
“哎呀，你怎么能说到我这里来呢？”
“我说还有点活没干完，就来了。”我每次来这里都要给奶奶说，我觉得这很正常，她怎么会有这种反应呢？
难道奶奶就不知道这里白天只有个她吗？也许奶奶压根儿就不会朝这方面想，正如舅舅说的
“不可能，差着辈份呢。”但是少男少女的，又命运相同，有什么不可能呢？
“你还是回去给你奶说一下，不然你奶会着急的。”
“我说要是来不急就从你这里走了。”可我还是回去了，毕竟和奶奶要分离两个多月，从小到大也没有和奶奶分离过这么长时间。
“奶，我现在就走了，再没有什么事情了吧？”
“娃你一到就给奶来封信，甭让奶着急。”
“我知道。”
“你把这袋面给你爸拿上。”奶奶指着地下说：“你爸那儿杂粮多，我也没有啥给他拿的，就给他拿点白面。”我掂了掂足有三十斤。
“奶，几千里路呢，我扛个这不沉吗？”
“唉，我现在穷，别的没有啥，就这点白面给他拿上。”舅舅进屋说道：“你把娃给他看大了，一个大小伙子站在他面前了，这就是给他最好的礼物，还要拿什么?”可奶奶还是让我拿上，我也觉得，我扛着这袋面站在爸爸面前更能表明我是一个小伙子，也更能体现出奶奶的辛苦和功劳，于是我扛起面出了院子、出了梆子井，而雯雯就在小南门外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