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任由小保如何晃动都挥之不去。小保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在宣泄之后他的内心方能获得片刻宁静。然后他打开窗子，发现前面化工厂那间位于三楼一直被黑暗笼罩的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闪烁不安的色彩，以及混杂在歌声里边传来的沉闷的吵闹和尖叫声。透过霏霏的细雨，一阵阵打在小保的心上，让他更加无力自拔的浮躁。这个时候，小保才意识到原来对面那间一直被化工厂遗弃的仓库已经被改造成了舞厅。小保关上了窗户，但是割断了雨水却无法割断那种刺耳的声音，半夜的时分，小保就穿着单薄的内衣裤，站在窗前。对面化工厂歌舞厅内已经平息吵闹，一切又回归黑暗。褐色的水泥墙在淅沥的雨水的冲击下显得老态龙钟。在墙壁上，那些斜斜拖拉着的彩灯线，一翕一张，在午夜的小镇孤单地闪亮着，似乎在吟唱一首哀乐，那是这个老朽的小镇的哀乐以及少年小保的哀乐。
在第二天上午的课间休息的时候，小保听到了以张大力为首的一帮人在教室后面高声阔谈着昨天在舞厅的体验。从他们喧嚣的语气以及兴奋的表情中可以推断昨天的体验是成功的。
就在张大力兴高采烈吐液横飞述说他内心的兴奋之际。那个叫鼻涕的小个子打断了他的话，鼻涕非常委屈地告诉张大力说他昨天被二中的红旗他们一帮人打了。鼻涕在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抽吸着他那永远无法干涸的鼻涕。鼻涕说："老大，你一定要为我报仇，红旗敢打我，那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不把我们老虎帮放在眼里，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张大力想了一会儿，说："鼻涕，你放心，我肯定会替你报仇的。红旗这个王八蛋，以前像孙子一样跟着老子混的，现在居然背叛我，还成立了野猪盟，你不说我迟早也会找这个人算账的。"
鼻涕又问："老大，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替我报仇，我们带多少人去，要带刀吗？"
张大力说："红旗这孙子不太好惹，这王八蛋心狠手辣连自己老子都敢打，据说还练过红砂掌，一掌可以斩断二十块红砖，又总是一帮子人出去，平时他们身上总是带刀的，你让我好好想想。"
鼻涕说："红旗的红砂掌又算得了什么，老大你不也练了铁砂掌吗，不是一掌可以斩断三十块砖头吗，红旗算什么……"
第40节：血色桃花(4)
张大力很开心地接受了鼻涕的奉承："鼻涕你放心，既然你跟着我，做我小弟我就不会让你吃亏的，人在江湖混，要讲义气，我肯定会替你报仇的，只要让我逮到这王八蛋一个人出去……"
鼻涕打断了张大力，鼻涕说："今天晚上红旗一个人到李金花家，每个星期二的晚上李金花的父母都不在家，要到十一点钟才回来。所以红旗每个星期二总是会到李金花家，红旗到李金花家就一定要经过歌舞厅，我们晚上跳完舞就在化工厂门口等。十一点的时候，红旗肯定会出现，只要我们多带几个兄弟，就可以逮到红旗，到时候就可以随便放他的血，甚至打断他的腿。"
张大力看着鼻涕，很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你怎么这么恨红旗？"
鼻涕突然变得很愤然，鼻涕说："因为李金花本来是我鼻涕的女人，可是去年却被红旗抢走了，我一定要让他知道谁抢了我鼻涕的女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要报仇，我要打断他的腿。"
张大力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抬起他的头，他的眸子中写满了更加兴奋的色彩。张大力说："作为我们男人是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抢走的。这是一个好主意，我一定会打断他的腿。就算不是为了你报仇，我也不会让红旗这王八蛋有好日子过的。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黄家镇的老大永远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我张大力。"
张大力在说完这宣言式的话语突然尖叫了起来，他的叫是颤抖和不连续的。叫声中充满了躁动不安的成分。那是一种青春最直接的宣泄。鼻涕这些人很快跟在后面狂叫了起来。他们似乎已经看见，从明天开始，这个小镇上的势力格局就将发生最根本的变化。
这一切都被一边的小保看在了眼里，只是小保似乎并不愿意多去想什么，所以小保也根本不会想到在七个小时后，在化工厂歌舞厅门口的那次流血事件会和自己有关。
那天上午，小保再次看到了桃花，那是上课铃刚刚敲响，桃花轻轻奔跑着向自己的教室奔去，依然是一身黑色的打扮。在她的脸上似乎永远有鲜活的红润。那双已经完全发育完全的乳房随着奔跑有节奏地上下晃动，一阵阵敲打在小保的心头并让他彻底沉醉。只是这次小保总是感觉到在桃花的背后有一团炫目的鲜红，小保并不以为那会是某个人的鲜血，小保最后把这鲜红解释为不远处那些桃花正肆意绽放的缘故。
作为黄家镇最大的两个少年团伙--老虎帮和野猪盟的火并是在星期二的晚上十点整发生的。地点就是在化工厂歌舞厅。虽然很多年过去了，似乎并没有人真正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平时相安无事的团伙会选择那一天以及那个地点来作他们生死的较量。但是每当人们提到那天晚上的鲜血还都会打个冷战，疯了，这群少年都疯了，他们拿着刀和砖头，往对方的身上刺去，拍去，他们几个人围着一个人殴打，鲜血流满了整个化工厂舞厅，虽然后来天天有人用开水冲洗，但是根本冲不走那地上的血。你根本无法想象这些疯子还是一群没有毕业的学生，他们还是孩子，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痛恨对方，就像对方是他们的杀父仇人……。这是那天到歌舞厅跳舞的人事后的回忆，他们在回忆这件事情的时候面部的表情是凝滞和恐惧的，或许他本人就是那天流血事件中手舞匕首和砖块的少年之一，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但是依然没有洗去他眼前的那笔血腥。
作为这场史无前例的殴斗的最后的结果就是死了一个人，抓了一帮子人，其中一个更是被判了无期，那个死掉的孩子叫红旗，而那个被判无期的孩子则叫小保。
这就是很多人记忆中的那场决斗，然而事实又是怎么样的呢？
作为少年小保唯一的朋友以及那次流血事件的参与者，我想把这个故事继续讲下去，如果一切是一个谜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揭开这个谜底的时刻了，是的，那是在化工厂的歌舞厅里，时间是一九九二年四月的一个星期二，以张大力为首的一群人在歌舞厅里正肆无忌惮地舞动的时候，红旗以及跟在红旗后面的野猪盟的人也走进了舞厅，对于红旗来说新开张的歌舞厅的诱惑毫无疑问要远远大于那个叫李金花的女人。所以张大力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遭遇红旗，恰巧的是他们各自的人都在。一切似乎是那么巧合却又充满寓意。那个时候外面正下着大雨，本来狂热的舞厅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很快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一些并不流畅的旋律在独自演奏。那些不相干的人们已经自觉地退到一边，并没有人敢出来阻止这场殴斗，事实上他们很希望知道到底谁是这个镇上少年人的老大。红旗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挑衅的笑容，他们晃动着手上的链子刀，一步步向老虎帮的人走来，张大力似乎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大叫了一声，一如那天上午在教室里的尖叫一样充满力量，于是两帮人就搅和到了一起，于是歌舞厅开始流血。作为有备而来的红旗和他的野猪盟很快就占据了这场决斗的胜利，他们用刀子在张大力他们身上划开一道道血口作为胜利的标志，如果当时红旗他们可以接受张大力的赔礼道歉那么或许一切即将停止，也不会留下死人的结果去恐吓黄家镇以后的少年，但是红旗在赢得了这场战争后显然有点忘乎所以，他把眼前这群俘虏当成了他的子民而他似乎成了真正的国王。于是他走到那个叫桃花的女孩子面前，开始抚摸她那饱满结实的乳房以及那红润的面颊，并同时伴有污言秽语，他要用这样的行为作为自己胜利的象征以及对手下败将彻底的侮辱。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冲进一个羸弱的躯体，那就是少年小保，少年小保的目光已经没有了向来的阴郁，取而代之的是最简单和直接的愤怒，愤怒的小保似乎并没有让红旗来得及多考虑或者恐惧什么，就把自己手中的那块砖头拍向了红旗的脑门，干净利落，毫无顾忌。歌舞厅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一声闷响，那是砖头破碎的声音，红旗甚至没有来得及惨叫就躺到了地上，歌舞厅所有的人还都看到小保在红旗躺下之后仍然不断用手中残留的砖块继续在红旗的脑袋上敲打，并且伴有歇斯底里的呼喊："打死你，我要打死你……"是的，这是黄家镇所有人听过小保说过的最为响亮和坚决的话："打死你，我要打死你。"于是小保成功了。他真的打死了红旗。
第41节：家乡(1)
没有人知道一向被视为懦弱孤僻的少年小保何以加入这场流血事件并使它的性质彻底升级，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少年小保也会变得如此勇敢和凶残，他为什么会如此痛恨和他并无瓜葛的红旗并发疯一样把他杀掉呢？我想这才是真正的一个谜，只是随着时间的冲刷以及世界的日益精彩而逐渐变成了黄家镇历来发生的无数个谜一样被黄家镇的人们渐渐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