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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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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终成眷属

书籍名:《倾国倾城》    作者:颜月溪


                                            接连下了两天的雨,八月里的天气颇有凉意。顺治带着吴良辅微服到襄王府吊孝。已经出了头七,可宛如始终守在灵堂里避而不见。两个时辰过去了,顺治仍然站在院子里没有走,吴良辅替他打着伞,两人就那样望着襄王府的灵堂。

        香雪忍不住向宛如道:“格格,您还是出去见皇上一面吧。他已经候了两个时辰了。”宛如望着窗外伫立在雨中的少年,在那一刹那,他不再是皇帝,她也不再是襄王福晋。他们,只是滚滚红尘中苦苦相恋的一对痴情男女。宛如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个雨中的人逐渐也模糊,和天地万物化为一片。她缓缓的走出灵堂,一步一步走在雨中,站到顺治对面。

        四目相望,两个人感慨万千,彼此的脸上都混合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这凝眸相对,仿佛一生那么漫长。终于,宛如走到早已浑身湿透的顺治面前,双膝跪了下去。顺治把她搀扶起来,两人紧紧相拥。吴良辅打伞站立一旁,也忍不住以袖拭泪。

        三日之后,顺治托寡居宫中的皇姐固伦雅图公主出面,将宛如接到宫中暂居。在雅图公主所居的储秀宫中,公主和宛如长谈一宿。雅图公主道:“太后的意思是出了博果尔的七七,才能正式封你为妃。所以这些日子,只好委屈你住在我这里。”宛如谦和道:“我在这里只怕叨扰了公主。”

        雅图公主浅笑道:“哪儿的话,我一个人住正闷呢,你来正好和我谈谈心。我这个弟弟对你一往情深,人所共知,当姐姐的自然要照顾好弟弟的心上人。”宛如心情抑郁,只淡淡一笑,别无他言。

        雅图公主又道:“如今这种情形,你再在那府上住着已是不便。况且皇帝和我也都不放心你再留在那里。我们商量过了,先立你为贤妃,待孝服一过,便封你为皇贵妃。妹妹,你受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不要再忧心。”

        宛如叹气道:“皇恩浩荡,我自是感激不尽。先夫已逝,过去种种亦不必再提。博果尔待我原是不薄。”雅图公主赞道:“妹妹果然贤惠识礼,怨不得好些人在我面前夸你。”宛如淡然道:“不敢,公主过奖了。”一住数日,起居饮食莫不是照料的无微不至,只是宛如仍在丧中,也不便出储秀宫到别处走动。

        这一日,雅图公主传来裁缝为宛如添置新衣。公主道:“妹妹平日穿的太朴素,也该做些鲜艳的服饰。”宛如道:“平日是素净惯了的,以往在家中时,和姐妹们都是穿些素色。”雅图公主笑道:“现今比不得从前,过两天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妹妹和我要去园中陪太后、皇上赏月,难道还穿这一身孝服?”宛如点点头,温柔的微微一笑。

        衣服送来之后,宛如穿在身上,那湖蓝色绣缎长袍做工极细,颇为合身。雅图公主道:“真是好看,像朵花儿似的。”“公主,是不是太华丽了,只怕太后看着不喜。”宛如心中有一丝疑虑。雅图公主摆摆手,道:“没事没事,皇额娘不管这些的。”

        两人正说话间,顺治从宫外进来。雅图公主看见他,笑道:“皇上,你瞧瞧,这衣服穿在宛如身上多么好看,除了她谁配穿这种颜色。”顺治微笑不语,宛如脸色微红,上前施了个礼,便站到一旁。雅图公主见此情形,知趣道:“你们说会话吧,我去皇额娘那里请安。”

        她走后,顺治问宛如:“这些天,你在这里住得惯吗?”宛如恭谨道:“公主对奴婢照顾的无微不至。”顺治道:“朕这几日政务繁忙,没有过来看你,实非所愿。”宛如忙道:“皇上事事以国家为重,令人敬仰。来日方长,不在朝夕之间。”

        顺治看见书房的长案上有一幅写好的字,便走过去看。宛如写的是乐府《古相思曲》里的一句:“感君一回顾,思君朝与暮。”宛如见他看得目不转睛,站在一旁不语。

        顺治默念着,提笔在另一张宣纸上写了八个字:“朝朝暮暮,此情不渝”。宛如一看,淡淡笑着,接过笔去,续写了八个字:“海角天涯,生死相随”。两人相对无言,全化在这十六字誓言之中。

        八月十五中秋那天,顺治和太后在御花园中设宴,后宫众妃和朝中亲贵大臣携带家眷共同赴宴。在丹桂飘香、花团锦簇之中,宛如和雅图公主坐在太后和皇帝的右侧,皇后和众妃坐在右侧。

        皇后私下对淑妃道:“瞧瞧那边,两个寡妇都出来了。打扮的妖里妖气的,也不知想干什么。”淑妃望过去,见雅图公主和宛如端坐一侧,既未穿红也未着绿,何谈一个妖字,便悄悄道:“娘娘,您可别这么说。雅图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太后的亲闺女,她都寡居十年了,您这么说万一被人听见可不好。襄王福晋也不再是福晋了,我听皇上说要立她为贤妃呢。”

        皇后冷冷一笑:“贤妃?不过是六宫之末,何足道哉!”佟妃闻言,插话道:“六宫之末?您等着瞧吧,这只是一时权宜。皇上会委屈了她吗,少不得是个贵妃。要是皇上高兴,说不定……”她没有说下去,皇后却沉不住气了:“怎么着,她还想当皇后不成。”佟妃斜眼看着宛如,低声道:“就算不是皇后,也差不多了。”

        她看过去的时候,顺治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宛如,和宛如的目光恰好碰上,宛如羞怯的低下头,顺治便转移了目光看向戏台上。佟妃见他二人眉目传情,心里恼恨,但又不便表现出来。

        巽亲王常阿岱和简亲王济度坐在一处,悠然自得的看着戏。巽亲王道:“这一晃,博果尔已经死了四十多天了。他这一死可称了人家的心喽!你瞧见没有,皇上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

        简亲王瞥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嗔道:“你只管看你的戏,管那么多干什么。要不是你挑拨离间,博果尔又怎么会自尽,这会儿倒装起好人来。”巽亲王干笑道:“这怎么能怪我,博果尔那小子怎么说也是先帝的亲儿子,老婆给他绿帽子戴,他当然受不了。只可惜他想不开,连命也不想要了。”

        简亲王道:“行啦!多说无益。”巽亲王还没说够,继续道:“她这一进宫不打紧,你的表外甥女佟妃是彻底没戏了。我看皇上这回真昏了头,抬举董鄂氏也就算了,连她老子鄂硕也封了内大臣,真叫人不服。”简亲王道:“父以女贵,古来有之。只求不要因此误国。”台上唱的是《贵妃醉酒》,台下也有人忧心忡忡。

        太后命身边的苏嬷嬷去把雅图公主叫过来,雅图公主正看戏看得高兴,听到太后要见她,也只得走过去。“皇额娘,唤女儿来有何事?”雅图公主轻声问。太后道:“你今天这事办的不妥,董鄂氏虽已进宫来,但既未册立也未行礼,今天这种场合怎么能带她来。”雅图公主听太后语气不满,赔笑:“这没什么呀,反正事情已经天下皆知。总不能一直把人家关在储秀宫里,福临也想见她呢。”

        太后瞧了瞧众人,见他们表面上虽若无其事,却不时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无忧虑道:“现在还在博果尔的七七之内,她该在储秀宫里服孝。福临可以去看她,怎么偏偏挑了今天让他们面对面坐着。你看看,福临一颗心哪在戏台上,全系在她身上。旁人瞧见了,总归是不大体面的事。”

        雅图公主道:“皇额娘,您难道还看不出来,宗室里的人早就默认了这件事。大家都熟视无睹,好好的,您又何必操这个心。这时候叫人家回去,福临还坐的住吗。”太后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宛如见太后传雅图公主过去说话,又见太后漠然不乐的情形,心里已经知道了大概。她悄然向玉穗儿道:“你在这里陪公主看戏,我有些头疼,先回去了。”于是她带着香雪回了储秀宫。雅图公主笑道:“您看,不用您说,人家自己先走了。您对人家成见太深了。”太后咳嗽一声,戳女儿脑袋:“死丫头,敢教训起我来了。”

        顺治见宛如带着丫鬟提前离开,不知是何缘故,差点要站起来去追问。幸好雅图公主及时在他肩头按了下去。“皇姐——”顺治回头一看,叫了她一声。雅图公主压低声音,道:“皇上,稍安勿燥。你若此时离席而去,只会引人注目。宛如妹妹颇识大体,她一定是认为不宜在此久留回储秀宫去了。你安心看戏,我去看看她。”顺治这才放下心来。

        雅图公主回到储秀宫时,宛如正在窗前看书。看见公主回来,宛如好奇的放下书:“公主,戏还没散,您怎么回来了?”“我倒要问你,你怎么先回来啦?”雅图公主笑问。

        宛如道:“园中人多嘈杂,我素日喜静,所以先走一步。”“不是吧,你是怕皇太后不高兴是不是?”雅图公主一针见血的说。宛如没有立刻否认,半天才说了句:“不是”。

        雅图公主道:“你放心,太后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不过你回来也好,反正那戏年年看也没什么好看的。”“您不再去了吗?”宛如端了杯茶给她。“不去啦,坐在那怪累的。宛如,我真佩服你,成天的看书你不累吗?”雅图公主走到她身旁,探过身看了一眼。

        宛如笑道:“书中自有妙处佳境,非阅读不能得。”“皇帝跟你一样,也是喜欢读书。上书房的书全被他看遍了,还派人去民间搜罗好书。你们真是天生一对。”雅图公主道。宛如抿嘴微笑。

        翌日,顺治下朝回来,去储秀宫看望宛如。刚走到宫门口,便听到室内传来阵阵婉转悠扬的古琴声。慢慢走近,琴声清越宛转,声调忽高忽低,恰似绵绵细雨直穿人心。顺治听琴声中大有悲凉之意,心中感到意外,命吴良辅和耷拉吴在宫门外侯着,自己悄悄的转到后殿。

        抚琴人正是宛如,顺治进得房去只见她的侧影,如烟霞轻笼,亦幻亦真,仿佛梦中百转千回的景象,却又如此清晰可辨。宛如秀眉微锁,眉宇间有一层淡淡的忧郁,挥之不散,专注的神情全然没有发觉有人进房来。顺治渐渐走进,她才有所察觉,琴声顿止,忙站起身行了个屈膝礼。

        顺治扶住她:“不必多礼!你怎么不弹了,朕还想多听一会儿呢。”宛如谦虚的笑笑:“奴婢只是粗通音律,不敢在陛下面前献丑。”“你弹吧,朕喜欢听。”顺治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宛如手指按琴片刻,却没有再弹。

        顺治打量她容颜:“朕瞧你似有心事。昨天为什么早早便离席而去?”宛如低头注视着台面上的古琴,随意拨弄着,腼腆道:“奴婢……奴婢不太舒服,也不喜欢吵。”不知为什么,宛如进宫以后每次见到顺治,总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顺治听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心中有些戚然。两人沉默半晌,顺治才想起来储秀宫的目的,温和道:“承乾宫已经修葺一新,不日便可以搬进去住。你先随朕去瞧瞧,好不好?”宛如点了点头。

        进了承乾宫,顺治道:“你看,这些花草都是新栽种的,应有尽有。”宛如见满目苍翠欲滴,不觉心情一振。顺治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从正殿转入书房,只给她看:“这几间是我命人专门为你布置的书房,架子上的书是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你要什么书,这里都有。”

        书房布置的古色古香,一应用具全是新添置的。宛如欣然走到书架旁,拿了卷书翻看了几页,回头向顺治道:“您看过这些书没有?”顺治说看过,又引她到花梨大理石大案前,案上叠放着各种名人法帖,和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案桌靠窗的一边摆着一个巨大的汝窑花瓶,插着各色新鲜的花枝。

        顺治道:“湖笔宣纸,徽砚歙墨,文房四宝都和上书房的一样。这个玉狮子镇纸是唐代的古物,乾清宫有一只,另一只就在这里。朕还专门命傅以渐刻了一方田黄石印章给你这女才子。”

        宛如感激道:“您为奴婢费了不少心,奴婢不言谢,谢了就俗了。您以后常来看奴婢写字就好。”顺治笑了笑:“朕当然会常来的。”他想了想,又道:“以后不要自称奴婢了。没有人在的时候,你我相称就好。”宛如嗯了一声。

        顺治侧目看着她,见她清秀美目间隐隐有愁容,乌黑如云的秀发间插着一朵小小的白花,为她平添一份凄苦之意。他随手摘下那朵白花,捏在手里。她一惊,只看他一眼,就垂下眼帘。

        顺治知道她心事,温柔的望着她:“宛如,博果尔的事你能放得下吗?朕瞧你这些日子心情都不是很愉悦。”

        宛如看了顺治一眼,抿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秦始皇焚书坑儒时没想到后世也会有人如此。他烧了我的书也是烧我的心,全成了灰烬。玉林大师说过,做人但求不负我心。博果尔心地单纯,是个好人,我负了他,这辈子无以为报,但冥冥中自有定数,总有一天会还给他。我不负自己的一颗心,是上天的恩赐,陛下不必为我挂怀。”

        顺治上前握住她纤细的双手:“当初朕错把你指给了博果尔是朕的错,以后朕会好好待你,决不会辜负你的情意。”宛如淡淡一笑,和顺治挽着手走出前殿。

        “你满意吗?”顺治问。宛如抿嘴道:“您要听真话还是假话?”顺治闻言莞尔一笑:“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宛如道:“假话就是很好很好,臣妾谢主隆恩。真话呢……”她顿了顿,放开顺治的手,走到花丛边,笑道:“我希望这里有个秋千,满洲的格格在娘家的时候,最喜欢在后院荡秋千。”

        顺治见她笑颜初展,很是欣慰:“朕即刻便命人在此处搭建。你过来!”他招招手。宛如站在原地不动,笑问:“您有什么事?”顺治道:“你来呀,来就知道了。”宛如迟疑片刻,终于走过去。顺治把她抱起来,道:“你终于笑啦,朕高兴看见你笑。”宛如道:“您一片苦心,臣妾岂有不知。”

        顺治抱着她一直走到承乾宫墙外的东一长街。宛如道:“您还是放我下来吧。被人瞧见,我可是犯了欺君之罪。”顺治道:“不放,瞧见便瞧见,就是要让他们瞧瞧。你何罪之有?”宛如狡黠的笑道:“攀龙附凤呀。”她轻轻搂住顺治的脖子,顺治开心的笑笑,在她额前轻吻了一下。宛如玉颊微红,侧目瞧见不远处站着个人,正是景仁宫主位佟妃。

        “您让我下来吧,别累着。”宛如悄悄道。顺治放下她:“这儿离乾东五所不远,朕带你去看看朕的儿女们。”宛如顺从的点点头。两人牵着手从佟妃身旁经过,佟妃忙下拜问安。顺治仿佛没看见她,若无其事的走过去。

        佟妃本想去看儿子玄烨,可乾东五所的嬷嬷不让她进去,回宫路上又见顺治和宛如态度亲密,不禁悲从中来几欲落泪。宛如瞧见她被顺治冷落,心有不忍,轻声道:“陛下。”顺治望着她,等她的下文,她轻轻使了个眼色。顺治会意,便转身向佟妃道:“佟妃,你也来吧。跟朕到乾东五所看孩子去。”佟妃悲喜交集,心中虽有倔强的念头本不想和他们一同去,但毕竟思子心切,便跟着去了乾东五所。

        嬷嬷们正照料小阿哥和小格格,见皇帝进来,纷纷下跪。顺治叫他们平身,命人把三阿哥抱过来。玄烨才两岁多一点,十分伶俐可爱。宛如逗逗他,他小小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回望顺治:“这孩子真是可爱,将来必是有福之人。”

        佟妃欲上前又未得君命,热切的望着儿子。宛如抱玄烨到她身边:“佟妃娘娘您也抱抱玄烨吧。玄烨,叫额娘啊。”玄烨向佟妃伸出小手,佟妃接过去,不知如何疼爱才是。顺治和宛如去看其他的小阿哥和小格格,佟妃满足的抱着儿子逗乐。

        顺治悄声对宛如道:“以后,咱们的儿女也会这么可爱。”宛如羞涩的垂着眼帘,笑而不语。顺治和宛如临走时,向佟妃道:“朕准你以后每个月来看玄烨一次,但每次不得超过一个时辰。”佟妃欣喜万分忙谢恩,宛如友好的向她微微一笑,她愣在那里,又有些心酸。

        宛如虽进了宫,但一直没有正式册封,因此仍然不能轻易出储秀宫。太后把久病的太妃接进寿康宫悉心照料,同时吩咐顺治在封妃行礼之前,尽量不要再去储秀宫。于是,香雪便成了宛如和顺治的信使。顺治看过粉红色洒金笺之后,折起来放到御案上的描金漆匣中。

        香雪侧立一旁,试探的问:“您还有吩咐吗?”顺治道:“这几天宛如的情绪好点了吗?”香雪道:“格格的心情比前些天好多了,不是看书就是习字,这几日总练习柳体和颜体,还叫人回府去拿《多宝塔碑》帖。”

        顺治听她吐语如珠,不禁有些意外,笑道:“到底是才女的丫鬟,和别人就是不一样。这宫里的丫鬟没几个识字的。”香雪大方道:“奴婢和格格从小一起长大,格格一有兴致就教奴婢读书识字。”

        顺治道:“你几岁进的鄂硕府?”香雪道:“四岁那年进府,原来是侍侯夫人,后来夫人让奴婢侍侯格格。奴婢的名字还是格格给改的呢。”香雪提到自己的名字有些得意。

        顺治不禁产生了兴趣,问:“你原先叫什么?”香雪道:“奴婢不记得真名了,拐子把奴婢卖到主人家时叫奴婢冬梅。府里原来有个丫鬟□□梅,格格当时只有五岁,她说冬梅春梅都不好听,于是就把我的名字改为香雪,把春梅改为霁月。”

        顺治想想,觉得很是有趣,道:“这么说你是跟着他们一家从杭州来到京师?”香雪点点头,告诉顺治,她祖籍余杭。

        数日后,正是襄亲王博果尔的七七丧满,顺治皇帝谴官祭奠,同时立董鄂氏为贤妃。此后,宗室内外便称宛如为董鄂妃。一个月之后,顺治帝谕礼部:奉皇太后谕,晋内大臣鄂硕之女、贤妃董鄂氏为皇贵妃。这样一来,董鄂妃便成了后宫最尊贵的皇妃,地位仅次于皇后博尔济吉特氏。

        顺治对董鄂妃宠爱有加,奇珍异宝赏赐不断,并且命花匠将各地的珍稀花卉移栽到承乾宫,又在宫后殿种了一大片竹子。将承乾宫布置的像宫外富贵人家的别苑,在皇城中独树一帜。怕董鄂妃寂寞,顺治特许她除了贴身侍女香雪外,还可以把几个当年陪嫁到襄王府的嬷嬷全带进宫来。

        然而,顺治对董鄂妃的专宠,令后宫众妃嫔一片怨声载道。皇后更是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找茬生事。董鄂妃去坤宁宫请安,受到了皇后和同族的端妃、恭妃的奚落,还把董鄂妃奉上的茶泼洒到地上。苏嬷嬷得知此事,告诉了太后,太后命苏嬷嬷严守此事,不得让皇帝知道。同时,她下了道密旨,命董鄂妃不必再去坤宁宫请安,以免再和皇后发生摩擦。

        恰好这时候,皇后的父亲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由科尔沁来京,皇后便到自己父亲那里添油加醋的告状。吴克善心疼女儿,道:“那董鄂妃果真如此难缠?”皇后道:“宫里所有的妃嫔贵人,哪个见了女儿不是必恭必敬,只有她,得了皇上特许,连跪也不必跪。不跪就不跪,每日晨昏定省总是应该的吧,可她居然也敢不来,还不是仗着皇上宠她。阿玛,您这回一定要替女儿做主。”

        吴克善摸着浓密的胡须,拧着眉头,“看来我得去拜访一下你姑姑了。”皇后撅着嘴道:“姑妈也真是,怎么会同意皇上封她为皇贵妃。她是半个南蛮子,凭什么与我们博尔济吉特家的女人比肩。况且,她醮夫再嫁,有什么光彩。皇上为了她诏告天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只有册封皇后才应有此殊荣。”

        吴克善道:“当年你另一个姑姑海兰珠,也是这样独得皇宠,把皇后和庄妃气得要死,也害得先帝英年早逝。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在你身上,我这就到慈宁宫去。”皇后达到目的,不禁暗自得意。

        慈宁宫暖阁,吴克善和妹妹言谈甚欢。太后道:“还是家乡的奶茶味道好,我在宫里好些年没喝到这么纯正的奶茶了。还有这酥酪,闻着就透着香。”吴克善笑道:“京城里样样都好,就是吃不惯这里的羊肉,哪里有咱们家乡的烤全羊那种鲜美的滋味。”太后笑笑,道:“哥哥,你这次来就多住些日子吧,咱们兄妹也好聚一聚。等过了年再回去也不迟。”

        吴克善道:“妹子,你哥哥我是个直肠子,我今天进宫来是有话要同你说说。”太后淡然一笑:“哥哥必是为了儿女的事,娜依跑去你那里唠叨你了吧。这孩子性子也是太娇纵了。我听说她在坤宁宫里所用的器具,只要有一件不是金器就大发雷霆,我这里还没有这么大排场呢!”

        吴克善素知太后的精明睿智,也不兜圈子,直言道:“皇后纵有不是之处,也是你侄女儿,我的宝贝丫头,你得多担待着点。我听说那个董鄂妃很不简单,把皇帝迷得晕头转向,仗着有皇帝撑腰,对皇后很不恭敬。这事你不能不管,宸妃就是前车之鉴啊!”

        太后道:“你尽管放心好了,皇后的地位没有人可以动摇,只要她自己能坐得正。董鄂妃不可能成为第二个宸妃,她要是敢有非分之想,我断断不会容她。福临是宠爱她,但也不至于忘了祖宗家法。孩子们的儿女情长,我虽是他额娘,也不好太干涉。由他去吧,有我在,天塌不下来!”吴克善不好再说什么,太后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扯到了别的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