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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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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坑儒起胡尘

书籍名:《大风秦楚》    作者:寄萍踪


        时间已至秦皇三十五年(公元前212年)初春。

        这一年朝廷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两个深得始皇欢心的方士,一个是卢生,燕国人;一个是侯生,韩国人。始皇帝此时年事已高,开始感到时间的胁迫,他感到自己的体力,就象立秋后的暑热一样,不敌时令的浸淫,寒意已从自己的脚下象毒蛇一样开始向上游走,于是他想祈寿,想长生不老。为此,一大批方士术士菌集在他身边,卢生、侯生是其中的佼佼者。侯生能以意念移物,召唤鬼魂。他说:“臣等求灵芝、不死药,神仙常弗遇,是什么东西妨碍了我们呢?是陛下没有隐匿自己的行踪,召至了恶鬼,以至臣等方术之气不能中一。陛下不能做到清净安宁,臣等也就无法求得不死之药。只有两者相合之时,真人才会出现,不死药才能求到。”这话,始皇帝相信,为了不透露自己的行踪,始皇帝做了一件事。一次他临幸梁山宫,看到冯去疾拥有庞大的车队,很不满意。此后,冯去疾就减省了自己的车队。始皇帝认为,这一定是宫中人泄漏出去的,立即着赵高审问。但审问也没审出来,他就下诏逮捕了当时在他身边的所有宫人,全部斩之。这一举动,特别血腥、残忍,从此没有人再敢妄言始皇帝的行踪。

        侯生以麇角末和生附子上末和合,并以“尾闾不禁沧海血,九转丹砂都漫说。惟有斑龙脑上珠,能补玉堂关下血。”为说辞,制成斑龙脑珠丹,始皇帝服用后,顿感真气复聚,气清神爽。

        卢生更绝,他说:“《神农经》说:‘食谷者,智慧聪明;食石者,肥泽不老;食芝者,延年不死;食元气者,地不能埋,天不能杀。是故食药者,与天地相异,与日月并列。’”他以珍珠和以朱砂、风茄子,研末,置于炼丹炉中炼制,炼出三元九转感应丹。取清明时的花露,冬至前后的无根雪,贮于罐中,埋于地下。一年之后取出,取其凝结天地时序之精气、了无纤尘之洁净,制成碧雪引。让始皇帝用此碧雪引冲服三元九转感应丹,始皇帝更感精神旺健,神彩飞扬。

        卢生又对始皇帝说:“有人说:‘人过五十,当闭精守一’。这个说法对不对呢?其实这个说法是不对的。彭祖曾说过:‘男不欲无女,无女则意动,意动则神劳,神劳则损寿。如能无欲那当然好,但这是做不到的。有强郁闭之,难持易失,使人漏精尿浊,以致鬼交之病。所以人不必禁欲,只是欲以御女者,先摇动其*具,令其强起,再徐徐接之,令得阴气。这样不但不失阳气,反而得补。等到身体更复,可御他女,易人可长生。因为御一女,阴气既微,为益亦少。所以只要能补其所失,御女越多,得益愈多。可使人华颜不蓑。长生不老。’”卢生这种胡解乱编的彭祖之说,深得始皇帝欢心。“陈灾异,甄吉凶有验,拜议郎。”始皇帝给了他们许多赏赐,封他们为议郎。

        这样两个人,常常随侍在始皇帝身边,出入宫禁,与公卿交,光鲜一时。博士仆射周青臣羡慕不已。秦博士中周青臣、叔孙义一类的人没有一个不和他们交往的,淳于越,孝至名也未能免俗。那年代,人们真的相信人是可以长生不死的,只要修练得法,或求得不老神药,人就可以长寿。这一班术士哄骗着始皇帝,但是,这毕意是做不到的事,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卢生、侯生实在无法让始皇帝华颜长驻,也无法挽回始皇帝蓑老的颓势。卢生的说法,更使始皇帝深感精力不济,不要说日御数女,就是日御一女,那也是他根本做不到的。从此他总感到精神恍惚,神怠气倦,疲惫不堪。这使他对卢生、侯生的说法产生了怀疑。这两个方士知道大事不好,自己又确实不具备这个法力,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临走时,将所有的财物一卷,怀着对现行制度的憎恨,将平日耳染目睹的事和话,凝结成语言,写在墙上,书曰:

        “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起诸侯,并天下,意得欲从,以为自古莫及己。专任狱吏。博士七十,备而不用。丞相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于上。上乐以刑杀为威,天下畏惧。上不闻过而日骄,下慑伏谩欺以取容。侯星气者三百余人,皆良士,畏忌讳谀,不敢端言其过。天下事无大小皆决于一人,其贪于权势如此,悬万民于水火。这样的皇上,焉能为其求取不老神药?又焉能得望长生。”

        写完这些话,他们就逃走了。

        始皇帝闻讯吃了一惊,想到平日待他们不薄,给了他们那么多好处,他们不愿为他祈寿也就罢了,却心存反心。直到这时,他都没去想他们是在欺骗自己,当他得知卢生侯生留下的那些恶毒文字时,他震怒了。这是对他现行国策的攻击,是可忍孰不可忍的事,是对他一生的否定。他把御史大夫德、御史中丞赵成和廷尉李(木隽)叫来,命他们立即捉拿卢生侯生,并把平日里与这两生交往密切的人抓来审问。这些博士、方士、术士在李(木隽)、赵成的刑威下,早已失去了平日的温文尔雅。互相攀诬,竟咬出了四百六十个诽谤朝廷、借古讽今的儒生、方士和术士来。

        这么多儒生、方士、术士,都在攻击他的国策,始皇帝始料未及。

        这么多儒生、方士、术士,给了他们优渥的待遇,白白地养着他们,还不安生。“这些儒生、方士、术士,这些读书人,就是一批你越对他好,他就越翘尾巴的狂妄之士。”始皇帝曾经这样想过。现在他又这样想:“这些该死的读书人,就是要把他们踩进粪土中去,要不把他们当人,他们才会向你摇尾乞怜,才会老老实实来称颂你,这是一批不可善待的人,是一批贱骨头。”

        “他们吃饱了,喝足了,就来攻击朝廷,毁谤朕。”始皇帝想。

        这么多儒生、方士、术士,一直就是厉治图新朝政的阻力。尤其是儒生,他够宽容他们了,给了他们那么优厚的待遇,如今,他们竟和卢生、侯生勾结在一起,公开来向他挑战。

        黑云压城。

        始皇帝这时极度亢奋,他无法控制自己,他不知道这是卢生给他服用的三元九转感应丹,那朱砂中的丹毒伤害了他。他本来就暴戾无常,这时更是无可理喻,他降旨,将这四百六十多个儒生、方士、术士全部坑杀了。

        “血的海是可以淹没一切的。”始皇帝相信这个。

        一直在中原寻找《太公兵法》的韩元亮,此时已回到了余吾水北的头曼城。自从杀了哈婆婆尸后之后,见中原处处在焚书,心中甚是不解,乃至诧异,不免仰天长叹:“这样焚书,《太公兵法》何以得免!”遂回到北庭去见父王。

        这时,他的长兄,质于月氏国的冒顿,盗了月氏国的良马,已逃回头曼。又一次以他的勇敢获得了头曼单于的赏识。兄弟二人都觊觎单于王位。韩元亮见冒顿正在训练一支新军,他对这支新军的要求是:自己的鸣镝射向那里,他们的箭就要射向那里,不射者立斩。韩元亮感到了其间的杀气,于是请求父王,让他带十余万骑,南下攻秦。他就是想以这样的行动来扩大自己的势力和巩固自己的地位,如自己有不世之功于北庭,那冒顿又能拿他怎样?如今,他听到秦廷那边坑杀儒生的消息,知中国已快进入末世,便决定率军南下。

        韩元亮率领数十万骑,向上郡一线杀来,顿时整个北庭边关,胡尘滚滚。漠北的风沙穿过阴山北假,突破河曲,掠过榆中,向东绕过毛乌素大沙漠,直逼云中、雁门、上郡。

        长公子扶苏、大将军蒙恬,护军中尉卢粲闻报,一方面将筑城役夫编入卒伍,坚守上郡一线。一面派人沿新修的直道,向朝廷驰援。

        此时边关烽火台上,高木橹上的桔槔兜零,薪火燃起,升起在苍茫的群山间。天地间,一道道孤独的狼烟滚滚,边地人们的心都拎起来了:“胡人又南下了。”到处是蜂拥的军士,到处是咴咴的马鸣。直道上背负尺二羽檄的军士鹜驰狼奔,他们的快马从边关而来,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北地的尘埃之中。就象一支支锋利的箭镞,刺进了大秦深深的肌理之中,使这巨人痉挛起来。

        此时的上郡也不是从前的上郡,新筑的城墙高大坚固,粮草充足。数年以来,从齐地的齐郡、薛郡、(琅阝)琊郡和江淮闽越征调的粮草,不断地运向这里。每运两百石,才有一石可到上郡。秦皇朝为了对付匈奴,动用了其近一半的国力。尤其是直道的建成,从上郡到咸阳,快马只需两天。如昼夜不停,驿马接递,一日一夜也就到了。

        始皇帝为了这一不可回避的大决战,作好了最充分的准备,派了他的长公子扶苏和最得力的大将军蒙恬在上郡操练了一支精锐之师。他们的武器装备是当时最好的武器装备,有弩机、长矛、秦剑。长矛长两丈余,架在戎车上,在和敌人接仗时,往往是敌人尚未近前,长矛就已发挥作用。秦剑也和别式剑不同,秦剑窄而长,比别的剑长一尺。这在任何地方(别说是匈奴),都是无法掌握的工艺。正是有了这样一支军队,始皇帝并不惧怕匈奴,他早就在等待着。此时将军王离在上郡,任蒙恬副手。杨翁子在北地。他又派中尉黄均为骁骑将军,镇守雁门,龙应奎是他的手下。卫尉徐延龄为骠骑将军,镇守云中。皆听从大将军蒙恬节制。单膺白到上郡后,被扶苏提拔为都尉,在中军帐中听命。秦皇朝终于拉开了对匈奴决战的序幕,这是中原民族对北方民族的一次大决战,将还要延续下去,以致延续数个世纪之久,而且漫漫没有尽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