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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灯笼高高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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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色字头上一把刀(中)

书籍名:《大红灯笼高高挂》    作者:钟花无艳


        夜入戌时,华灯璀璨,盛京城最热闹的时刻已然来临。与【杏林别苑】的僻幽气氛相比,【暖香阁】更显暧昧。轩榭楼台,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恩客,皆为身份显赫的贵胄。步步追随杨延风,从进楼台开始,直至我们入座厢房,其间颔首应允互相打招呼的高官熟客之多,令我眼花缭乱。

        辨不清楚擦身而过的,究竟是七老八十的尚书侍郎,抑或为年近弱冠的翩翩公子哥。在蚀魂销骨的风流场,每一个男人的表情都是惬意而满足,而他们身旁陪伴的,都是冰肌藏玉骨、衬领露酥胸的貌美女子。

        自然而然,此刻,杨延风身旁也莺燕成群。

        不愿意看见如花似玉的姑娘们扭动纤细腰肢凑近风三少,更不愿意看见左搂右抱、谈笑自若的风三少一杯继一杯豪饮,我只好坐在席榻最远端,默默不言地推开窗,俯视其它。

        或近或远的古琴声,透过窗隙时不时传来。

        屏息,聆听这段清脆婉转如行云流水般的清幽乐声,我心神俱宁,不自觉地,随着流泻琴音一起,低低哼唱。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以日以年,我行四方。文王梦熊,渭水泱泱。  ”  (笔者注:化用唐代韩愈之词《幽兰操》,叹惜  生不逢时。)

        ……

        古往今来,生不逢时的才子很多,可怀情难抒的佳人,亦不在少数。但是,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遇事若不钻牛角尖,能否心神舒坦?

        无声地,我在心底唏嘘。

        “排风丫头,又在发呆?”  倏然岔入的男性话语,虽醇厚好听,却有着催促之意,“何不与三哥同饮?”

        慢吞吞扭过脑袋,我看见杨延风正居高临下地瞅着我,清澈眼眸含了困惑。

        因为畅饮美酒而泛起一片潮晕的双颊,在幽幽灯烛辉映下,红扑扑且粉嫩,像极了熟透的红柿子。不期然,为杨延风平添了几分少见的内敛气息。

        莺莺燕燕们,不知何时已退下。从头到脚打量他,我噗哧一声,促狭道,“三哥,你怎么喝酒喝得衣裳都沾湿了?”从袖里掏出丝帕,我帮他拭去胸襟处的酒渍,以及几许朱红胭脂吻印。

        些微诧异地低头,杨延风瞅瞅自己,再抬眼望我,语意无辜,“咦,是谁?是谁对本少放诞无礼?”  话虽如此,他仍然动也不动地伫立,笑着直勾勾看我,任由我帮他擦拭、抚平衣襟皱痕,“妹妹,原来你也很温柔,很贴心……  ”

        什么叫‘也’?

        悻悻瞥他,我不屑一顾,“恭喜大将军,我们隶属同一个户籍册。照顾家人,本姑娘一个铜板都不收。”

        歪着脑袋瞧我,他低低笑出声来。属于男性特有的温热鼻息,细密洒落在我颈间,而下一瞬,自己的双手被温暖地握住,略带磁性的嗓音亦在耳畔响起,“丫头,别一个人傻坐着发呆,陪三哥畅饮几杯。”

        不容推辞,我被杨延风打横抱起,步向席榻中央。

        抱着我入座,他抬起头,将下颔搁在我的发顶,斟了满满一杯酒递至我唇边,“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来,尝尝好不好喝?”

        犹豫地看看酒樽,再瞅瞅饶有兴趣等待我回应的杨延风,我沉默了片刻,才痛下决心,“好罢……  所谓陪君子不陪小人,今夜,我们对饮三千,同销万古愁!”

        酒入喉,世间愁苦,皆化春水流。

        火辣辣的刺激感,从喉舌径直延续到了肠胃,我皱着鼻子,一边咳一边叫苦不迭,“三哥你个大骗子,不是一般的难喝。”

        杨延风体贴地帮我顺背,直至我不再促急咳嗽后,他才将手重新环抱在我的后腰,“现在如何?你再仔细回味回味。”

        嗯?

        经他提醒,我这才发现,喉间辛辣的感觉不复存在,似火烧得灼热感,也消减了霸道。尔今余留在唇齿间的醇香,温婉,柔和。

        这份跋扈过后的柔情,着实让我迷恋。

        “不错~来来,再为我倒几杯。”  毫不客气地催促,我接连畅饮了六、七杯,直至酒精上脑,我才无力地摆摆手,谢绝了杨延风的持续斟酒,打着酒嗝断续道,“喝、喝累了……  哥,你、你先自己品味。”

        气虚体弱,痛饮伤身。

        此时此刻,我恍惚置身于火海,心悸,燥热。懒洋洋倚靠在男性怀抱里,我摸摸自己微微外凸的小腹,哀怨地掀开眼,瞥视同样饮酒饮得正HIGH的风三少,口齿不清嘟哝,“糟糕。我、我又得长肥肉了。”

        “是么?让三哥瞧瞧。”  笑着挑挑眉,杨延风轻声低喃。此时此刻,他沉实有力的心跳,正一下又一下熨帖在我背后。而他大掌贴在我小腹,触碰的动作,是如此缓慢且柔和,纵使隔了衣衫,我亦能感觉他掌心处的暧暧温度。思忖着半晌,他才迟疑叹,“嗯……  胖,是有些胖。”

        头晕,恼火,我颤着舌头驳斥。“你、你才胖==#”

        他深呼吸,再呼吸,再再呼吸,终于一脸幽怨的撇开去,不愿看我,“好好……  你不胖,为兄胖。”

        “你说什么?”我阿噗一口血。亏我把小命豁出去陪你痛饮,居然还大加嘲讽?!  想也不想,视线模糊的我努力睁大眼,探出熊掌,袭上杨延风笑靥灿烂的俊脸。

        清脆掌掴声,缘于我的五指,毫无偏差印落在杨延风的左颊。

        “你……”杨延风惊魂未定地盯着我,吃痛,“你真舍得打?”

        耶?我真得殴上去鸟?!

        “对、对不起~~”我尴尬挤出一抹笑,既是讨好,亦是歉疚地按揉他红肿的脸,“笨蛋三哥,你怎么不躲开?”  往他左颊吹了好几口凉气,我心虚问,“还疼么?”

        定定地看着我,杨延风并未答话,幽幽眸子竟浮露一抹复杂隐晦的神采。

        “怎么了?”见风三少始终沉默,我索性伸出小爪子,在他面前挥了挥,试图勾回他的全部注意力,“疼?不疼?”

        “我……  我想起几件往事。”他的声音嘶哑,在安安静静的厢房里愈显懊丧,“以前,也故意取笑过静芸,说她丑,不漂亮。”

        你也取笑过我==#

        “现在想想,似乎我愈在意,愈容易说反话……  难怪,她不懂得。”苦笑着,杨延风兀自取了酒壶,一次又一次为自己斟满、饮下,不再说话。

        徒留,两眼呆愣的我。

        “这、这个……  ”蛋腚咳嗽两嗓子,我用力拍抚他肩膀,若爷们般豪爽道,“爱情这档子事,谁先认真,谁就输得一干二净。不怕哈,你这回输,下次,就轮到你坐庄,稳赚不亏。”

        沉默不言饮酒,杨延风的长睫,极其缓慢地闭了一闭。

        呃,貌似不奏效?

        “我们要向前看,不错过些歪瓜劣枣,怎么知道谁最好?”眯了眯眼,我双手托腮,勾着脑袋凑近杨延风,打趣道,“将军哥哥,你长得如此俊逸,真像隔壁苏府、苏大千金的夫婿。喜欢苏大小姐么?我帮你说媒。”

        回应的,是风三少越来越阴霾的脸色。

        泪奔!

        我是不是没有安慰人的天赋神功?

        仅仅半个时辰,空空如也的酒壶已有数十瓶,而喝得脸红脖子粗的杨延风,仍然心情恶劣地传唤【暖香阁】小厮,为他继续增添新酒。

        女人失恋,是又哭又闹寻死觅活。

        男人失恋,是泰山崩于前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喝死拉倒。

        发疯事小,肾亏事大。

        再这么豪饮,我真担心某人的肾脏~

        无奈如我,眼睁睁看着杨延风再度解决几壶浓香美酒,实在是忍不下去,索性夺过他手里的酒樽,沉声道,“够了啊,不许再喝了。听妹妹一劝:酒醉,更伤神。”

        “还给我。”似乎是酒醉精神恍惚,他语气恶劣地吼我。见我倔强摇头,他竟动作粗鲁地想要抢回酒杯,“本少,尚未尽兴……”

        抵死不从,我坚决争抢,“不给。”

        “给我!”风三少醉醺醺摇头,却不小心手滑,失误地将酒樽摔落出去。哐啷一声裂响,杯子,即刻四分五裂。倘若行走不留神,随时都有被碎片扎伤的可能。

        “你……  ”无奈叹息,我也不忍心抱怨他。此刻,依然头重脚轻,我只能匍匐着身体慢慢爬出席榻,颤兮兮伸出手,去拾碎片。

        无奈人小手短,有几片碎瓷,愣是够不着。

        懒得计较形象,我撅着屁股努力探长臂膀,一边捡,一边絮絮叨叨,“呐,酒杯碎了。今夜没得喝,你……”

        “静芸……”暧昧轻唤,打断了我的话语。

        未等我起身,一双沉实有力的手臂伸来,自后方搂住我、搂紧我。而沙哑喟叹,以及不期而至的吮吻,亲昵洒落于我后颈□□在外的肌肤,火热,大胆,“我是真心喜欢你……  别走,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