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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桂华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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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责备

书籍名:《菊桂华芳》    作者:树雨铃


按照孙瞎子要将定命男童放正宫位的意思,第二日一早,胡屠便起身去找了镇长,正式给云七郎落了童养郎的户。

        因着买卖时候手续便齐全,是以这落户之事倒也办的快。只是镇长没想到胡屠这样一早就来办事,疑惑之中便多问了两句,待听说童养郎昨夜到,桂菊昨夜便醒了,当下便恍然道:“正应该早早的落在户中。”

        村户人家守不住秘密,这不,胡屠这边才离开镇长家,胡家童养郎冲喜成功的消息便好似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水塘镇。但凡跟胡家有点儿交情的,家里的夫郎童子,便都借了点什么由头来胡家串门,名义上是寻花样借东西,实际上却是要瞧瞧桂菊,瞧瞧那童养郎,看是否真如传言那般神奇,身体力行的证明着‘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古话。

        当然,对于那些真心来看望,想要桂菊好的,胡伏氏是真正感激,但对于那些上门寻八卦的人,胡伏氏便有些不客气,只是借口桂菊身子骨没大好,不方便见人。有些眼色的人,这时候多半明白人家不待见,寻个词儿便走了,但是那些没眼色的,见看不到桂菊,便退而求其次的要见云七郎。

        碰上这样的人纠缠起来,胡伏氏也难打发。再说云七郎虽说是桂菊的定命男童,但是他没病没灾的,总不好只让他干呆着不干活,毕竟以胡家的条件,买个人回来供着可供不起。所以,起早开始,胡伏氏便让他跟着六郎在院中干活儿,先简单熟悉熟悉家务。

        是以,尽管胡伏氏也想拦着不让见,但是胡家院里院外就那么大地方,云七郎跟着六郎忙忙活活的,想看不见还真有点难。

        既然看得见云七郎,那八卦自然便是止不住。只是这些人毕竟都是小门小户出身,比起容貌来,更看中的是是否能干。于是传到外面,真正叫人笑话的却并不是云七郎面上那蜘蛛般的胎记,而是他干活儿的手段。

        原来,这云七郎在家时虽然也学过些家务,但学的多是裁衣刺绣等精细手段,而且也不必学精。毕竟那样的人家,并不指这些手艺养家,叫孩子学这些左右也不过为的是平时解个闷儿应个景儿,到了妻家不至于什么都拿不出手。至于什么烧火做饭,洗衣洒扫的粗活儿,自有那下等的仆役干,他一个大家出身的公子又何须伸手?

        是以,尽管是跟在六郎身后做,但在这人来人往的一天里,云七郎不但多次犯错,便是没做错的也不像个样子,狠狠的给自己给胡家丢了一个大脸。

        看到云七郎这个样子,胡伏氏虽然生气但却不好当众对云七郎发脾气。毕竟无论怎样,这云七郎都已是自己家的人了。既然是自己家的人,那么打骂教训也是自己家的事儿,没必要让外人看笑话。

        是以,面对几个嘴碎爱挑拨的夫郎说的话,胡伏氏不但轻描淡写的搪了过去,还当着面儿关照了云七郎几句。堵得那几个人无话可说,只好转口直劝胡伏氏道:“不必对童养郎这般慈善,小心他欺你好性,到时候人大了心也大,惹出什么事来。江村那个不就是,虽说最后浸了猪笼了事,但是损失却是大了。不说家里的姑娘连个指头都没捞着碰就便宜了别人,只论买人的二两银子跟十年的养活钱,也是不少银子。”

        说起江村之事,那提起来事儿的夫郎却是故意趁着云七郎端着水盆儿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大声道:“这童养郎啊,个个根上都是小骚蹄子,就是要常打常骂才能晓得自己的身份,不然等生了野心四处勾搭,那可就是害人害己了。”

        这话却是又阴损又难听,云七郎之前哪里听过这个?他面皮儿薄又初来乍到,并不知该如何处理,当下只得含住眼泪将委屈往肚里吞,却是不晓得这正是又授人了把柄。

        这些最爱幸灾乐祸的人那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于是,那人一见忙指着对胡伏氏道:“我说胡家哥哥,你可别怪我多言啊。你瞧瞧你们家这个,一脸娇娇弱弱的样儿,好像是个大家公子似的。我这也没说啥啊,他就摆出这么个脸子,好像受了多大委屈,要不是这事儿的前后我看的清清楚楚,别说女人了,便是我这个男人看着都心疼。真是,这才多么大点儿啊!就会摆样子勾搭人,要是长得了,还不得比江家那个邪乎?”

        因着云七郎到底是犯官之后,是以为了怕以后真有事儿牵连,胡屠夫妇便没将他的身份声张,便是在镇长那里落户时,也只道这孩子叫七郎,并不曾说是姓云,也没说是官卖来的。

        而胡屠不说,别人也不会去问,因为这女尊男卑的世界,男人本就是附属品,即便是正经婚娶的正夫称呼,也不过出嫁之后在母姓前面加上妻姓,后面再加个什么氏就完了。比如胡伏氏,便是娘家姓伏,后来冠了胡屠的姓,所以叫做胡伏氏。

        至于像云七郎这般虽然也是做正夫,但出身低一级的童养郎,因着要靠妻家养大,所以便算是妻家人,弃之本姓不用才是正常,若是允许他有母姓,那便是格外开恩了。所以当初落户的时候没有姓镇长也没放在心上,这镇上人也都只道云七郎叫胡七郎,是胡屠夫妇在别个穷地方买来的,却是根本不曾同那犯官云家往一块儿联想。

        是以,那碎嘴的夫郎不知云七郎真正出身,还在这边自以为是的说的痛快,却是不晓得他这番话却是反倒提醒了胡伏氏云七郎的出身。

        所以虽叫这些人说的心烦,但同时也叫胡伏氏的想到,云七郎这孩子不同自家儿子自幼做惯了活儿,家中所有的事情都得从头教。于是,在送走这些人之后,胡伏氏放下原本想斥骂云七郎的心思,转而平了心气,决定好好教导云七郎一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胡伏氏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云七郎却不知道。这一天里,他跟着六郎做家务,不但打破了三个碗,费了许多柴禾,还污了一缸水,另外还有零零散散许多小失误。因着早先在家时候也曾看见过犯错的下人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样子,是以一听胡伏氏叫自己,便满心害怕,颤颤巍巍的不敢去。

        因着四郎五郎要忙铺上的事情,六郎难得有同龄人相伴,是以虽然这一日里也没少生气云七郎总是做错事,但是也晓得他只是不会做,人倒是不笨的,只是需要时间慢慢教便好。于是一见云七郎那副害怕犹豫的样子便不由安慰道:“赶快去吧!我爹不吃人,顶多责备你几句罢了。别担心!”

        六郎说的爽快,但是被那些坏嘴吓到的云七郎却是不敢轻信,于是道:“可是,可是刚刚那几位叔叔走前跟我说爹会打我~”

        正说着,胡伏氏因久唤云七郎不来,奇怪之下正好寻来。闻言顿时明白是那几个碎嘴的挑唆了,于是不由沉下脸气道:“你进了咱胡家,就是胡家人,以后除了自家人的话,外人说的你少信,只要你老实听话,认真把活儿干好,那就谁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被胡伏氏这么一训,云七郎虽说面上诺诺,但是心中却是放下了不少。只是胡伏氏村户出生,素来干事麻溜利索,见不得他这熊样,当下有些气他不争气道:“你休信那些个泼夫之言,他们都是没好心肠的,尤其是提了江家事的那个郑江氏。若不是他那游手好闲的外甥女借着串门子的由头强了自家表姐的童养郎,还事后又拿当着把柄威胁人偷窃,那孩子最后如何会落个侵猪笼的下场?他郑江氏自己不寻思自家的过错,反倒都赖在别人身上,这种人的话,别说放在心上,你日后听都不要听。”

        云七郎闻言这才明白事情原由,晓得自己这个爹爹并不是是非不分的,于是当下不由轻呼了一口气,却是真正的将心放在肚子里。

        只是,看着云七郎的表情,胡伏氏却是有些担心自己说的太过轻松,这孩子反倒不上心了,于是冷不防又道:“我说这话,一来是叫你明辨事情,日后不要听那些见不得别人好的人挑唆,二来却是也要你当个借鉴。毕竟那江家的也不是没有责任,不管是什么亲戚,若是当初有人来时便藏起来多避避嫌,也就不会被人□□。便是后来事发受人威胁,他若是能守住节义当场便以死明志,后来也不会被浸猪笼,死后连个好名声也没留下。所以,你若是想走正经路,便不要跟他学。”

        尽管心中并没有鬼,但是被胡伏氏这么一敲打,云七郎还是觉得心里的凉飕飕,当下忙低头行礼表态道:“七郎不敢。”

        胡伏氏见云七郎行礼,倒是又想起云七郎的出身,想到云家未出事前出过不少秀才举人,也算是书香门第,这家中的贞德教育应该不会差,自己刚刚说的话,未尝不是杞人忧天。于是便没再细究,只轻轻放过道:“你记在心里就好。对了,我跟你娘商量过了,来了胡家,就是胡家人,左右你也没个姓,今后就唤你胡七郎了,可好?”

        这~,云七郎初时还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没姓呢?待到瞟见旁边儿一脸好奇的六郎,再对上胡伏氏考验般的眼神,云七郎当下便想起来了,自己是真没姓,一个犯官的后代,要想好好的活下去,就只能抛弃过去。

        “嗯。”想到刚入狱时被卿馆嫌弃的挑挑拣拣,再想到跪了三月却无人敢买的日子,尽管有些悲哀,但对于这个无奈的事实,云七郎只能重重的点头。牵连的结果,他云七郎已然受够了,所以他晓得,胡伏氏这不是在逼迫自己,而是真的为自己考虑,为这个家考虑。

        见云七郎上道儿,胡伏氏心中还算满意,于是在交代之后便道:“你今儿个做坏了不少活儿计,若是不想继续受人嘲笑,那么便从现在学起来。六郎,先从扫院子开始,慢慢将家中活儿都教给他,你大哥二哥三哥都不在,四郎五郎又要在铺上忙,日后这后院就归你俩包了,早一日教他学会,你也早一日轻松一些。”

        “爹你就放心吧!”虽然早就猜到可能会是这么个结果,但是六郎却还是开心的应了。只是他倒不是为着偷懒,而是为着终于得了个同龄玩伴。

        因着以为桂菊还在睡,是以胡伏氏这一番教训并没有特意压低声音,于是,躺的无聊的桂菊,早贴着门缝听的清楚。只是她对自家爹爹的仁慈却是有些不满意,暗道:爹啊,你不虐待人我很支持,但是你可千万别被这云七郎给蒙骗了啊,这家伙看着老实,其实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呢!

        桂菊这边儿正为着老爹□□云七郎的手段腹诽,那边儿她这辈子的真正克星却是跟着胡屠进了门。

        孙瞎子还是那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在瞄到东厢门缝后那一闪而过的小影子时,眼中却是露出绝不符合高人风范的神采。唔~,这孩子身上有的,似乎不止是那一件奇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