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天心宗为什么会一夕之间就分崩离析？
这是莫淮来到天心宗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曾找到的答案，无论内忧还是外患，他都没有找到足以在那么短时间令天心宗倾覆的理由。
在成为月霞真人弟子的第五年，莫淮选择了‘突破’结丹。
一年筑基，四年结丹，莫淮比照了与自己一同入门的师妹姚真的进步速度，表现得与一个普通天才无异。
对于以光阴之力入道的莫淮而言，他进入天心宗，根本不需要修行什么敛息之术，因为他直接可以使用光阴之力，将自己的修为与年龄都直接维持在少年筑基时期，根本就用不上敛息之法，只要不是走光阴大道的修士，根本就发现不了他的异常。
然而光阴之术神秘莫测，就连与之涉及的术法，都只有神魂地仙才开始接触，更别提以此法突破的金丹了。
莫淮隐藏进入天心宗，可谓是非常顺利，没有人发现端倪。
就是在走问心路的时候，他直接没有走最后一百丈，以至于降低了在不少金丹长老面前的评价，不过还是被月霞真人选上，收为弟子。
接着因为莫淮引起了炼丹峰齐长老的注意，为了不浪费时间去做炼丹童子，莫淮只得提前突破了结丹，很是给月霞真人涨了一番脸面，她在这一届新晋弟子之中收下的唯二两名弟子，都在五年内突破了结丹，从这个进步速度来看，有望金丹的概率极大。
姚真也颇为惊奇于自己这位平时低调的师兄居然突破得如此之快，就在她突破之后半个月也跟着突破了，避免了她作为年龄更小的师妹修为比师兄进步快，引起对方嫉妒的顾虑。
殊不知，莫淮也在暗中庆幸有姚真这个对照，能够让他卡这时间点突破，达到目的的同时也不至于引人注目。
……
“既然你们两人都突破了结丹，那我便传授你们内门的核心功法——《五行归藏》，此功法包涵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大道，你们全部都可以选择修炼。”
望月峰，月霞真人的洞府之中，看着坐下的两名刚突破结丹的新弟子，建议道：“不过我建议你们可以选择自己最擅长的一系修炼，哪一个更有天分就选择专精哪一门，若是贪心太多，反而弄巧成拙。”
随着话语落下，她两枚玉简飞入了明黛与姚真手中。
明黛神念一扫，就认出了这是她多年前曾经修行过的《五行归藏》，不同的是，当时明黛与傅修淡雨寒等结丹修士，是作为传承种子进入其中，直接将五行拆分为了五部单独的功法供他们选择，不过与此时月霞真人说的让她们选择擅长的一系修炼也是一个意思。
“是，谨遵师父教诲。”
明黛与姚真收下功法，同时躬身行礼。
月霞真人突破金丹不到五十年，门下弟子并不多，上一届并没有收徒，这一届收下明黛姚真两人，名下一共也才只有三名弟子，如今三名弟子都很优秀，尤其是新收的这两个，突破结丹的速度放在新弟子中也是排在前列的。
因此对于这两个弟子，月霞真人自然喜爱，对她们给予厚望。
满意地点了点头后，月霞真人又勉励了两人一番，随后提前透露给了她们一个消息：
“如果你们能够在十年内能够触及到大道本源，感悟到任意一系的大道真意，你们就可以获得罕有的机缘，甚至有机会能凭此突破金丹也未可知，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吧，好好努力，未来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你们自己了……”
“是，师父。”
两人行礼之后退出了洞府。
回去的路上，姚真想到师父刚刚提起的机缘，心中期待又好奇，忍不住问明黛：“师妹，你觉得师父说的机缘会是什么？”
“我也猜不出来。”明黛只能摇摇头。
姚真也只是下意识的一问而已，当然也清楚师妹不可能知道：“嘿嘿，咱们回去要好好努力，你修行功法上若是遇到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嗯嗯，多谢师姐。”明黛点头。
看着师妹雪玉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姚真手上微动，到底还是忍住了像前几年那般趁机上手揉捏的冲动，最后只是拍了拍她肩膀，而后转身回到自己的洞府。
明黛看着姚真亭亭玉立的背影，目光中透出几分慈爱，五年了，这小姑娘也算她看着长大的。
回到自己的洞府不久，明黛正在打坐，忽然感到眼前多出了一个人影，看清对方的模样后，她不由得一笑：
“问心前辈，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问心已经非常熟练地坐在了一旁的蒲团上。
这五年来，问心时不时的就会突然出现在明黛面前，也不做什么，就是默默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美其名曰‘监视’，明黛自然乐得如此，这样一来还能从问心口中打探到不少关于天心宗的内部消息。
“当然，我的洞府就是你的洞府。”明黛大气地说道。
问心满意地点点头，点到一半反应过来：“好你个小丫头，又占我便宜！”
且不论明黛说的未来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那她也是未来才能当上它的主人，又不是现在！
如今十五岁的明黛已经是少女模样，逗弄起问心童子也不再有小孩逗小孩的感觉了，见对方脸颊已经鼓起来，明黛这才转移话题道：
“问心前辈，今日我听闻月霞真人说，天心宗弟子若是能够修行五行归藏，领悟大道真意，就能接触到一个突破金丹的机缘，就是走问心路进入混沌界域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明黛已经开始好奇自己要是再一次进入混沌界域，会经历什么了。
听到明黛这个问题，问心童子双手抱起，身子往后一仰：“想得倒美，问心路岂是轻易就能走的？”
“那要如何才能走？”明黛问道，她之前只知道问心路在天心宗是内门弟子才有机会走的，自己在未来的情况，似乎做不得参考。
问心道：“不是说你在未来走过吗？你那是什么情况走的？”
明黛如实答道：“整个天心宗就剩我一个人了，不能再用内丹法走五行大道，你告诉我进入混沌界域之后，除非突破金丹，否则就不能从里面出来了。”
听到明黛的话，问心神情一顿，看向她的目光发生了变化：“你还是去了？”
“当然。”明黛自然点头，那种情况下，无论是为了什么，她都只有一个选择。
问心却是似乎有些动容，然后才缓缓道：“问心路，无论是谁，一生只能进去一次，若是没有突破金丹想从里面出来的话，需要消耗混沌石，才能够将送入其中的人接引出来，否则就会永远迷失在历史的缝隙之中。”
“在天心宗，只有寿元将近却还是没有突破金丹，又不想通过外丹成丹的内门弟子能够走一次问心路，成则突破金丹，败则寿元终结而亡。”
这就是问心方才动容的原因，若是明黛说的是真的，那意味着她在自己还很年轻，还有很长寿命的时候，选择接受天心宗的传承踏入问心路，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这一点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已经能够担得起天心宗传承。
见到问心的反应，明黛才知道，原来即使是帮助弟子突破问心路，也不是谁都能走的。
“呃……那我不能再进入混沌界域了吗？”明黛问道。
问心看了看她，眉头大皱：“你如今才几岁？你以为混沌石那么容易寻到吗？就算宗门之中有储备，也有的是人排队兑换机会，怎么都轮不到你一个十多岁的弟子。”
明黛不以为杵，心中感慨，原来自己在未来走过的问心路，在原本的天心宗内，是内门弟子们寿元将近时的最后一博。
不过那个时候，对于问心而言，也是传承下天心宗的最后一搏吧……
回神发觉气氛莫名变得有些沉重，明黛又笑着开口道：“那问心前辈，我师父所说的机缘又是什么？”
“她说的应该是五行秘境。”问心随口答道。
“秘境？”明黛眼睛一亮。
秘境与遗府、险地是完全不同的，秘境等同于一个小世界，通常是大门派传承才有的，用来提升、或者考验弟子，作为一个独立运行的小世界，其内能够自发吸收外界灵气，诞生修仙材料，秘境的形式多种多样，需要符合条件的弟子才能进入。
不过在明黛的时代，她从没听闻任何现存秘境的消息，修士们历练的区域基本都是各种遗府传承，甚至是险地。秘境就真的只是存在于话本传说之中，更像是修士们遥不可及的梦想。
或许类似天元宗这样的大宗门之中还有一些秘境的记载，但那就不是明黛当时一个外门弟子所能够知晓的了。
没想到来到两千年前，能够真的接触到这一‘传说中’的宝地，明黛顿时激动了。
问心看到明黛的神情，顿时起了显摆之心，详细地对她解释道：
“那是掌教老爷飞升前从虚空之中捕获的一个小世界，炼制之后，其内充满了五行源力，天下只要领悟了任一一个五行大道真意的修士都可以进入其中探索，在其中寻找契机，突破金丹而出。”
“里面只能容纳结丹修士进入，金丹以及之上的强者进入都会被秘境的力量给弹出来，在里面突破的金丹也一样，只要实力超过界限，就会自动脱离秘境。”
在虚空捕获小世界，将其炼制到这个世界之中，成为秘境……
明黛目露神往，在死亡神座上的她或许能做到这一步，可那是神灵的领域。
飞升了超过千年的天心老祖，让明黛看到了修士光凭自身修炼，就触碰那个领域的可能。
问心却是以为明黛在憧憬秘境之中的机遇，得意的又给她泄了点密：“而且其内环境特殊，生长得有各种天材地宝，还有掌教老爷留下的宝物，开启一个月时间，就看你有没有机缘能遇到了。”
说到这里，问心忽然一顿，反应过来，怀疑地看向明黛：“你感悟到五行真意了吗？”
它一直知道明黛是入门之时就隐藏了结丹修为，还隐藏得很深，如果不是最后问心路最后一百丈引起了它的注意，它都不会发现明黛才十岁就已经结丹了。
但是明黛这五年来一直隐藏修为，与天心宗其他入门弟子一样学习门内功法，低调行事，以至于她原本修炼的具体功法情况，问心一直都不得而知。
听到这个问题，明黛想起了两千年后的问心，在她没有领悟五行归藏之前，这家伙似乎也是很不看好她呢。
于是明黛一笑，往洞府之中布置的屏蔽阵法内投入了一颗灵石，看向了问心：
“问心前辈想要看哪一系大道真意？”
问心略微一愣，随后明白了明黛话中隐含的意思，满脸莫名地将抱住双臂：“怎么？你还能用出五行归藏不成？”
明黛才汇报自己结丹的事情，月霞真人应该是才将功法给她，没有五行环的辅助，就算她学得再快，也只够学会功法，不足以领悟大道真意。
原本想一个个展示，不过听到问心这么说……明黛伸手朝着两人面前的桌案一抹。
一轮精巧的五行灵气汇聚而出，精纯无比，一道衔接着一道，不用刻意引导，便自然地形成了一个循环。
五行相生，本就是他们所在的物质世界构成的基础规则，无需干预，天然便会如此运转。
看到这一幕的问心，已经神情变化，作为宗门传承法宝，它哪里看不出明黛这一手的根基功法，就是五行归藏的完全状态。
能够完美的将这功法使出，代表她已经领悟了金、木、水、火、土……全部五行大道的真意。
并且，她还将强大的五行之力限制在了不到脑袋大的范围内，若是没有将五行真意领悟得足够深刻，根本做不到这样的举重若轻。
这还没完，问心看着五团灵力相生汇聚之处，控制不住地微微张开了嘴。
五行相生拥有开辟空间之力，此时在五行灵力的汇聚之处，慢慢形成了一片独立的混沌空间。
明黛伸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一杯茶，随后将装着茶水的茶杯给放了进去。
明明这些灵力极为强悍，单独拆出来一个，威力都会是寻常结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但偏偏普通粗瓷的茶杯就这么安然无恙的穿了过去，杯中的茶水一滴未洒，稳稳的落在了其内的小空间之中，可见其灵力控制的稳定。
这一番变化的原理，问心非常熟悉——
这就是一个小型的五行环！
五行环也是耗费了珍贵的五行灵髓才制作出来的传承法宝，最玄妙的就是它能开辟混沌空间这一点，她居然光凭自身感悟就能做到这一步……问心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明黛则是微微一笑，将茶杯从小型混沌空间之中取出，递给了问心，这才撤去了灵力显化。
这么多年过去了，明黛对于道法的领悟，又岂是刚刚突破，更别提来到天心宗这几年，每天修炼的时候又不是装样子。
接触天心宗的基础功法，结合自己已经学习过的五行归藏，触类旁通之下，明黛对于五行大道的领悟已经极为深刻，可以说还在任何一个天心宗金丹真人之上，甚至足以与宗门核心的元婴真人们媲美。
问心看着还散发着袅袅茶香的茶杯，缓缓接过，一饮而尽。
随后，问心的身影消失不见。
明黛所展现出来的东西，更说明了她那番话的可靠性，以至于问心都忘记了继续询问，明黛从混沌界域归来，成就金丹的是什么大道。
天心宗……未来真的会没了么？
……
天心宗的藏书楼看起来只是一座单独的小楼，世界上走入其中之后，会发现里面的空间非常大，大得符合外表看上来的格局。
“前辈，这是我的令牌。”每一次进入这里的时候，莫淮都会非常小心谨慎，作为半个元婴，他察觉得到，值守着藏书楼的这名总是看起来睡眼惺忪的老者，实力非常可怕，境界最少是元婴，甚至还可能是一位神魂地仙，若非他光阴之道的特殊，伪装极有可能都会被对方发现。
“哦……”老者支着手，抬眼觑了莫淮一眼，就摆了摆手：“结丹了，你现在可以看一层到三层的书了，我看你不是第一次来了，规矩都懂的吧？其他楼层不要乱闯，不可以私自携带书籍离开藏书楼。”
“弟子明白。”莫淮应道。
“去吧。”老者挥了挥手，示意莫淮离开，眼睛一闭，很快就打起了盹。
莫淮将令牌收入储物袋，心中略有些期待地走上了藏书楼，一二层楼的书籍都被他这段时间抽空来看过，没有收获，如今‘突破’结丹之后，他终于能够进入第三楼，查看结丹弟子才能看到的藏书了。
天心宗的藏书楼之中，除了收录得有宗门弟子在外历练收获的一些有价值的功法、秘术，还有一些天心宗前辈的修炼心得、游记见闻、杂谈等等，前者有一些需要灵石或者是完成宗门任务兑换，不过莫淮关注的后一类书籍，基本都可以在藏书楼直接阅览。 他此前通过这些‘杂书’，了解了不少中古时代修仙界的概况。
“哒、哒、哒……”
这个时间在藏书楼的人并不多，无人说话，一片安静之中，行走在书架之间的人，踩在木板上发出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洗剑录》——江云。
看到这本书封皮一角的名字，明黛停下了脚步。
这个江云，会是她所知的那位飞升大会出事的那位大长老江云吗？
明黛回想起自己在天心宗这几年旁敲侧击了解到的关于江云的消息，这位大长老是宗门老祖级的人物，如今作为一名普通内门弟子，她接触的东西当然与神魂地仙非常遥远，她还是从宗门六百年前的一些记录里找到江云的名字的，那个时候，这位大长老还是门内的金丹真人，据闻擅长剑术。
问心引荐是不成的，这事不能让问心知道，明黛想想自己也主修剑术，或许可以从这方面接近一下江云长老？
不过，且不说这关系怎么拉近，拉近之后又该如何解释呢？没看问心即使可能感受得到一些未来的事情，这五年来也都是一直在观察，而不是直接相信她么，总不能明黛到时候直接对江云说：要不你别飞升了吧？
唔……估计会被这位地仙一个掌心。雷劈死。
摇了摇头，明黛伸手将这本《洗剑录》给拿了下来。
当书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明黛却浑身一震，她从对面露出来的书架缝隙之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对面走过。
这是她第三次看到莫师兄了！
“师兄！”
明黛瞳孔一缩，再也忍不住，立刻小声的朝对面喊了一声。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她的声音绝对能让对面的人听到，甚至还引来了几道原本正在藏书楼内看书的视线。
明黛干脆装作遇上了熟人，直接朝着方才透过缝隙里看到的莫淮行走的方向，快步往书柜绕去，正常情况下，只要走到前面书柜的转角，就能看到对方！
……
“师兄！”
正在书架间行走的莫淮猛然顿住身影，看向了侧边的书柜，目光像是仿佛要洞穿到书柜对面的空间。
——那是明师妹的声音，他不会听错。
可是明黛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可是中古时代！
莫淮神色剧震，他甚至尝试着在意识中打开修改器，却发现自己一如既往的联系不上聊天群，所以明黛的声音只有可能是在这间藏书楼发出的，不可能来自群内。
带着满脑子诧异与震撼，莫淮继续快步往前，如果那声音真是明黛发出的，那只要越过这个书架，就能看到对方！
“……”
夕阳的余晖落在两排书架之间，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影。
明黛怔愣了片刻后，扶额摇了摇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幻觉，还是别的原因？
沉默片刻，明黛叹息一声，回到了之前位置，捡起了那本《洗剑录》。
“……”
莫淮的脚步钉在了原地，定了定神后，他走到了空无一人的书架旁，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一本书册，也看清了封面上的内容。
《洗剑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