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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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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书籍名:《璇玑锁》    作者:作者不详




她跑得快,无暇顾及周围的一切,尚不知她的头上,身上都落满这浅粉的花瓣,带着月光的清冷,在光影的变幻中,潋滟如梦。

一道微沉,却又带着几分惊艳的声音响起,“书上形容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大概就是我眼前的佳人了。你就像是令人千寻的女子,在月色中发出流光幻彩的光芒。”

诺舞止下脚步,朝前一望,那明黄的身影竟让她不寒而栗。

“陛下长乐未央。”

“哈哈哈……”皇帝开怀一笑,“有此佳人,长乐无极。”

***************

椒房殿的偏殿里,银铃无声的跪在殿下,皇后神情如常,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拍打着桌棱。

元绮与元佩一同站在皇后身后,刚才见诺舞急奔而去,她就预感到,银铃的出现,或许正是皇后的刻意安排。跟在皇后身边,她难以打探诺舞现在的情况,焦急如焚,皇后见诺舞离开也不曾阻拦,甚至在诺舞离开的那个方向,刻意让侍卫放出了一条道,不然以区区一介宫人,如何能在这中宫随意进出。诺舞这孩子,算到了一半,却错算了另一半。皇后心思缜密,远在旁人之上。

银铃跪了一炷香的时间,腿上渐渐有些难受,初夏的夜里,跪久了,就越发觉得这地凉的沁人。皇后的眼神让她后怕,她觉得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蚱,生死一线,都在皇后的一念之间。

直到一名舍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在皇后耳边附耳说了几句,皇后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对那名身材瘦小的舍人说道:“总算是成了一桩事,不过你还是盯紧点,这一夜都好好看着。”舍人领命退下,皇后这才开始处置银铃。

“你觉得太子怎样?”皇后看似不经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指甲,神态平和,银铃不知皇后所想,只得如是道:“太子殿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银铃跟在太子身边多年,对太子早生爱慕之情,本来一直压制在心底,只当一切不过是她不切实际的幻想,却在太子醉酒的那夜,体会到那噬人心魂的温柔,对太子的情,越发深刻,溢于言表。

“这大半月来,本宫让你与太子朝夕相处,你可知足?”皇后懒懒地问道。

银铃连忙叩拜道:“承蒙殿下庇护,银铃得以侍奉太子殿下左右。”她本是聪慧的女子,{奇}却在感情的面前,{书}掩饰不了心中的期盼,{网}带着探究的目光,望着坐在殿上端庄沉稳的皇后。皇后迎着她的目光,淡然一笑,“你有所求,本宫说的对吗?”即使年过四十,皇后的笑容,带着典雅的美感,不减风华。银铃被这饱经风霜仍旧美艳如夕的容颜所惊摄,垂着头,诺诺道:“奴婢只想侍奉太子左右,做一个小小的孺生,奴婢就心满意足了,求殿下成全!”

皇后灿然一笑,似是被她眼里的情意所感动,“原来只是这样的请求,本宫自会放在心上。今夜的事,你不得张扬。”皇后略略侧脸,对元佩说道:“元佩,送银铃一程。”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狞色,令元绮不禁心惊胆战。

元佩带着笑,拉着银铃的手,两人跪安后,一道出了椒房殿。

两人一走,皇后打直的身子松软下来,靠在元绮的身上,元绮熟稔地为皇后推拿着太阳穴,过了半会,皇后缓缓说道:“元绮,你跟在本宫身边不久了。”

“九年了,殿下。”元绮柔声道,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缓。

“你身子有些发颤,你在怕,是么?”皇后忽然睁开眼,黑眸中凌然的光芒让元绮心惊不已,“请殿下恕罪。”

皇后像是没事一般,理了理自己的高髻,“那个叫银铃的宫女,心思不浅,竟能在绝境中攀附本宫,试图借本宫之手,除去她的威胁,抑或,是本宫的威胁。”

元绮垂着头,不敢有任何动作,皇后所说的威胁,她心知肚明,但在皇后面前越是自乱阵脚,越容易被人落井下石。

皇后继续说道:“本宫用她,仅此一次,今夜之后,她就是弃子。她企图做珞儿的孺生,以后再慢慢爬到良娣的位置,甚至威胁太子妃的地位。她想的,本宫怎会看不出来。本宫就成全她,让她做珞儿下辈子的孺生。元绮,你觉得呢?”

元绮的身子微颤,原来刚才皇后让元佩“送她一程”是这个意思……元绮低声道:“奴婢没有资格评论殿下。”

“你放心。”像是看穿了元绮的想法,皇后半是安慰地说道:“今夜之后,诺舞得到的,将会更多。”



        第三卷    渡、红尘

61章  夏花[壹]

黎明的时分,天空中祥云一片,金灿灿的红日破天而出,普照大地。皇后起了个大早,正襟危坐,昨夜未央宫灯火通明,却静得吓人。皇后翘首以盼,等待着她期望的消息传来,她便可以中宫之位拟下诏书,让诸多变数成为死局,彻底了断太子的心思。

元绮脸色发白,诺舞昨夜一夜未归,皇后又说不会毒害诺舞,她心中忐忑难安,直到皇帝身边的息舍人来到椒房殿,她才定下心神。

皇后面带微笑,命元佩领息舍人上殿,息舍人行大礼后,侧身说道:“启禀皇后殿下,陛下有意封宫女诺舞为娙娥,称夏娙娥,位比关内侯,视两千石。”

虽说连跃多级,皇后也只是轻挑柳眉说道:“那陛下有意赐哪所宫殿为夏娙娥所居?”

“殿下,夏娙娥的身份与众宫妃不同,陛下以夏娙娥为宫中女官,在御前行走,名义上为娙娥,但实则上,是宫女之首,隶属掖庭。”

皇后忍着不悦,温言道:“陛下昨日……”

息舍人巧妙地接过话来,道:“昨日陛下与夏娙娥对弈一夜,甚喜,不曾宠幸,并承诺夏娙娥,以官礼代之,不纳为宫妃。”

“本宫明白了。”皇后的气息有些不稳,强作镇定,命元绮取出皇后金印,拟好诏书后,让元绮跟着息舍人同去准备册封之事。

息舍人刚走,元佩眼尖,发现皇后的手心竟渗出血来,元佩连忙跪下,不停地磕头:“殿下息怒,凤体为重。”


“本宫知道。”皇后轻叹一口气,“虽然只成了一半,但还是够了。”她摊开手,元绮伶俐地掏出丝绢为皇后擦拭血迹。皇后望着那阳光下朝气蓬勃的花园,喃喃道:“倒真是青出于蓝了,能让陛下爱而止步,也有几分本事。若无歆语,她是更适合珞儿的人。”

元佩听的心惊,区区一个被王爷带进宫的丫头,就真的有资格得到这般的赏识么?论资历,她入宫不过四年,不但得皇后疼爱,竟能在一夜之间承蒙圣宠。元佩暗自咬牙,心中生出莫名的怨气,她在宫中恪守本份,兢兢业业近十年,却始终不能摇身变为主子!她绝不甘心……

皇后在气头上,未曾留意到元佩的反应,她本来打定注意要让皇帝宠幸诺舞,扶持诺舞为宠妃,在借此打击其他宫妃的势力,没想到棋差一招,昨夜到底有怎样的变数,她不得而知,但又很好奇,宫中棋艺高超的女子何止她一人,她如何在皇帝面前全身而退?

在皇后的百般猜疑中,元绮已经跟着息舍人到了未央宫,此时诺舞正像普通宫女一般打扫着正殿,一见元绮,又惊又喜,等息舍人宣完旨,诺舞这才拉着元绮到一边说话。

息舍人跟在皇帝身边二十多年,是皇帝最信任的宫人,不仅兼顾着皇帝的饮食起居,也手握着宫中人员的调配之职。息舍人朝诺舞使了个眼色,径直走了出去。

诺舞连忙向元绮解释道:“息舍人是告诉我们,这周围没有眼线,我们大可放心。”

元绮点头,拉着诺舞的手,说道:“我担心了一晚,现在看见你平安,总算是放心了。昨夜你一夜未归,我真怕出了什么意外。”

“昨夜的确出了意外。”诺舞直言道:“皇后设下了两个局,我不入其一,却要入其二,这点,皇后确实做的高明。在我想明白银铃来求我,是想拉我下水,私会太子后,我从椒房殿一路朝外跑,却没料到遇见陛下。陛下是皇后设下的另一个局,若我被陛下宠幸,就能让太子彻底死心。但元绮姐姐,我不想做宫妃,不想过尔虞我诈的日子,所以我想方设法转移了陛下的心思。陛下的年纪,比我爹还长,我如何甘心成为他的妃子?”

元绮会意一笑,接着她的话说:“于是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陛下反而视你为孩子,或是一个倾诉的对象?”

“没错,我让陛下觉得我更像是个孩子,视他为父亲一般的长辈,陛下虽然多情,但他还是给予我适当的尊重。我告诉他很多我小时候的故事,他和我讲太子小时候的趣事,这一夜,他更像是个慈父,他提起太子时的快乐,像是一个普通人那样。”

“能见你安好,我就放心了。”元绮一想起皇后的反应,好心提醒道:“你还是要多加防范,皇后殿下似乎有些不满。”

诺舞叹道:“其实陛下昨天就猜出了皇后的心思,她想我为她所用,但陛下被她一激,本是想放我回去,又干脆让我在御前行走,反击皇后。”

元绮闻言也无奈地摇头,帝后不和,已是不争的事实,经过这一番波折,怕是两人之间的间隙只会越来越深。元绮像个长者一般,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诺舞很多事,毕竟她今后都会留在未央宫,再也不能回椒房殿了。

两人说了许久,元绮见已近晌午,匆匆告别,诺舞失神地望着她的背影,再多的不舍,也只能放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