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现在的王已经是垂暮之年，他带她去见他，那是个老人，和她的姥姥一样的老人，满脸的褶皱，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与他而言，她像个不欢迎的人，他好像有某种预感，他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开始颤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白斩而言，她如同街道上的流浪者，被他带到皇宫里安静停格。
但是他说爱她，不能解释的爱，一切突然，却是如她所愿。
他轻拉她的手，告诉她，好像她们早就已经认识。
她拉拉他的手，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一个晚上，他吻了她，她颤抖，全身如此，恐怕爱情是需要颤抖的。
她们并不可能甜蜜一直，她清楚知道，前面一片崎岖，他这么善良，她害怕，他会不能习惯皇宫里的种种，但是她只是一女子，一个不能做他妃子的女子，因为她是个哑巴。
第30节：哑妃(5)
但是他不介意她是哑巴，他告诉，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漂亮，她的心地是和他一样的善良，她的微微笑容全天下没有人比，更重要的是，他在她的身边，他感觉到温暖。
她是守护他的人鱼，他不知道，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只是想安静地来，然后安静地离开。
只是，一切都不是她能做主。
他不顾及所有人的眼光，带着她翩然起舞，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对，她是个人了，她能翩然地跳着，脚不再疼，它饶恕了她，它感觉到了她的快乐。
但是当她用余光看周围的时候，她的身子颤了一下，原谅她的不专心，她看了他们，他们的眼光太锐利了。
白斩一意孤行，俨然成为他们的担心，而有些人微笑，他们巴望着这一切的发生，那是大王子，他的嘴角边上，一直都微笑着，里面的意思她明白。
而王，他看着手指都紧紧握拳，眼睛不肯离开她的脸，她是错了吗？她开始怀疑，她的到来对于王子来说，是不是错。
那场战争还是爆发了，她们的舞蹈并没有得到祝福和赞美，整个舞会她都不希望它停止，她新学习的舞步是第一表演，她的脚很争气，但是她的眼泪，却很不争气。
他们开始争吵，不顾及旁边的外人，他们脱掉了权力，只留下亲情，他们不承认她，他们要撵她走，但是白斩不同意，他说，他爱她。声音坚定，不像个孩子了，他拦在她的面前，摆开要保护她的架势。
可是他终于还是孤身，战争还是输，他看着她被拖走，嘴巴里面却没有任何的一句，她以为这是他们永远地分开。
其实这样的结局何尝不可，她在他的心中，是个美丽的哑巴。
７）
她又一次企求巫女，她要回到那片海洋，但是她现在没有尾巴，她一点点沉下去，她感觉自己的肺难受，她的心脏被什么羁押着，等她醒来，她的姐姐在她的边上，她带着她去找巫女，她们穿过神灵的庇佑，只身而去。
巫女在那儿等待她，她好像知道她要去一样，她准备好了锐利的刀子，它闪着光，在她的面前摆着。她用刀子割她的头发，海藻般的长发一丝丝离开她，
她的双脚终于变回了鱼鳞，她的姥姥看着她，辛酸的眼泪涌出，她摸了摸她的头，说，你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等她的生活稍微平静的时候，却开始暴发瘟疫，好多的鱼虾都死了，他们的尸体在她的面前，她的父亲没有一点办法，他只说这是千年难遇的瘟疫，没有任何办法。
她并不恐惧死亡，因为她的命，并没有多久。
但是她看见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地离去。
首先是她的姥姥，她安静地躺在她的床榻上，她表现得并不痛苦，她说她的年纪大了，是时候去了，说完就死了。
那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她不愿意，她不愿意。
但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白斩站在海水边放毒，对，是他教唆的，他暴戾地指使那些人，他说要用最毒的药水把杀死他母亲的妖怪给杀了。
她知道他不相信爱了，她的离开，他变得暴戾、变得不再善良，他原本善良的心被蒙蔽了，他要报复其他的王子，是他们策划了她的离开。
其实一切她早就知道，她看见他们在他的酒水里放毒，他的力气在战争开始的时候变成无，他保护不了她，他一点力气都没有。
但是她只能看见他们那么做，因为那是她认为的结局。与她与他都好吧！
她不愿意出现，但是她阻止不了他的行动，毒药把整个海面都染成了黑色，绝望的黑色。她从水面浮起。
是白天，他看见了她。
他的眼睛满布的血丝一根根陡立，他奔跑过来，不管海水的深浅，她停在那儿，叫住他，告诉他不要过来。
她就是那条人鱼，那条陪伴了他一年的人鱼。
她告诉他，她不是害死他的母亲的怪物，一切的一切都是天意。
他反过脸，他说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命运或者天意，他只想和她在一起。她说，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第31节：哑妃(6)
他说，如果那样，我就不断地放毒药，等待你的出现。
她的眼睛为这个男人第二次流泪，而人鱼是没有眼泪的，她还是个人。但是她不能和他回去，他变了，不再是那个单纯的王子了，他的脑子里全部是仇恨。
是她把他变成如此的，她恨她自己。
她摇头，不断。
他派人拉她上来，但是她摇晃尾巴，摆脱了他们的手。他的眼睛冒出了火光，他要抓住她，他要她，他爱她，她知道，很爱很爱，只是她觉得她是在害他。
一切怎么还没有结束。
真希望一切都是噩梦。
８）
耳朵边是巫女的声音，她在呼唤她，她在她的耳朵边上，告诉她，她知道她想要的一切，她要她去找她。
她含泪隐没到深海，游向那片黑色森林。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乞求巫女能帮她。
巫女眯着眼睛说要她的生命来换回一切，包括清除王子的记忆。
她答应了，但是她说她要一天的快乐。
巫女应允。她嘴角边微微上扬。
她游泳上岸，尾巴变成了双腿，她走向王子，跪在地上，抬头望他。他能读懂，他拉着她，一起回去。
皇宫还是一样，只是年迈的王只能躺在床上，其他的王子木讷着，他们善良的弟弟的狠毒已经让他们害怕了。
他们不敢多说一句，任由他拉着她的手，在舞池中央旋转。
她真希望一切都不要停，这一场舞没有停止的那一刻。
一舞完毕，他宣布，她是他的妃子，他唯一的妃子，她知道他是爱她，但是他不再是他，他再也不相信美好，多么可怕，她已经害怕他了。
他给她带上戒指，手指颤抖，她脸上的微笑带着一丝的苦涩，她带上了，然后他们喝酒，他倒下，所有的人都倒下。
整个会场里就只有她屹立。
巫女来了，她站在她的面前，说，走吧，把你的生命给我。
她点头，把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口中，这下她真的决定结束了。
她把自己给了巫女，她要沉入海底，带着饶恕和宽容，她站在一边，等待自己的灵魂变得透明，一点点摸不到自己。
巫女，一直说，去吧，去吧，这是你的道路。
而她也真的离开。
她仿佛看见王子那原本迷人的微笑又一次洋溢在他的脸上，他是个好王，善良勇敢为了爱奋斗努力着。
她小时候听姥姥说，每一个上升的气泡都是一个故事，而她自己也拥有了自己的故事，美丽感伤，各种滋味藏匿在其中。
她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沉，没入大海中，而又缓慢向上，成为一个气泡，在海面上，立刻爆裂，生命结束，时间没有停。
那个王子醒来的时候，不自觉地跑向大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觉得，只要他的脚踩在海水里，他就感觉到温暖异常，哪怕在严冬里，而他的梦里总有个女子，总是含笑，什么都不说，但是看不清楚脸，所以他每天日落的时候都会坐在这儿，他觉得一切都好熟悉，但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所以他一直用力想，他觉得其中一定有些什么？他不放弃，一直每天来这儿，和一个老朋友一样，告诉这片海：他很快乐，不用为他担心。
海水上的气泡都笑了。
第32节：椿若(1)
椿若
水格
他叫耒庆，生活在上元年间。
那年的长安城繁花似锦，风雨飘摇。我经常在歌女的轻吟之中，在琴弦的拨动之中，怀念一张让我浑身颤抖的脸，那张脸属于一个叫耒庆的男人。在冬天到来之前，耒庆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那个远方的名字叫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