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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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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悠悠苍天,此何至哉!

书籍名:《大风秦楚》    作者:寄萍踪


        一块宝石?不,不是,而是两块,只是韦蒲一眼注意到的只是哈婆婆交给洗心玉的那一块,另一块被这一块掩逾了罢了。另一块是上古师临终时仓促间交给洗心玉的,那是一块洁白的羊脂玉,显然是块名贵的玉,上面刻着半只鸟。洗心玉一直不明白这玉表示了什么?也不知道师傅想对她说什么?终是永远不能了。她把这两块玉系在自己的内衣里。此刻正引起韦蒲注意的,是哈婆婆交给她的那一枚姆指般大小薄薄的无形无状的“含章可贞”蓝星石,这蓝星石的蓝砂奇艳夺目,象尸后冷艳的星眼,且密集得灿若繁星,带着梦一般的辉光。同样,哈婆婆也没对她讲,这蓝星石的含义。所以,洗心玉把它们串成个坠子,挂在脖子下。

        然而她不知道,这“含章可贞”蓝星石是邛崃剑庭的镇庭之宝,谁拥有它就是邛峡剑庭的剑主,它代表着邛崃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所以韦蒲一眼看见它时,仿佛被火灼了一下似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什么?”韦蒲一把抓住这宝石,他的手触及到洗心玉坚挺细腻的乳*,洗心玉浑身一哆嗦,睁开了眼睛。

        韦蒲抓住这蓝星石,仔细看了看,又疑惑地看着洗心玉。

        洗心玉把蓝星石从韦蒲手中扯了回来,慌忙捂住了自己的胸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涨出一脸羞色,“干什么呀?”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吐出这样一句无限厌恶的话来。然后她对自己说:“你没有厌恶他的意思”。是的,她不知道,前者是本能,后者是理智。

        “这镇庭之宝怎么到了你手里?”似乎充满了责疑。

        “镇庭之宝?”

        “含章可贞呀!”韦蒲指着洗心玉手中的那一枚宝石。

        “有什么不对吗?”

        “那云摩十九式乱剑之心剑呢?”

        “你不是看到过吗?”洗心玉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韦蒲闻言大惊,才知道洗心玉那加了自己感悟的乱剑就是心剑,他忙低下头去,往后退了一步,跪倒在洗心玉面前。

        “小人确实不知,你是剑主,实在是唐突之极,望剑主谅察之。”

        “剑主?”洗心玉先是一怔,继而突然明白,哈婆婆已将邛崃剑庭托付与自己了。“含章可贞”蓝星石就是印证,云摩十九式乱剑之心剑就是保障。她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地位,虽然已经没有什么用了,邛崃已散,心却反而平静下来。她开始打量起跪在她面前的连头也不敢抬的韦蒲,缓缓地把刚才韦蒲给她褪去的深衣重新披上。她仍感到这男人的手触及她*房时那如剑一般的灼伤,在自己内心卷起了一阵波澜。现在这波澜犹如奔潮一般,汹涌地冲击着她,使她难以自制。她感到有一种哀伤,这哀伤使她迷失了本性,什么都不存在了,她有的只是一种牺牲。象希望赶快了却了一件事一样,她希望赶快了却了这件事,遂一把抓住韦蒲的手说:

        “可你是我丈夫。”

        “不,不是。”韦蒲慌忙推辞道,“那是不算数的。”

        “为什么不算数?”

        “不,不知道,但我想,我怎么可以做剑主的丈夫?”

        “那我们指天地,以山岳,都是一片空话?”

        “这……?”

        “你呀!”一种娇嗔的怪怨。

        “还不起来?”洗心玉无限温存地把韦蒲搀了起来,含情脉脉地看着这个剽悍雄健的男子。心里想:“这就是我的丈夫,是我命中之命,是我的主宰,是我的一切,我一定要让他成为世上最幸福最快乐的人。”想到这里,她感到有一种羞涩。她伏在韦蒲的肩头上,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拥着呆若木鸡般的韦蒲。这时,她就是一个生物意义上的女人,所有作为人的意识全消失了。

        韦蒲试着用手去推开她。

        她抗拒式地扭动了一下腰身,把他抱得更紧了。

        “我……?”韦蒲的脸涨得通红。

        洗心玉抬起了头,娇柔万状地对韦蒲说:“傻了,我是你的妻子呀!”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那谜一般又有些惧怕的事情出现。在这一瞬间,她想起了北门晨风,就象突然有一根刺刺进了她的心中,一阵剧痛,所有的亢奋,倾刻间全消失了。但这时,她感到作为男人的韦蒲,已经把她紧紧地夹住了。他夹住她,夹得她都喘不过气来。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她被韦蒲猛地抱了起来,就象死去了一般,无法再去拒绝。她的披散的头发在韦蒲的臂弯里,象长堤上的垂柳一样倾泻,她闭上了眼睛,就象一只等待献祭的羔羊,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男人。她只感到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屈辱和痛苦。

        和着内衣,洗心玉静静地躺在韦蒲身边。韦蒲侧卧着,用一支胳膊搂着她,慢慢地睡了过去。她不明白,经过这样的人生突变,他竟然能这样对一个被他侵害过的女人无动于衷起来,他竟然还能这样大咧咧的睡过去,把她抛在一边,不去理会她的感受。她感到好委屈,以至从自己的内心中生出一丝对这个男人的陌生感来。她非常难过,真的是非常厌恶地把韦蒲的胳膊推开,坐了起来。这时,她什么也不想,既不感到幸福也不感到愉快,而是对自己作为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的失去而哀伤,又由中生出一丝自艾自怜的情感来,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人生就是这样的不圆满。”她感到自己简直是被强暴了,又觉得自己是被自己出卖了。“是呀,没有谁强迫你,你是自作自受。在这个世界上,人怎么就是这样的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或许,真如姨所说,‘是你师傅的思想葬送了你!’”现在,她才真正地面对着自己的*裸裸的感情,思念起北门晨风来,“北门子,如今你在哪里?”所有的断然决定原本所形成的对峙,全都因这突然的收束而没有了任何意义,这一次,她是彻底的玩完了。她彻底绝望了,默默地伏在双膝上,无声地抽泣起来。

        第二天,她就象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朵一样萎糜,在韦蒲快乐的目光下,连头都不敢抬。这一天,她只驾车,没说一句话。过了两天,她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渴望,作为女性性觉醒的一面萌动了,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去渴望着性爱,以至控制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这一天,生机就在她的四肢弥散开来,象希望在蓝天上一样轻盈四溢。她的言语也控制不住了,滔滔不绝。她的笑声如秋阳下的稻穗一般,在秋风中俯抑,她整个人都活了,象是才被雨露浇灌过的禾苗一样。吃过晚饭后,她无法掩饰起自己的渴望,当韦蒲走进房来时,就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抱。这一次,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淋漓酣畅,一而再,再而三的,直到韦蒲颓然倒下。韦蒲的伤口并未复元,身体其实还很虚弱。年青人懂什么,一味纵欲,使得韦蒲真的失了元气。第二天,就起不来了,人象虚脱了一样,伤口又恶化了,并发起低热来。

        充满了幸福感的洗心玉这才慌了神。

        仓庚责备般地对着洗心玉摇了摇头,说:“年青人哪!”

        把个洗心玉羞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你把他当作好人?”

        “可……?”洗心玉急了,也顾不得羞耻,问,“哪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得慢慢调理了。反正,你再也不可和他同房,那会要了他的命。”

        洗心玉不敢言语。

        这之后,一路上,洗心玉再也不和韦蒲同房,不管韦蒲如何要求,她都坚决婉拒之。如今,在她心底深处真正有了他,怜他痛他。她用手轻轻地抓住他的手,说:“来日方长,先养好了身体,等你身体真正康复了,那时……”她轻轻地伏在他的胸脯上,害羞地温存地说。

        但韦蒲的身体恢复得很慢,他的大腿根部的伤口从来就没有收过口。

        他们从蒲津渡河,前往宁泰,打算走郑县去蓝田,然后到终南山的季子庐。在宁泰找了个客栈,韦蒲这几天身体非常不好,发着低热,只得在客栈住下来。这天,仓庚到小街上散步。洗心玉则在客房里,一边看着病中的夫婿,做着针黹;一边想着自己的心思:“好了,终于到了关中,”她松了口气。“再过几天,就可以到季子庐。到了那里,一切都是熟悉的,那里的庄园虽不隐蔽,但我们可以住到时雨轩去,这样就可以静静地过自己的田园生活。可以习剑,把师傅、姨,哈婆婆,师叔和北门晨风的飘零剑法,鲁勾践的清虚剑,还有北漠苍狼的血绝剑(这是她在阿里侃的剑式上感悟来的),我得把这些剑法好好温习一遍,来提高……”。正这样想着,就听到了客栈外响起了姨回来的平隐脚步声。突然,她听到仓庚一声尖叫:“什么人?——小玉!”这一声喊还未完,就听得“砰”地一声,门已被踢开。洗心玉跳了起来,知道大事不好,扑向剑,但已来不及了。只见数十名府役一拥而进,个个都是此中高手。在她还没抓到剑时,就已被他们按住了,并死死地被制伏住。

        客栈外,仓庚正和从咸阳赶来的廷尉府狱吏芒显杀成一团。芒显和仓庚,差不到那里去,都是神穆级剑士。再加上人多势众,仓庚占不了上风。

        见妻子被抓,韦蒲勉强挣扎起来,却被数剑刺中,倒在了血泊中。

        “云中阳!”被擒获的洗心玉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的丈夫就在自己眼前被杀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立即被推出了门外,几几乎是要疯了。

        洗心玉被府役推拥出来,才清醒过来,大叫道:“快走,姨!快……”一句话未完,就被府役堵住了嘴。

        仓庚见大势已去,知道仅凭自己一己之力,无论如何也救不出小玉和韦蒲,只得杀开一条血路,落荒而去。

        洗心玉挣扎着,想到韦蒲,疯了一般。眼看着自己的夫君的尸首从客栈内拖出,她真想和这些秦吏拼了,却被紧紧的拽住,动弹不得。随即被押上囚车。

        这时,秦皇已开始了他的第五次巡狩,他的车驾已过了大江,正在向长沙郡行进。

        人生至悲莫过于此,亲眼看见自己的丈夫,新婚燕尔的丈夫,被人杀死在自己眼前,纵有盖世的本领,也救不了他。

        这一天,天气晴朗,阳光灿烂。

        这一天,本来有着多少幸福的憧憬,有着多少欢愉的笑声。尤其是对于她——洗心玉——一个静心于剑艺,于世无求,于世无争的女人,仅仅只是因为她长得象一个王妃,而一辈子在人心欲念的强索下,没能逃脱掉这逐利的逼迫。

        这一刻,她的心是死了,对这个暴戾的朝廷,真的是第一次充满了仇恨。原本,她并没有太恨过这个朝廷,即使是经过望夷宫的血妄之灾,她还想到过有至简堂的不是。可今天,象她这样一个心平气和的女子,都被逼得走投无路,这个国家——秦皇朝,可真是走到了她的尽头。

        遍地都是干柴,到处都是反叛的情绪,而始皇帝却一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