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你看我像不像你未来的主人？”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着实把问心给问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明黛。
它这么多年在天心宗，问心无数，无论是新入门的考验，还是帮助门中天赋弟子考验内心，寻求突破金丹契机，都是它‘问住’别人，哪里想到有一天会被别人给问住。
这女童好大的口气！
问心的脸色从怔愣、不可思议，随后转变成了气极而笑。
它问心乃是天心宗创派掌教从混沌界域之中寻到的道韵之石炼制的宝物，迄今为止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天心宗的创派掌教天心老祖！早在几千年前就飞升的人物。
因为问心的特性与能力，它几千年来一直在天心宗作为传承宝物，论起辈分，如今天心宗没有一个比他高的，就连神魂地仙都要尊称一声前辈，以长辈之礼待之。
这才入门的小家伙居然就打起了它的主意，还说她未来会是自己的主人！
天心宗负责招收新人的金丹真是不行，居然让这种狂妄之辈隐瞒修为进入宗门，连十岁的结丹都发现不了……
这时候问心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明知道明黛的真实修为，却半点也没有向天心宗长老们提起的事情，甚至它来之前，还对明黛抱持着一种非常好奇的亲切感。
“呵呵呵……狂妄小童，就算天心宗将来整个只剩你一个人了，我都不会认你为主！”
明黛听到这句话，表情顿时变得古怪。
……你将来可不是这么做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明黛的表情，问心有一种对方知道些什么在瞒着它的感觉。
明黛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未来真的是你的主人，你的本体是混沌界域的顽石，蕴含一丝道韵，被天心掌教老爷炼制成宝，能够沟通人内心与将其送入混沌界域，是也不是？”
听到这话，问心脸色一变，甚至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就是天心宗的神魂地仙们都只知道问心是天心老祖留下的传承宝物，拥有能够帮助弟子突破心障的神奇能力，却无人知晓它的本体来历，如今这件事情从明黛口中说出来，由不得问心不感到惊悚。
“你怎么会知道？”
问心顾不得方才端出来的架子，脱口而出。
“当然是未来的你告诉我的。”明黛认真道。
早在问心出现之前，明黛并没有找自己未来的法宝‘相认’的打算，她很清楚，未来是未来，过去是过去，别说相差的时间，就是如今明黛所在的‘过去’，也不是对应她所在的那个‘未来’的，从她所在的那个未来中纪星河与云裳没有孩子就能看出来。
认她为主的问心是两千年后的，两千年的问心，自然不可能认得她。
让明黛没想到的是，问心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或许很大部分原因是之前局限恐惧的异常引起了它的注意，但是明黛从问心没有将此事告诉天心宗的强者们，而是单独来找她这一点，判断出了这个过去的问心也许能有机会拉拢过来。
原因就像明黛之前说的，问心的来历，乃是混沌界域的顽石，当年第一次踏入问心路的时候，问心就告诉过她，混沌界域是时间与空间的交汇点，有数不清的历史碎片，问心能够将人带入那个地方，说明它本身也拥有穿越光阴的属性。
因此，在见到问心出现的时候，明黛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未来问心的经历，也能够影响到现在这个问心！
再经过这番交谈，作为主人，明黛这么多年还是了解问心的性格，要是它真的对明黛铁面无私，这时候绝对不是站在她面前要一个答案，而是带着天心宗的神魂地仙们将她捉拿拷问了。
于是，想到这里，明黛决定对问心实话实说，要是能成功拉拢问心这个‘内应’，那自己在天心宗的行动必然能顺畅太多。
顿了顿后，明黛道：“未来……天心宗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什么？”问心神色大变，比起方才更加剧烈：“你说什么？”
问心观人无数，有沟通人心灵之能，在它面前隐瞒、说谎，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也是问心一直在追问明黛的原因，因为只要明黛说出来，它就能够判断得出她是否在说谎。
明黛看着问心，认真道：“这就是我隐藏修为来天心宗的目的，我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无论是无涯宗的覆灭，还是从天心宗开始的堕化，都是明黛要逆转的‘命运’！
问心全力调用了能力，却没有找到明黛在说谎的一丝痕迹：“不可能……”
天心宗就算没落，也不至于覆灭，除非五行之道不存，否则天心宗怎么可能覆灭呢？
如果眼前的明黛没有说谎，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明黛说的是真的；另一种是明黛是个认知被扭曲的疯子，她所说的东西都是她认为的‘真相’。
明黛看到问心早已将外界屏蔽，便没有隐瞒地说道：“五行大道在未来将受到污染，所有通过内丹法晋升金丹的修士，都将会受到不可逆的打击，只有外丹法修士勉强可保留一命。”
“我是在两千年后，偶然获得了天心宗的传承，那个时候，天心宗传承只剩我一个，你与五行都认我为主。”
听明黛提到了只有到了天心宗真传弟子那一步才知道的另一件传承法宝五行环，问心心中又是一沉，她知道得太多了，不像是假的。
尤其是那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亲切感，问心骗不了自己，直到现在明黛说出了那么多‘大逆不道’之言，它都没有动过将她交给高层调查处置，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问心凝着一张小脸，严肃地沉默了良久，这才缓缓开口道：
“那你打算如何做？”
听到这个问题，明黛忍不住苦笑一声，前路不明，虽有决心斗志，但具体如何做，她自己脑中也是一片迷茫。
若论天心宗最直接的原因，从明黛看过的悟心一脉手札来看，是从钧天八百二十一年三月十八那一日，天心宗的江云大长老飞升大典上发生的堕化。
如今是钧天七百四十五年，距离‘天心宗覆灭命运’的到来还有七十六年，但是这个时间明黛知道是做不得准的，有可能因为一些改变而提前或者延后，这就和明黛一直提防着血灵咒的出现，却不敢将其掐灭在源头一样，是为了防备更难以预料的变数。
“我打算先提升实力。”
明黛诚实地回答问心，与它交流要十分注意话术，可以隐瞒，但是说出来的必须是真实的，否则绝不足以取信它。
至于没有告诉它变化的源头是江云大长老，是因为明黛拥有的法器众多，知道器灵的性格都很单纯直接，哪怕是问心这种活了很久的传承法宝也一样，此时就告诉它的话，若是问心不小心暴露出什么异常，引起那位七十年后就能飞升的神魂地仙的关注就不妙了。
“你再提升实力，能提升到……”
问心下意识的反驳，可是看到明黛才十岁就有的结丹修为，说到一半又闭上了嘴，改口道：“你要是自己提升得太快，引起关注，可别找我遮掩。”
听到这话，明黛心中升起一阵喜悦，知道问心的半个屁股已经往自己这边歪了。
还是器灵单纯好哄啊……
于是，明黛又趁热打铁的向问心请教：“对了，问心前辈，我还想向你请教一件事情。”
见到明黛神情恭敬的叫自己前辈，问心眉毛动了动，随后绷起一副不耐的神情： “什么事？”
问心的器灵外形是童子，偏偏它辈分极高，最是不想被人小瞧，明黛这个‘未来主人’的恭敬可谓正中下怀，听得它很是舒畅。
明黛哪里不知道问心的性格，微微一笑后，伸手一挥，甘霖咒迅速凝聚了周围空气中的水汽，以极快的化作了一个‘水人’。
这水人自然就莫淮的模样。
当然，水汽只能形成轮廓，看不到发色，不过光从轮廓就能够判断了，无论问心看过的是白发的莫师兄还是黑发的，都不至于会认错。
问心从头到脚地将水人认真看了一遍，却很快就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这个人，他关系到天心宗破灭吗？”
怕问心误会，明黛立刻摇了摇头：“这是我很重要的伙伴，找到他的话能给我带来很大的帮助。”
“原来如此……”问心点了点头，听到与天心宗破灭无关，神色微微放松。
问心本还想说什么，忽然，他侧头往院子大门后看了一眼，然后对明黛道：“若是我将来见到这个人，会来告诉你的。”
说完不等明黛表示感谢，它的身影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就在问心消失后不久，明黛就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子走了进来：“是明黛师妹吗？”
看服饰，明黛知道是对方是外门管事，点头答道：“是的，见过掌事师姐。”
明黛已经拜师月霞真人名下，已经是准内门，只是修为还没有达到宗门规定而已，但已经与所有结丹期的外门掌事都算同辈了。
面对真人弟子，外门掌事态度十分和蔼，给明黛送上来一个储物袋：“这里面是全新的被褥练功服，还有你这个月的外门份例，五枚精元丹，十块下品灵石，师妹清点一下。”
明黛接过，神念一扫，就知道里面的物品样样不缺，就连精元丹也是玄级，对于炼气期的弟子来说是非常够用了。
不过，当着外门掌事的面，明黛还是一个才刚刚炼气入门的孩子，在对方的指导下‘学会’使用储物袋后，这才送对方离去。
临走时，外门掌事还叮嘱道：“外事堂就在西峰，这个月月例我是顺道送来的，下一次就要师妹自己去领了。”
“我知道了，多谢师姐。”
明黛将外门掌事送出了门，这才带着储物袋回到了院中。
目光扫过清净简单的小院，明黛伸了个懒腰，未来一段时间，她应该都要在这里度过了。
至于莫师兄的事情，听到问心的回答之后，明黛只能暂时放下。
但凡是入门者都必须通过问心路，在这件事情上，问心是最有发言权的，若是莫师兄真在这一届新入门的弟子之中，那问心方才必然不会认不出来。
千面是明黛去到‘未来’的时候借给莫师兄的，他第一次回到中古时代没有千面，若没有隐藏手段，应该改变不了外貌气息。
难道……她真的是太想联系上师兄，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
多亏了有姚真这个年龄差不多的对照组在，在外门作为炼气弟子修炼了一年后，明黛卡着点，后脚与她一起‘突破’了筑基，正式成为了一名天心宗的内门弟子。
这个速度对比起明黛所知的未来天元宗外门弟子的进阶速度也快了许多，一方面是功法的原因，一方面则是两千年前的灵气着实比两千年后丰富太多。
若说中古时代的修仙界属于鼎盛时期，那明黛出生的时代，明显得能看出整个修仙界都在走向衰落，因此才会如此注重资质，忽视中古时代最重视的心性——
没有资质，根本修炼不到需要拼心性的那一步。
再加上内丹法不能再走，要么开发其他道路，要么只能走外丹法，还有天心宗堕化带来的高阶修士的全军覆没，以至于两千年后的修仙界无论是强者数量还是功法技艺水准，都比起中古时代下降了一大截。
如今明黛与姚真的筑基速度在同门之中实属优异，不过也没到惊人的地步，被元婴真人收入门墙的霍青松更早一些，花费了半年突破筑基，不过也有他心境稳固，直接可以用丹药提升修为没有隐患的关系。
成为内门弟子之后，明黛与姚真两人就搬离了外门弟子的居所，住在了内门弟子居住的区域，师父月霞真人居住的望月峰山脚下。
“师妹，走走走，我听其他弟子说，这一旬公开讲道的乃是炼丹峰的齐长老，据说他除了会教大家如何分辨丹药品阶，还会讲一些炼丹入门，之前有位师兄就是在他课上表现良好，被他收做炼丹童子呢！”
明黛正在洞府中打坐之时，姚真找上了门来，激动的邀请她去听讲。
内门弟子们除了自己师父之外，每一旬还可以去广场听门中其他长老公开讲道，除了主修功法之外，炼丹、炼器、制符等等旁门副职，天心宗也不缺专精的长老。
若是弟子有兴趣天赋，可以选择一门或多门学习，有幸拜这些长老们作这一门技艺的老师也不无不可。
作为刚筑基不久的内门弟子而言，要是能当上一位炼丹峰长老的炼丹童子，就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的修炼丹药都不缺了，学有所成的话，甚至还可以凭次赚取一些灵石。
姚真很喜欢这个雪玉可爱的师妹，听到有这种好消息，连忙过来拉着明黛一起去听讲。
面对姚真如此盛情，明黛只能却之不恭，与她一起来到了内门讲道的广场上。
此时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内门弟子，筑基与结丹皆有，可见炼丹一道在这个阶段的受欢迎程度。
在天心宗，金丹之下都是内门，只有突破金丹之后才能位列真传，此前明黛在石荒参与悟心考核之时，就是被算作内门弟子，成就了金丹之后才算作核心真传。
齐长老乃是一位金丹炼丹师，他旁边还有一个丹炉，下方燃着丹火，今日的公开讲道，他的教授过程便是直接在所有弟子面前从头到尾炼制一炉丹药。
“回灵丹，乃是筑基期常用的一种补充灵力的丹药，主材为紫参，辅药乃七夜草……”
下方前来听讲的弟子们目光都汇聚在齐长老手上，也不管当下听没听明白，抓紧机会记住对方的手法才是真。
差不多宗门中大部分内门弟子都汇聚在这里了，明黛目光一扫而过，估算出如今广场上恐怕约莫有五百多将近六百人，在心中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大宗。
忽而，明黛动作一顿，她的余光又在人群中看到了莫师兄的身影。
然而当明黛立刻转过去的时候，却再度什么都没有发现。
明黛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这里人影交错，确实可能看得不是很真切，可是明黛如今哪怕只有结丹修为，灵觉却绝对不输任何一个元婴真人，怎么也不该是容易被幻觉影响到的。
而且这还不是第一次，加上从问心路中出来的那一次，已经是她第二次出现这种情况了。
“……现在还剩最后一味香柏叶了，后排那个穿蓝裙子的弟子，你来放这味药。”
随着台上的齐长老开口，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明黛这个‘幸运儿’身上。
明黛回过神来，看到了齐长老正捋着胡子，有些促狭地看着她。
对比起全场其他弟子无论听得懂听不懂，都专注得恨不得讲炼制过程刻在脑子里，方才分心的张望的明黛自然就显得‘鸡立鹤群’了。
“师妹……”明明被喊到的不是姚真，姚真却跟着神情的紧张了起来。
明黛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从未做过任何小孩子气的举动，这位师姐就莫名地对她产生了一种护崽的心态。
都被长老喊到了，明黛只好站了起来，越过人群，来到中央的丹炉旁。
趁着全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机会，明黛还再度确认了一遍，人群中确实没有莫师兄的身影……
“分量根据我方才讲过的君臣相佐之道，你来挑香柏叶吧。”齐长老朝着明黛笑道，准备等待着这个不用心听讲的弟子挑错分量，随后趁机教育一番众弟子，无论是修行还是学习技艺，专心都是基础。
白激动一场，明黛心中失望，随后探入神念在丹炉之中略微感应了一下之前投入的灵药情况后，明黛伸手拿取了一片香柏叶。
齐长老见状眼睛一眯，正要说话。
明黛却并没有将那片香柏叶投入丹炉，而是伸手将其从中撕开了一小部分，将那不到半片的叶子投入了丹炉之中。
齐长老动作全部都停在了原地，怔然地看着明黛丢入的香柏叶——
居然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就是他自己来放，斟酌一番也是这个分量了。
“长老，我放好了。”
明黛声音将齐长老唤了回来。
“你之前学过炼丹？”齐长老转头紧盯着明黛。
明黛点点头：“我认识一位炼丹师，与他学过丹道。”
“原来如此。”齐长老恍然，随后扫一眼广场弟子们好奇的目光，对明黛道：“咳咳……不错，你下去吧。”
“是。”明黛行礼，走回座位。
……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齐长老的声音传来。
“回长老，我叫莫淮。”
莫淮回头，拱手行礼，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莫淮……”齐长老点了点头，目光带着欣赏：“你可愿意来我炼丹峰做我的炼丹童子？”
莫淮一愣，迎向齐长老欣赏的目光，以及周围其他弟子们传递过来的羡慕眼神，只得答应道：
“多谢长老，弟子愿意。”
殊不知，他心中却是在苦笑，也不知道方才是怎么回事，竟然恍惚间好似广场上看到了童年所见的那位仙长，导致分神被齐长老抓到，让他上来选择最后一位药引。
还好此前青阳师弟在群内教授明师妹炼丹的时候，他分神在群内听了一耳朵，选出了正确答案。
莫淮觉得幻觉应该是跨越了太长光阴的影响，因为中古时代距离自己的时代不知多久，那位仙长除非是已经飞升的仙人，否则应该不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人。
可若那位仙长是仙人，那当年要帮助他的话，甚至根本不用出现就能做到了。
过去在莫淮刚刚突破金丹的时候，他也是经常看到、听到一些不存在于自己世界的声音与画面。
让莫淮为难的是，如今因此引起齐长老的关注，去炼丹峰当炼丹童子，寻常内门弟子都不会拒绝这种机会，他也只能应下。
“哎……”
想到以后要花一段时间去炼丹峰，莫淮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样一来，去藏书楼观阅典籍，调查天心宗为什么会一朝破灭的事情，又要被耽误了。
看来，只好尽快‘突破’筑基，展现出潜力引起师父月霞真人的注意，让她出面阻止自己，不要‘分心’丹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