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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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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主与婢

书籍名:《大风秦楚》    作者:寄萍踪


        乌云下面的远天呈现出一种灰黄色的沉郁,这是一个阴沉沉的秋天。

        美丽居拖着手中剑,极度颓丧地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秋风吹拂着她的头发,看着北门晨风孤零零地离她而去。她不知道,他将往何处去?又能到哪里去?这里本是他的家。

        自己的爱无法留住他,自己伤害得他太深了。

        秋风阵阵,秋草瑟瑟。

        她心痛自己的丈夫,她依然把他看成是自己的丈夫。她对他的爱是那么强烈,永远不变。但却不知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心,是造化弄人?还是这世道的冷酷?

        “拜见主母。”云想来到她面前,伏拜在地。

        她仿佛没听见一般,负伤的右臂一阵剧痛,看着身着红地菱纹绣花袍的云想,她的眼中就充满了愤怒。此刻,凡是和支可天有些许牵涉的人和物,她都仇恨。想到她是支可天的小妻,这仇恨使她想控制都控制不住。看着衣着华丽的她,就感到她是在作一种炫耀,顿时心中无名孽火升起,就一口啐在云想脸上:“无耻的东西,你打扮得这么妖艳干什么?是不是在看我的笑话?”

        云想捂住自己的脸,一时惊愕,继而缄默无语。她为她牺牲得太多了,本来满腔的欢喜顿时变成了委屈,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你还伤心?”美丽居无法控制住自己,她看见那红色的装束,就眼中冒血。她丢了剑,恶狠狠地扯着云想身上的衣裳,一掌打了过去。

        瑞兰和受了伤的素心从没见过主母这样失态过,一齐跪在美丽居面前,求情道:

        “夫人,她是雪儿啊!”

        “你们这是干什么?”美丽居已经认不清人了,她用手指着她们二人,“你们想干什么?我打的就是你们,你们这些娼妇……!”她又举起了手。

        瑞兰、素心这才发现,主母已气迷心窍,二人一把抱住美丽居,大哭起来。

        美丽居这才清醒过来,明白自己糊涂。她如今什么也没有了,北门走了,这个世界对她还剩下什么?抱着她痛哭的二个使女,还有云想,可以说就是她眼前的唯一亲人,想不到自己……。她不由得泪流满面,一把拉过云想,四个人抱成一团,痛哭起来。

        回到四月春舍,美丽居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受了伤的支可天,这恶贼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她不能放过他。她得趁此机会,找到他,杀了他。但桑伯、葛仆却拉住了她。

        “夫人,不能呀!”他们一起跪在她面前。

        “你们想干什么?”美丽居不能理解。

        “夫人,”桑伯说,“我们杀了这么多人,官府岂会放过我们?你得赶快离开这里,否则,就来不及了!”

        “可我不能放过那厮。”

        “留得青山在,望夫人三思?”

        美丽居这才冷静下来,他们说的话没错,这十几条人命,官府岂会饶过他们?她一跺脚,恨得不行。

        “那你们怎么办?”

        “夫人别为我们着想,我们又没杀人,谅官府也拿我们不得。”

        “我们已为夫人准备好了,”葛仆指着齐备的马车,“夫人就赶快暂避一时,等到风声过后再说。”

        “支可天不死,还会转土重来。”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桑、葛管家说得不错!”三个使女也明白,即使不用官府,就是那支可天,一旦养好了伤,也决不会放过这里。

        如今,美丽居真的在四月春舍呆不下去了,思前想后,也只有这一条路:走。同时,她也想到,她要去寻找北门晨风,她不能没有他。她一定要寻找到他,把他找回来。再就是,从此以后,无论走到天涯海角,她还是要回来的,她非要找到支可天这恶贼不可,一定要杀死他。

        “奴婢愿意一路侍俸主母。”云想不记主母对自己的厌恶,依然在尽一个奴婢的肝胆。

        “那好吧,就是你了。”美丽居将四月春舍的一切都交与桑伯。本来,她想将时荫妈妈留下来,因受了伤的素心行动不便,只得让她留下。这样,美丽居带着葛仆、时荫妈妈和两个使女离开了四月春舍。

        人世间又多了一个浪迹天涯的人。

        美丽居离开之后,成都县的官差捕役就来到四月春舍,美丽居没抓到,桑伯、素心被抓了去。吏治清平的大秦皇朝实则不然,假如吏治清平,何至于闹到这般天怒人怨的地步?我看《左传》《史记》《汉书》,常觉得先秦的政治还没有达到后世那样严谨的地步,带有草创时的痕迹。地方官吏权限很大,可以任意借法杀人。贪污受贿则是普遍现象,杀人者也很容易逃脱惩罚。桑伯、素心被抓,受尽了刑具,却也只说得均是主母所为。如今主母逃逸,不知去向,句句是实,用不着庇护和隐瞒。但县令却以桑伯、素心塞责。到了秦皇三十七年,桑伯病死狱中。素心作为无夫家女,和燕金棋苑的春琴、秋棋一样,谪戍南越地,配其军卒,终不知所终。

        美丽居带着葛仆等离开了成都,往汉中而去,早行夜宿,说不尽有多少辛苦。此时秦皇朝吏治废驰,没有多少效率。一行人离开了成都,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没有谁会去注意他们。但美丽居又惹起了烦心事,一日,她突然发现云想有了身孕。快两个月的云想妊娠反应很厉害,这无法逃脱美丽居的眼睛。当云想用手捂住欲吐的胸脯时,美丽居久久地盯着她,那目光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云想很是惊慌。

        “是他的孽种?”美丽居不是在问,而是在证实。

        云想不语。

        云想很矛盾,她也不想这样。只是这是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她发现自己有身孕后,自然想到要将这做掉,她不想为支可天生个一儿半女的,但她没有办法。到了今天,对腹中的孩子,她的感情很复杂。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她犹豫。再说,对于堕胎,她也感到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你是不是想为那恶贼生下这孩子?”云想的犹豫,令美丽居非常愤怒。

        云想一阵惊慌,慌忙跪下:“奴婢不敢。”

        “那你为什么还瞒着我?有了他的孽种,也不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为那恶贼留下一儿半女的,将来为他复仇?”

        “夫人冤枉我了,这不,奴婢如何会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那你是同意了?”

        “这……自然。”云想颇为为难的。

        “你就是不想,别以为我不知道!”美丽居想到云想居然想给支可天生儿子,这一行径对她简直是背叛,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她气极,就是一掌,“不要脸的东西,竟会假戏真做,竟会怀上他的孽种!”

        “这又不能怪我。”云想捂住脸,只说了这一句,就流下泪来。

        “不怪你怪谁?”

        “夫人,奴婢对那恶贼的憎恨,你是知道的。假如我想要这孩子,何必随夫人来?大可留在四月春舍。奴婢只是怕,不知为什么,对打胎,我怕。我不是不想打,我决不会为他留下一个坏种,这个,我是一定要做掉的。可我害怕,我真的有些害怕……”

        “那好,你也无须害怕,等到了季子庐,我让时荫妈妈给你请个稳婆来,配上几付堕胎药,将这孽种做掉!”她掷下这几句话。从此,她看云想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而且会歇斯底里的发作。她恨不得撕了她,把她看成是支可天的一部分,而无法容忍她。

        辗转来到季子庐,已是初冬。季子庐颇为荒凉,角者已去,只留下一对垂暮老仆看守。乱草杂生,房屋倾圮,这对老仆见了主母,自然欣喜。这天下了一场雪,终南山银装素裹,在这一片白色的山体后面,是白色略黑的天空。唯有山顶上的莽莽林丛,以淡淡的黑色把山体和天空分开,使天空比大地显得更加暗淡。来到季子庐,美丽居心存幻想,以为北门晨风必在这里,但却没有。倒是看到了季子庐那棵高大的公孙树下添了一座新坟,这叫她吃了一惊。走过去一看,才知是韦蒲的灵魂栖息之地,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中阳怎么就亡故了?”美丽居想不明白。她从北门口中得知,洗心玉已嫁给了韦蒲,当时,就感到一块石头落了地。没想到,今天却看到了他的坟,这令她不解,原来已放下的心,这下又拎了起来。据那一对老仆说,是在这里住过的仓庚,把韦蒲的尸骸葬在了这里。到这时,她才知道,北门晨风和洗心玉他们曾在这季子庐住过。

        世事沧桑,真是想不明白,那么多故交新知,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去了。真不知有多少人生际会,风云变幻,然而自己,却依然在作着无所凭依的孤苦飘泊,这令她伤感。

        吃晚饭的时候,美丽居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她忙捂住嘴:“怎么啦?”她想。不由得一阵狂喜,莫非自己有了身孕?侍立一旁的云想自然明白,慌忙端上了嗽口水,小心侍候着。

        “夫人”

        “去!”对云想,美丽居就是不能容忍,又怕她冲了自己。

        “想不到,北门这次虽只回来了一夜……”美丽居躺在床上,拥着锦衾,想起这次虽经历劫难,但上苍仍然对她没有偏私,不由得对上天怀有感激。她激动得伏在锦衾上,无声地啜泣起来,并焚上一炷香,在神龛前,静静地伏身在蒲团上。

        “有了孩子。”她的人生一下子就变了模样。这次,她一定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既为了那个该死的北门,也是为了她自己。

        主母有了身孕,整个季子庐扬溢着一片喜气。

        云想在美丽居面前忙来忙去,使得美丽居心烦意乱。

        云想也感到自己污秽不堪,好在日子也安顿下来,便主动要求将孩子做了,免得主母烦心,也想使自己得到解脱。美丽居叫时荫妈妈去给她找一个稳婆来。但季子庐地处偏避,接生的稳婆本不大好找,会做堕胎的更是没有,只寻得一个自称是会做的巫妇来。连时荫妈妈都觉得似有不妥,但美丽居一心只想除掉支可天这孽种,如何去理会。云想想想也无奈,暗自垂泪,心一横,无非就是一个死。想到死后,倘若有朝一日,主母还能记起自己,便不能自已。

        那巫妇在季子庐后一草屋里,设下神龛,挂了草剑、八卦、桃枝、串铃,身披一块麻布。她让云想躺在草褥上,叫时荫妈妈作帮手。她先是在室内焚烧松枝,薰燎其室,然后在神龛前念念有辞,舞蹈跪拜。这之后,拿过一朵晚菊来,一瓣一瓣撕开。撕完后,再将它恢复到完整的模样,这法事她做得很仔细。在做这法事时,时荫妈妈煎好了麝香堕胎汤,置于案前。这巫妇烧了一道符在这汤药中,然后以左手大、食、小三指叉起这碗来,中指、无名指曲于掌心。右手以食、中二指相并,作指,对这汤碗又画了三道符,然后叫云想服下。静等了两三刻时辰,待那汤药发作起来,她就过来拉揉云想下腹。云想被她拉揉得痛苦万分,但那胎就是下不来,鲜血滴红了草褥。云想被腹中的绞痛搅得满床乱滚,牙关咬紧,面如素缣,豆大的汗珠滚下来。时荫妈妈哪里见过这样残忍的场面?见鲜血流了这许多,吓得浑身发抖,跑了出来。美丽居正等在外面,听到云想的惨叫声,正不知所措。正好这时时荫妈妈跑了出来,叫道:“了不得了,夫人,要出人命了!”吓了她一跳,忙走了进去。见到这模样,问过。那巫妇只知此法,别无他法,说是:“如胎儿下不来,人就死定了。”美丽居一听,这还了得,看了看自己的残手,又无奈。只得心中一横,走近云想,对云想说:“你忍耐点儿,我试一下!”说着,就用脚踏住云想腹部,用尽内力于脚尖,一使劲,痛得云想屈起上身来,死死地抱住她的腿,“夫人!”地叫起来。美丽居知道,这时心软不得,救命要紧。又猛一发力,活活地将那一块血胎逼了下来。只听得云想一声惨叫,便昏死了过去。

        终南山的冬天特别寒冷,滴水成冰。云想头上包了块帕,将息了十几日,便挣扎起来,要来侍候主母。时荫妈妈本想劝她多休息几天,但看见美丽居不快的样子,也不敢言语,只有自己多做一点。美丽居又嫌云想污秽,怕冲犯了自己,不肯让她在身边,支使她去了下厨。冰天雪地里,洗衣洗菜的。这一次打胎,云想落了一身病,下身淋漓不止,人瘦弱得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美丽居不但没有怜惜,反而变本加厉地驱使她。

        她把自己对支可天的仇恨全发泄在云想身上,但有时清醒过来,又很伤心。因此,她对云想时好时坏。云想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主母的心思她看得清,知道主母有点气迷心窍。虽然不能说不怨恨,却不去和她计较,默默地将这无尽的苦难吞咽下去。

        云想心中有个奢望,那就是美丽居对她的允诺:“事成之后,任你自行择婿”。她和葛仆都是人奴产子,是四月春舍的家奴。从小一块儿长大,又深得主母信任,在四月春舍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了,日久天长,渐生情愫。但作为奴婢,他们不敢存此奢想。这次事起,美丽居为权宜计,将她嫁给支可天,葛仆当然痛苦。但葛仆这人懦弱,从来不敢违背主母。在这次打胎事上,他支持主母,他不希望云想为别人生一个孩子。打胎后,云想的悲惨遭遇,又令他同情,也有些气愤。但他为奴已久,不敢违背主母。云想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如今被折磨得病体缠身,早已憔悴不堪。美丽居当然不愿云想心遂其愿,只要看见云想高兴,她就不高兴。她对葛仆说:“雪儿这样子,我若把她给你,岂不害了你一辈子。既然我看重你,自然不会亏待你,过些日子,我给你找一个比她好的来给你。”

        云想深得主母信任时,人前人后一支花,一旦失了势,受尽折磨,再也没有了往昔的聪慧灵俐。生活在人生底层的葛仆,也不是情种。虽然也有一时的怜惜,为云想不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无法抗拒得了美丽居的淫威,慢慢地便和云想疏远起来。

        只是云想不信。

        她仍怀抱着这个愿望:主母会信守诺言,会给她和葛仆以自由。如今,她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聪慧,思想一点也不敏捷,她忍受着这一切,似乎只有这个信念在支撑着她。

        瑞兰比云想大几岁,也是被这无情的岁月耽搁了。这女孩子忠厚、木呐,美丽居不大喜欢她。云想得宠时,并不把她放在眼里,但她不计较。如今看到云想受到这样的苦难,猩猩相惜,颇为同情。但她也喜欢葛仆,葛仆长得很俊秀,深得女孩子的心。谁都知道,主母看重他,是四月春舍的新管家,她自然心仪,只是葛仆不喜欢她。瑞兰不是不漂亮,但漂亮是不同的,瑞兰的漂亮不对葛仆的心。美丽居不喜欢她,是嫌她不似云想那样灵俐机巧。原来美丽居喜欢云想,所以不看重她;如今美丽居恨起云想来,自然就看重了瑞兰。瑞兰有私心,虽然同情云想,却少了一份往日姐妹的情谊。

        此时,云想拖着病体,顶着寒风,又病倒了。这一病就病得很重,念在往日的情份上,葛仆偷个空来看望她。

        云想躺在床褥上槁木一般,看到葛仆,只流泪,葛仆亦感心酸。

        “……你还来看我作什么?只管攀那高枝儿。”

        葛仆无语,颇感惭愧。

        云想知道,葛仆不是那有骨气的男人,逼他无益。她倒是很想念老爷,如果老爷在这里,自己决不会落到如此下场,她真希望老爷能回来,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自知不起,对葛仆,也知道,不能怪他,不如放了手去。因此对葛仆说:“你也不必伤心,只怪我没主见,所以老天惩罚我,我是罪有应得。倘若你能念在往日的情份上,年年今日,在我的坟上烧一炷香,别让我成为孤魂野鬼,别让我寂寞,我也就十分感激了。”说到悲惨处,早已哭成一团。

        葛仆欲上前劝慰,却被她一把推开,却又没推开,反被葛仆拉住了手。

        正在这时,美丽居走了进来,看到这等模样,不由得恼怒起来,骂道:

        “好大胆子,竟敢在此私会,做出这等没廉耻的事来,知道的还说是你们不是,不知道的,却说是我管束不严,叫我脸面往哪儿搁?”

        又对惊慌失措的葛仆骂道:

        “没脸面的东西,什么时候亏待过你?竟敢做出这等不径之事,成什么体统?”

        葛仆自是不敢言语。

        云想早已羞得无地自容,想想反正是一死,又何必为难葛仆,不如自己承揽下来。遂横下一条心,说道:

        “这不关他的事,是雪儿自己没廉耻,有辱主母了。”

        说完这句话,云想一头倒在枕上,牙关咬紧。

        美丽居没想到云想竟敢这样顶撞自己,便没了主仆情份。此时的美丽居,不大容易控制得住自己,看到云想不顺从的样子,如何再克制得住,便对云想骂道:“你就别痴心妄想了,不要脸的东西,我总不能让着你这样胡来,哪将成什么样子?别人不笑话,我都羞死了。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葛仆你听着,”美丽居又当着云想的面,故意说给她听,“你也别胡思乱想,我答应过你,将瑞兰许配给你,自然就会将她许配给你。”

        “夫人……”葛仆有些为难。

        “怎么,难道你不同意?”美丽居看着葛仆,不容他违抗。

        “这……”

        “真正是气死我了,难道你也想违抗我吗?”

        “小人听主母的就是了。”葛仆屈服了,他从来不敢违背主母。

        云想不说一句话,躺在被褥上,象死了一样,瞪着直直的眼睛。

        此后,就没有一个人来看云想了。只有时荫妈妈,实在看不过去,还常常借送饭来看望她,并照顾她一会儿。每到这时,云想就抱着时荫妈妈痛哭不已。

        美丽居有时还是会念着云想的,她也有清醒的时候,或是自省的时候。想到主仆一场,也很伤心。这天,她就这样来看云想,见云想这样气息淹淹,一把抱住就痛哭起来,其实,她最心痛的就是这云想。立即叫时荫妈妈去叫医匠。云想这野草般的女人,她野草般的生命,又顽强地生长起来。在这样的苦难之中,她竟奇迹般地复了健康。

        美丽居也没把瑞兰嫁给葛仆。瑞兰的希望,在她看来是自己消遣的乐事。对葛仆她更是不满意。如今,她看不得别人快乐幸福。第二年,她生了个女儿,她叫她北门淑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