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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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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书籍名:《谜踪》    作者:倪匡




胡闹了一会,巴图道:“来看你,总算有收获,至少,认识了那么多年轻朋友,在感觉上,自己也象是年轻了许多!”

良辰美景一边一个,站在巴图身边:“我们还要并肩进行冒险生涯,请多多指教!”

巴图笑得十分欢畅,伸手搔著她们的头发,看来她们要到芬兰去,已成定局了。我安慰温宝裕:“这件事虽然怪,发展下去,可能平淡无奇,反倒是开始十分平淡的事,可能十分有趣。”

温宝裕懒洋洋地,提不起神来:“试举例以说明之。”

我向巴图望了一眼,心想,在这个人身上,就不知可以发掘出多少有趣的故事来,象过去十年,他究竟在从事什么勾当,就大大值得深究。

良辰美景又跳跳蹦蹦离去,温宝裕望著她们的背影,神情不胜欣羡,忽然大是感叹:“人真不能老,一老,壮志就会消磨!”

我大喝一声:“你在胡说什么?”

温宝裕眨著眼:“可不是吗?想当年,偷到南极去,说走就走,哪有什么顾虑。”

我正想斥责他,白素道:“小宝,这证明你长大了,成熟了,再也不会象小孩子那样胡来。”

白素十分懂得少年心理,果然,她这样一说,温宝裕大大高兴:“对,这双胞胎小丫头长不大,才会去凑这种热闹。”

巴图一听,发出了一下重重的闷哼声,温宝裕人聪明,一想刚才那句话颇有得罪巴图之处,忙作了一个鬼脸,大拍马屁:“要不是那批人恰好遇见了你,整件事一定不了了之,哪还会有什么人追究下去?事情要是有意料之外的发展,全是因为太阳系中,有巴图先生。”

巴图摇头:“不像话,说话,比卫斯理还要夸张,真不知是什么风气。”

在接下来的两天之中,话题自然仍离不开那件事,我也一有机会,便旁敲侧击,想弄明白巴图在芬兰干什么,可是没有结果。倒是他和温宝裕、胡说、良辰美景的一些对话中,颇有泄漏行藏之处。

以下就是这些对话。对话在两天之内继续发生,事先自然也没有安排,我将之集中在一起,是因为谈话内容,都和巴图在芬兰活动有关。

胡说是昆虫学家,他忽然提起:“我也很想到芬兰去,靠近北极圈,有很多奇怪的昆虫,有一种昆虫甚至能刺破坚硬的冻土,把卵产进十公分深的冻土中去。”

巴图的对答是:“啊,那真不简单之至,冻土的硬度十分高,简直和石头差不多,要用机械挖掘,也不是容易的事。”

从这段对话中,可以推测,巴图在芬兰,曾经挖掘过冻土。大地在低温下冻结,不是有特别的原因,谁也不会把挖掘,所以巴图的行动,十分特别。

温宝裕在再一次听巴图叙述经过时发问:“那时你在选手村的附近作什么?”

巴图对温宝裕没有什么防范,所以他顺口道:“我正在跟踪一条狗    ”

他讲了那样的一句话,令得所有听到的人都大感兴趣,人人向他望去,他却立时自知失言,用力摇了一下头,没有作任何解释,虽然温宝裕和良辰美景,都发出了连珠炮也似的问题,他却恰如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也不再出。

我深知巴图那一句话是偶然的泄露,不会再有进一步的解释,所以根本没有向他发问,只是心中觉得奇怪之至。

首先,他是极出色的情报人员,应该不会有这种“说漏了口”的情形发生。除非这件事,在他脑中盘旋不去,日思夜想,思绪每一秒钟都被这件事占据著,人总会犯错,那才会有这种不知不觉间,说出一句半句话来的情形。

他后来不作解释时,曾好几次向我看来,我故作不见,可知他感到自己的“失误”,相当严重。。

这又使我疑心,他这两天,应该在想那件“失踪”事件,而他能把原来在芬兰的事放下,万里迢迢来找我,可知原来的事,不甚重要,怎会一直在想著它呢?

这使我感到,他一定有什么重大的隐蔽在心中。

(各位一定十分奇怪,为什么我花那么多笔墨,去追究巴图十年来在干什么,甚至在第三节,还用来作了标题。当然,大有原因,看下去,自然会知道    事情有相当意外的意外,事先,全不可测。)

而巴图所说的话,也怪异莫名,这也是引起了一连追问的原因。他说:“我正在跟踪一条狗。”

要是他说当时正在跟踪一个人,那就不算什么,普通之极,可是跟踪一条狗,却不寻常之极。

那只好推论,他在芬兰,从事的是一件不寻常的勾当    这种推测自然太空泛,但是在没有进一步的资料之前,也只好如此。

良辰美景不知为了什么,忽然又笑声不绝,巴图在一旁看了,大是感慨:“多少年没有过人笑得这样灿烂了。”

良辰美景道:“怎么会?生活那么美好,人人都应该笑。”

巴图摇头:“美好?少数吧,悲惨的多。”

良辰美景多半少见这种严肃的神情,所以吐了吐舌头,没有再敢说什么。

巴图的这一句话,又令得我大是起疑    他怎么会有那样的感叹?如果这种感叹,和他过去十年的生活有关,莫非他生活是不好?还是在那几年中,他一直在接触著悲惨的事?

多半可以作这样的推论。

两天之后,巴图、良辰美景的“三人探索组”出发,我把自己推测到的巴图十年神秘生活的线索,拿出来和白素商量,白素皱著眉:“那算什么线索。”

我苦笑:“他半点风声都不露,只好从这些线索上去推测。”

白素忽然问:“你对他过去十年的生活那么有兴趣,原因是什么?”

我想了一想:“自然是好奇,也作为一种对自己推理能力的挑战,更加……更加……”

白素笑了一下:“概念还十分模糊?”


我用力挥手:“对,而且,十分怪诞,我隐隐感到,他过去十年在做著的事和那批学生失踪有关。”

白素呆了半晌:“怎么会?”

我摊开手:“说不上来,巴图做起事来,锲而不舍,不会半途把事搁下,去做另一件事,你没听他说,那天,在选手村附近,他正在跟踪一条狗?”

白素侧著头:“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道:“总之,他有重要的事要做,可是忽然他又调查起失踪事件来,而且老远来找我,可以推测,他本来在做的事,和失踪有关。”

白素思索著,一时之间,没有表示对我的意见赞成还是反对,过了一会,才道:“那他为什么不说?”

我问哼一声:“两个可能,一是他自己也是模糊地感到;二是他明知道了,可是瞒著我。”我气愤起来,不免有点激动:“这家伙,是蒙古人,非我族类,总有点古里古怪。”

白素望著我,责备说:“你和外星人打交道也不只一次,怎么胸襟愈来愈窄了?大家都是地球人?”

我笑了起来:“大家全是宇宙人,什么怪物,都是同类了。”

白素一扬手,不和我争下去:“照说,巴图不是吞吞吐吐不爽快的人,恐怕别有内情。”

我心中很闷,长长吁了一口气,白素道:“希望良辰美景能帮到我。”

我不以为然:“这一双捣蛋鬼,只怕帮倒忙。”

白素十分宠她们,这时,单是想起她们,也口角泛笑,样子喜欢。

当天晚上,在就寝之前,离开书房,经过客房门口时,走廊上的灯光不是太明亮,我无意向客房门看了一眼,发现在不是很亮的光线下,门上有用特殊的涂料,涂出的一个记号。

那是一个指示转弯的箭嘴。

所用的透明涂料,是特制的,在干了之后,只在某种亮度的光线下,在特定的角度,才能看得到。我恰好看到,倒也不是什么巧合,因为一天要在客房门口经过不知多少次,总有一次可以看得到。

我呆了一呆,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温宝裕和良辰美景,不禁咕哝了一句:“太过分了。”

因为有陈长青的那幢大屋子任他们玩,还不够,居然玩藏宝游戏,玩到我这里来了。

可是我继而一想,觉得大有跷馍,现在的年轻人十分现代,就算玩藏宝游戏,也必然大有花样,各种电子仪器齐出,象这种隐蔽的箭嘴,只有中年人才用,方法十分古老的了。

我自然又想到了巴图。

可是巴图有话不说,弄这种玄虚干什么?

一面想著,看箭嘴的意思,是要人推门进去,指示房间中大有有乾坤。

我转动门柄,推门进去,著亮了灯。客房的陈设简单,我有时也会进来打个盹,自己住所的一间房间,当然再熟悉也没有。

我站在房间中心,缓缓转动身子,才转到一半时,就看到一列书架的第三格上,有一股红丝线,自一本书中垂下来。那可能不代表什么,是有人不小心夹上去的,但也有可能,又有一项“指示”。

我走过去,将那本书取下来,那本书对我来说,十分有趣,它的书名是《奋进的卫斯理》,美国作家侯活﹒史奇脱的作品。

这个“卫斯理”自然不是我,而是十八世纪英国一个伟大的基督徒、教会复兴者和社会改革者。他的名字是约翰,姓氏译成中文之后,恰好是“卫斯理”。我不知什么时候,偶然经过书店,看到了买下来,看了一遍之后,一直没有再动过,这种阐释宗教教义的书,几个小鬼头大概不会有什么兴趣,那股丝线,就有可能是故意夹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