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比较喜欢吃甜食，于是薛桐偷偷告诉我，这点和青青真的一模一样，所以每天他还特意额外满足我的谗嘴欲。
我发觉自己真是越来越放不下薛桐了，因为他只有在看着我的时候才能露出幸福的表情，其它时间则始终是呆滞，甚至绝望。
回想起我们相见的第一天，可以说他给我的感觉除了霸道疯狂，简直就是不人不鬼！不过我也终于明白青青生前为什么那么喜欢薛桐了。
薛桐的好，其实真让我罗列，我也理绪不清，但他独有的魅力与气质，很容易让人在渐渐接触中慢慢深陷。我经常怀疑自己对他无法割舍的感情是不是怜爱，毕竟为他心痛的次数太多了，再加上一次次没有理由的回头，一次次没有理由的纵容……
但想想我对鹿的愧疚，也是一样，所以大概，我只是个心肠软的老好人吧？最后终于断定下来，这是怜爱，决不是爱。
靠同情产生的爱往往也不牢靠，毕竟这种感情是含有杂质的。
“余余，吃东西的时候也发呆，恋爱了啊？”
老妈这句高明的问候使我差点被活活噎死。
“咳咳咳……老妈……咳咳……你想害死我啊？”
“让我猜中了啊？是哪个倒霉的女孩呢？说给妈妈听听。”
老妈一边帮我捶背，一边笑眯眯的展开攻势。
“你怎么这么损自己的儿子啊？能被我看上可是三生有幸啊～”
我一副傻不错的样子，不过事实如此，男生女生都追过我，可见我的魅力。
“余余……只要能做到，不让你心爱的人流泪，就是好男人。”
老妈说着说着，眼神无奈起来，然后眼圈渐渐的变红，我知道，她想爸了。
“爸什么时候回来？”
站起来轻轻搂住老妈的肩膀，这个时候，我应该懂事点了，我真混，怎么能才刚刚明白老妈是寂寞的？
“你爸爸啊……前几天发过短信，说工作忙，只希望我们好好照顾自己。”老妈苦笑了一下。
“哼……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老爸到是经常给家里寄钱，不过不多不少，永远是那几千块。以前的我，始终沈浸于没爸管的自由世界，当然现在也一样，所以要不是为老妈，他一辈子不回来我也不想他！
“对了余余，你的手机呢？”
老妈忽然转移话题，“找也找不到你，知道吗？先前你带回过家的那个小胖子，来找过你呢。”
“啊？胖子？！”
我不禁一愣
章余啊章余，你可真是无情，才多久的折腾，你就让你把这个曾经牵挂，曾经为他连杀人都不顾的重要战友给忘了，哈哈哈……天啊！
“他来咱家几次了，每次都哭丧着脸，问我你是不是消失了。”老妈拽起我的耳朵，“我当时真想说是啊，因为连我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你的下落！”
“哎呦呦疼啊～～”拽变成了狠狠的反拧，我顺着老妈的力道将身子朝她用力的地方倾去，“那……那你怎么说的啊……”
“我怎么说？你说我能怎么说？”老妈可能是嫌我动作既夸张又不雅观，终于放开了手，“我当然说你胡混去了，不过他每次临走的时候，还是哭出来了。”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刹那间痛得让我无言。
怔怔的坐回到吃饭的椅子上，有种自我厌恶的感觉，因为我们之前一幕幕或可笑，或尴尬，或迷惘的东西，又渐渐映回到我的脑海。
“他……还好吧……？”
我的声音显然已经变调了，他为我哭了，为我担心的哭了，我却将他抛到脑后，抛到心绪的九霄云外！
“已经有段时间没来了，最后一次来找你，也是几个星期前。”
“……他应该还好吧？”
“人瘦了许多。”
人瘦了许多……
……
我记得，仍然记得……记得他第一次无所谓惧是因为我，记得他第一次学会忧郁也是因为我。
在我杀人之后，他将满地的鲜血抹到自己身上，在我因为种种不得已离开的时候，他悲伤的搂住我。
我的初吻，我的迷惘，我的不由自主，也明明还都是第一次的时候，就给了他。
虽然他爱哭，虽然他蠢笨，但我不应该忘记，忘记自己，对他所说的那一句“喜欢”，曾是多么在乎……
临分开的前一天，他紧紧搂着我，说着怕我消失的天真话语，我当时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然而事实，却真的如他所想，我消失了……
我最烦的是他哭，最怕的也是他哭，一个一米八几的男孩子，没事哭什么哭？！
……
“余余……”
老妈轻轻将手背贴上我的脸颊，因为满面的泪水已经流逝到嘴角，她怕我被这种涩涩的液体苦到，所以代替我身上那一双已经冰冷僵硬的手臂，轻轻擦拭……
“既然也担心人家，就赶快去看看。”老妈温柔的拍了拍我的头，“真是一个傻小子。”
五十二
给胖子买东西的下午，天色昏黄昏黄的，漫天的尘土，犹如即将要发生沙尘爆一般团团席卷。
而这种流寒，在正执初秋的9月里，太早了些。
从超市走出来，一身的短杉短裤，让我在这种沙尘弥漫的空气里瑟瑟抖起来，两大包的日常用品，两大包的食物，我不知道胖子看到了会不会开心一点。
那条堆满垃圾的胡同依然如故，我捂着鼻子冲进去，因为风已经将那些散发着怪味的垃圾吹得漫天都是。
眼前这间连窗户也没有的小黑屋，让我想起第一次踏进时的情景。
第一次，是胖子和李江他们跑去鱿鱼的铁人迪吧，拜托我帮他给姥姥捎口信。
当时想着一万次凭什么，却没有一点不甘愿。胖子家穷，胖子的父母都去世了，胖子只和姥姥相依为命，这些种种间的种种，让我不由得鬼使神差的做了把好孩子。
推门进入那间空气微薄的小黑屋，有点费劲，随即发出摩擦地面的“吱吱”响声，原来是风太大，怕门被顶开，所以用凳子挡住了。
坐在床上的奶奶看到我有些惊奇，直到我解释以前来过，是胖子的朋友后，她才认出我。
将买好的大堆东西放到桌上，然后白痴一样的拿起扫帚在地上扫，尘土堆积的地面立刻扬起一层层烟雾，我难受的咳嗽起来。
本以为奶奶会说点什么，比如笑我笨，或说说胖子的情况，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
我有点不敢去看奶奶的眼睛，因为我怕，怕看到我不敢猜想的东西。
静了好一会，我终于耐不住这沈闷的尴尬气氛，开口问道，“奶奶，胖子快放学了吧？”
“小胖他……几夜才回来一次。”
奶奶的这番话让我不禁一惊，手里的扫帚吧嗒一声落到地上。
“他去做什么？！”
话问出口之后，我才感到后悔。如果奶奶知道，也就不会这样愁眉苦脸了。
奶奶消瘦的手微微抬起，我连忙跑上去扶她。
胖子这个混蛋！让心疼他的亲人如此憔悴！那个往日里即使自己吃不饱，也要把鸡蛋留给胖子的奶奶，那个往日里即使生活苦，也满面笑容的奶奶……如今又苍老了许多，只为这个宝贝孙子，可恶的宝贝孙子！！
奶奶在我的扶持下并未起身，而是指了指碗橱，我转身望去，看到了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东西——几达厚厚的百元大钞。
“小胖说……只要再几个月，我们就能搬离这里，住上好房子。”
我呆住了，是如石烂般的那种呆……
“他几夜才回来一次，就是去搞这些肮脏的垃圾吗？！”
下一刻，我发疯一样的冲向碗橱，将还未捆扎的钞票大把抓起，然后狠狠摔向地面，一张张多少人触不可及的梦想，一张张多少人为之堕落的癫狂……胖子，胖子也一样……用自己堕落的心，堕落的灵魂，来交换，用一夜夜来交换，交换回这些肮脏的纸屑。
怪谁呢？究竟怪谁呢？怪他太想让姥姥过上好日子？还是怪我在他最迷惘的时候离开他？
如果他的家里条件好一点，如果我能看他紧一点……
如果……如果……一点……一点……
可这些，是错吗？
……
嘴唇被失控的牙齿咬破，然后麻木的吸吮着甜美的腥咸。说不清楚是自责，还是悔恨，根本说不清……
鲜血越涌越多，整个下巴，整个嘴唇上都是，在黑暗中，被鲜红浸染的半边脸，犹如一个狰狞的吸血鬼。
“小胖他……变了好多，变瘦了。”
奶奶没有为我的疯狂举动所更变一毫，依然静静的坐着。
却为成堆的金钱反而忧郁，绝望，奶奶还是什么都知道了？胖子会这么蠢，把这些都告诉奶奶？
不会……所以这样的事，被硬生生发现，对一位老人家来说，会是何种的打击？
“奶奶，您放心……我会把他带回来，让他不会再做错任何事……”
这是我的承诺，对一位忧心老人的承诺。
胖子是我的责任，从我第一次任同学欺辱他，从我第一次为那双茫然的眼神心升愧疚起。
是的，如果不是我，他永远只停留在被同学单纯的欺辱，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过早的萌发那些——他根本控制不了的东西！！
五十三
狂风过后，这场暴雨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
我搭车到铁人迪吧，没有雨衣，所以从车子里下来的时候淋成了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