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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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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书籍名:《蜉蝣时代》    作者:一杯三两墨

  伤寒想:我欠你们了吗?
  “我们刚刚虚拟了一个新单位出来,  找到一些波动,你们知道为了这点波动我有多少天没睡觉了吗,它马上就要开始几何增长,  你们突然叫我出来,我不喜欢出门,  我以为老大会挽留我,结果他说‘你好几天不出门了,  多见阳光才能长个子,正好出去放松一下吧’。”
  伤寒面无表情地念叨完这么长长的一串话,  如果不是内容在抱怨,  他的表情很难让人领会到他的不满。
  “咳,老大说得挺对的,  多晒太阳才能长个子。”烟枪说。
  伤寒深吸了一口,强行咽下了自己的怒火。
  中心城唯一的国立大学,  坐落于东部,占据了整整一个十四区。这座大学的曾经是古老的教堂群落,能够看出,这个无名宗教曾经拥有过无限辉煌,  但已经被抹去,形骸俱灭,历史不可考,甚至不知其名。
  不同于创世神教的黑白尖顶教堂,  这个无名宗教的建筑以砖红色和乳白色为主,  造型方正古朴,  镶嵌着蓝、紫、绿三色的花窗玻璃,  古典而雅致。
  伤寒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旧学生证,递进窗口。窗口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他看了看伤寒,又看了看手里的学生证,有些不耐烦地说,“你都毕业了。”
  “嗯,我回来看望老师。”伤寒说。
  “难得啊…”中年男人嘟囔了一句,扫描了一下伤寒的学生证磁条,“进去吧。”
  “这两位是我的同学,我们临时起意,他俩没带学生证,你用系统查一下吧,”伤寒偏头对两人说,“证件。”
  陈栎和烟枪乖乖地上交证件。中年男人接过伤寒递进来的证件,扫描了一下,检查过两人的身份信息,然后把证件还回去。
  “进去吧,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啊,最近学校里挺乱的,你们……”中年人瞧了瞧站在伤寒身后两人的体格,尴尬地笑了一声,“你们应该没啥问题。”
  “我们会小心的,谢谢。”伤寒谈吐有礼,但配上那副干巴巴的嗓子,反而有些奇怪。
  他们进了门,烟枪又回头看了一眼国立大学的门亭,感慨道,“现在还有活人做前台的地方啊。”
  “那是以前的讲师,退休之后干不了别的,学校就给安排这样的工作。”伤寒说。
  “学校还挺有人情味的嘛。”
  “是因为便宜。”伤寒纠正他。
  “国立大学还会缺钱?”
  “没人会嫌钱多。”
  现在是午后三四点钟,虽然天气寒冷,但已经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两个小时。有些学生正躺在仿生草坪上晒太阳,也有些学生坐在台阶上读书,他们的脸上神情各异,但都很朝气,眉眼间也没有沉沉的雾霭,年轻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学校原来是这样的啊,”烟枪环顾四周,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真好,感觉他们活得很放松。”
  “放松就挂科。”伤寒冷冷地说。
  “欸,你上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谈过恋爱吗?”烟枪不免八卦起来。
  “我很出名。”是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哦,怎么出名的?因为学习特别好,还是特别没人情味儿啊。”烟枪笑着调侃。
  “我觉得期末考试项目太多,就爬上了礼堂的顶楼,我本来是打算在那里演讲抗议,用扩音器,他们以为我要跳楼,哭着喊着答应了我的要求。”伤寒不咸不淡地说。
  听完伤寒的解释,烟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陈栎也没绷住笑出来,伤寒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显然不太理解笑点何在。
  “哈哈哈哈不是吧!你那么牛逼还会怕考试啊?”
  伤寒被他笑得有些炸毛,小脸皱了皱,“不行吗?”
  “你们的考试很难吗?考不过会怎么样?”
  “留级,一直留级,一直交学费。”伤寒现在提起来还有几分气愤。
  “学费很贵吗?”
  “很贵,让人倾家荡产。”
  “我还以为大学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铜臭味的地方。”烟枪的语气里有些失望。
  伤寒摇了摇头,“这里已经是普通人的天堂。”
  陈栎和烟枪跟着伤寒渐渐走到了校园偏僻的一角,那里有一座棕色的砖结构矮楼。
  矮楼的墙皮干裂剥落,露出里面的灰砖砖,看上去斑驳落魄。墙体上爬满了裂纹和枯黄色的藤曼,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这样的建筑存在于气派精美的校园中充满了违和感,就像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商业中心突然开张了一家破旧的老式杂货店。
  “这里就是语言学院。”伤寒指了指那座矮楼。
  “这看着…像是个废楼啊。”
  “校长觉得语言没什么可学的,反正通用语言大多能用翻译器翻译,”伤寒顿了顿,“因为不挣钱。”
  烟枪微微皱眉,“人类区别于动物,不就在于能说话吗?”
  “动物语言也是一种语言,人类文明的百分之七十由语言组成,各种算法实际上也是语言。”伤寒认真地向两人讲述。
  “但是不赚钱。”烟枪重复着伤寒之前的理论。
  “对,所以现在也没有所谓的语言专业,”伤寒带着两人上楼,一边走一边说,“语言课成了选修课,这里只剩下三个老师,要给几千个学生上语言课。”
  “所以我们应该找谁?”陈栎问。
  “我查了他们的打卡记录,今天只有一个老教授在岗,他的年纪,应该认识梅少爷和他爹。”
  楼梯是木质楼梯,上面布满了深深的裂痕,看上去很脆弱,随时会坍塌。台阶的边缘已经被踩出斜坡,包漆脱落,里面的木头粗糙,外露着小刺。
  三人走上四楼,伤寒看了一眼门口的旧式电子屏幕,那块屏幕被磨得发花,有些模糊,上面的列表里只有顶端写着一个人名,数据显示他今天在岗时间已经超过了八个小时。
  “在402,走吧。”伤寒径自往一侧走去。
  楼道昏暗而狭窄,地面还算洁净,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清洁剂味道。
  402,一扇棕色木门闭阖着,没有外窗和猫眼,门板的中间有一个小密码锁。
  伤寒走上前,敲了敲门。
  他们站在门口等候片刻,门被打开,一个满头灰白花发的老人探出了半个身子,他穿着讲究的三件套,像个老绅士,声音苍老而慵懒,“是学生啊,你们找谁?”
  “林教授您好,我们是您曾经的学生,上过您的选修课,通用语言十七与周边辐射地区本国语言探究。”伤寒面无表情地背着准备好的词。
  林教授歪了歪脑袋,将三人看了又看,说,“你我确实见过,但那个银色头发的,我可没教过他,一身的匪气。”
  烟枪尴尬地笑了笑,“咳,老师,这是染的,我还整了容,以前不长这样。”
  “算了,你们进来吧。”林教授打开了门,让他们进来。
  林教授的办公室里只有简单的木桌椅,而两侧的墙壁上有大量的移动悬浮板,摆满了各种单向的储存硬件,应该都是书籍资料,从底到顶,塞得满满当当。
  林教授指挥他们搬来了三张木凳子,三人只好局促地坐在上面,束手束脚,言行格外乖巧。林教师自己也坐在了一张同样的木凳子上,他的声音慵懒而温和,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这是旧时绅士的标准坐姿。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林教师问。
  伤寒想了想,说,“那堂课我没上全,最后您的结论是什么?”
  “当然是辐射了。大国对周边小国的文化辐射是全方位的,但反抗的力度和频次不同,这和小国的本国语言结构的稳定性、语言文化的容受性,还有地理条件、政治统治都有很大的关系……”林教授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会儿,突然好像意识到什么,抿了抿嘴,“你们并不是来听课的,对吧?”
  “教授,您懂婆罗根的本国语吗?”陈栎突然问。
  “婆罗根?那个只说本地语言的国家?”林教授摇了摇头,“我不懂,但我的老朋友曾经想要编写一本婆罗根语的辞典,但是他失败了,因为上面不允许。”
  “您的这位老朋友是姓梅吗?”陈栎的声音略沉了一些。
  “原来你们是要找梅老师啊,”林教授一脸顿悟,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恍惚,“他已经走了很多年了,快有二十年了吧。”
  “您能讲讲他的故事吗?”
  林教授有些奇怪地问,“他一个故去多年的人,能有什么事,值得你们这样的人特地跑过来?”
  伤寒干咳了一声,“我真是您的学生。”
  “教授,麻烦您了。”陈栎眼神坚定。
  “好吧,梅老师的事情,我可以跟你们说一说,”林教授无奈地摇了摇头,“梅老师曾经是我的同事,他在语言和翻译上都很有天赋,是我见过语感最好的人,他的学习能力也很强,那几年战争还不像现在这么……唔…猖獗,是这一百年来语言学的黄金时代,我和他一起研究了很多语言学公式……”
  说起往事,林教授不经意地前后摇晃着身子,“后来有一天,他和我说他要结婚了,是哪家哪家的小姐,他应该是不喜欢那位大小姐,整天郁郁寡欢,再然后他就闹出好些腌臜事,真可惜啊,明明是个青年才俊呢。”
  “再后来呢,那个大小姐就和他离了婚,这里的工作也保不住了,被辞退的时候很多人都向他吐口水,可真是声名狼藉啊……听说他带着他的孩子去过南方一段时间,再回来的时候,境况好了不少,在中心城慢慢发展起来了,”林教授说到此处,顿了顿,“没想到再见到他的时候,是他的葬礼,他的孩子那时候才不到十岁。”
  陈栎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快速地侧写着梅少爷的形象,他悄悄拍了拍烟枪后背,烟枪心领神会,在一旁接着诱问,“那他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左右有亲戚养着,不至于太落魄,对了,他还考上了国立大学,学得是资产贸易之类的专业,我也不太懂这些,他前些年还来看过我,已经长成大人了,真是不容易啊。”
  “他过得怎么样?”
  “他没和我说这些,大概还不错吧。”林教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常上您这儿吗?”
  “上、”林教授突然停顿半秒,重组了说辞,“没来过,他没来过。”
  烟枪笑了笑,没有戳穿,“我们和他有些生意上的来往,这不,我朋友有点不放心,就找来问问,您别紧张。”
  “这样啊。”林教授点点头,不再说话。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烟枪站起身,向林教授告别,林教授将他们送到门口。三人离开了林教授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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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伤寒:上班好累,不想上班,老大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