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地洞中的黑脚印(2)
“啊，我的烟盒找到了，叶主任，抽支烟吧，抽完了这支烟。你到派出所东头那间办公室里和你的职员们一起坐一坐，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一下会计范梅。”
“好的，程队长，我非常乐意配合你们的工作。要知道，我作为储蓄所的负责人，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上级交代，上级那么信任我，可是我却辜负了他们的期望。给我处分是一定的了，但是，我还是想尽量地协助你们把失款追回来，减少国家的损失。”
“我们会的，你去吧。”
我把叶主任领到东头的办公室里坐下，又叫了会计的名字。在我站在门口观察那几个职员的时候，所长对随他出来的警员小声叮咛道：“在我离开的时候，切记不要让这些人相互说话，明白吗？”
“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你做得很好，去吧。”
我看了一眼队里的那位同仁，发现他正在用鹰隼一样的目光盯着屋内的每一个人，于是我们放心地带着会计范梅回到西间的办公室里。程菲仍在阅看几分钟以前我做的记录。所长把会计介绍给程菲说：“这是储蓄所的会计范梅。”
程菲示意我做记录，拿眼打量了一下这位三十多岁的银行会计，目光在她的头顶稍做停留之后，单刀直入开始问话：“谈一谈你今天上午的行踪吧！”
我在落笔之前，目光受程菲举动的影响不经意间在会计的头顶上盘桓了一下，发现这位衣着时尚的女士居然把发卡戴歪了。
而我们的观察对象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略有些紧张地看了看我们说：“我在下午已经陈述过了，你们也已经作了记录，如果我再次重复有助于你们早日破案，那么我将非常乐意再讲一遍。今天早上，因为有几笔未达账项，叶主任叫我到城里的分行去对账。快到中午的时候我对完了账，就没有回来，径直去了城里的家里，吃完饭午休了一阵。下午上班前坐了一辆短途客车刚刚行至半路，主任打电话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在车上，他说所里出事了，让我赶快赶回来。可当我赶到储蓄所门口的时候，你们城里的警察就已经到了，然后把我们带到了这里，直到现在。”
“你说你到城里去对账是奉了叶主任的指派是吗？”
“是的，主任一向是个做事很有计划的人，对他一些提前安排某些工作的做法，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好的，再跟你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吧，你之前跟我们的侦查员们谈到你的丈夫在外地工作，他大概多长时间回家一次呢？”
“嗯，”范梅紧抿着嘴唇沉思了一阵，“我认为这属于我的私人问题，而且跟案件无关，我可以不作出回答吗？”
“我们问起的每个问题，都是跟案件有关的，请你如实回答。至于那些确实涉及到你个人隐私的问题，我们尽量不问，而且即使知道了也要想方设法忘记，我们警察破案需要的是事实和逻辑，而不是他人的私密消息！”
“好吧，其实也没有什么，他平均一个星期回来一次，我们夫妻俩的感情非常好。”
“你的孩子现在正在上幼儿园？”
“是的，因为我结婚有点晚了。”
“在西街的小天使幼儿园分园是吗？”
“对。”
“好了，我想我现在暂时再没有问你的了，你的挎包就在你身上吗？好了，你可以背着它直接回家了。”
“好的，程队长再见。”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会计用某种难以捉摸的眼神望了我们每个人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
程菲拨通副队长的电话作出某项安排之后，抬起头来笑着说：“接下来，我们该问一问那位严重失职并有盗窃嫌疑的值班员刘俊祥了。蓝雨，不知你刚才有没有仔细阅读过，他前面谈到的短短几个细节，居然是漏洞百出的，接下来我们只需略微改变一下询问的次序，那么今晚的第一个线索或者是一个决定性的线索就要浮出水面了。”
“你是说他的嫌疑最大？”
“最大暂时不能说，但嫌疑是无法排除的，你想，今天中午只有他一个人值班，而金库就在他值班期间被盗，他能没有嫌疑吗？啊，西间的办公室门响了，我想所长已经把他带来了。”
信贷员刘俊祥长着一副修长的身材，俊朗的面孔，如果不是今天碰上了金库失窃的案子，那么我们在其他任何场合与他邂逅都不会把他跟任何一点不愉快的事情加以联系，因为他给人的第一感觉是那样的彬彬有礼且令人乐于接近。程菲看见他进来，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发问，只是盯着他的眼睛。
信贷员在这样的注视下理所当然显得不自在起来，他似乎是低下头想了一些什么，然后鼓足勇气抬起头来向着程菲说：“警官先生，我想我什么都已经谈得很清楚了，巨款失窃我有责任，但我想我在值班期间去趟洗手间也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罪恶。”
“你是说你去了一趟洗手间是吗？”
“是的，我是一个有着完全人身自由的公民，遇到这样正常的生理现象，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向主任请假。”
“你们平时随便出去一下都需要向主任请假吗？”
“虽然不必履行书面的手续，但至少在口头上要通个气。”
“你在洗手间里待了多长时间？换一种问法，你离开金库值班室多长时间？”
“也就是十几分钟时间吧。”
“在你们宿舍的尽头就有洗手间，你为什么要走到街面上去呢？外面有更适合你去的洗手间吗？”
“我没有到街上去。”
“你去了！”
“……”信贷员涨红了脸，嘴唇动了半天，最后说，“就算我去了，但是你也要知道，我值班也不单单在金库值班室里，我还要随时到外面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那么你在外面看到了什么动静呢？”
“什么动静也没有看到，然后我就又回到了值班室。”
“你出去的时候，值班室的门上锁了吗？”
“锁了。”
“在街上你停留了多长时间？”
“可能有十分钟。”
“那么你在接受第一次询问时为什么要撒谎呢？”
“……也不是撒谎，我觉得就是上了趟洗手间，里面和外面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就没有谈。”
“既然你觉得没有区别，那你为什么不说你去了外面而非要说你在楼上的洗手间呢？”
“啊，这个，这个，我当时有点害怕，害怕我说我去了外面会显得我脱岗更加失职。”
“你刚才不是说你值班也不单单在值班室里吗？还要到外面去看看有无异常的动静吗？”
“……”长相俊俏的先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吧，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值班可以换班吗？比如说，今天你有事，让他人来代班！”
“这种情况几乎没有发生过，一年前我们排好了现在的班，基本上没有人跟他人调过班。”
“行了，刘俊祥先生，我先问到这里，你仍然回到东头的那间办公室里略坐一坐，等一会儿我会再次请你到这儿来的。”
信贷员抹了一把额上冒出的冷汗说：“好吧。”
刘俊祥出去之后，程菲吩咐我说：“你去叫一下出纳员周晶，我有一个小问题要向她核实一下。”
“好的。”
“周晶小姐，听说你平时还兼管外勤，顺便做一些替主任清扫宿舍之类的工作？”
“是的，每天早晨在银行的运钞车到来之间，我会到主任的宿舍里，把他的办公桌擦拭干净，文件摆放整齐，清洗一下烟灰缸，然后把垃圾倒出去，就这些。”
“那么，今天早上，你也是这么做的吗，比如说，你清洗烟灰缸了吗？”
“是的，我清洗了，我记得清清楚楚。因为我每天早上都在重复这项工作，绝没有例外过，除非我缺勤。”
“好的，我的问题问完了，谢谢你。现在你们三位女同志都可以回家去了。蓝雨，你出去向所长说明一下。”
出纳员走了，程菲点上一支烟，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说：“三位女职工的嫌疑现在看来可以排除，她们在第一次谈话中谈得很清楚，三个人在宿舍里打了一中午的牌，相互之间的证词可以印证，张林中午出去探访他的一个朋友，但他的动向尚待核实！最后，我们该问一问那位把巨款放没了的金库保管员何旭有先生了。”
“何先生，金库一直以来都是你保管的吗？”
“是的。”
“你担任金库保管员多长时间了？”
“有十个月时间了。”
“平时，你是怎样把营业款放进金库的？”
“刚开始我当金库保管员，因为工作环境不熟悉，所以每次打开库门放钱时，我都会开启内壁的电灯，然后把钱小心翼翼地放进铁箱内，盖上盖子，再锁好金库的门。到了后来，我干得熟练了，打开金库的门闭着眼睛也可以把钱放进铁箱。而今天中午我就是这么做的，我把总共32万元现金放进铁箱盖上盖子，锁上金库的门，向主任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回家去了。”
“你中午回家有什么急需要办理的事项吗？”
“是的。早上我父亲打电话来说他要出售一些小麦，要我过去帮忙看看秤，不要让那些不良的小贩蒙骗了，这是为子之道，所以我没有任何推辞就去了。”
“你说你把现金放进了金库，但是，我现在有一个疑问，你把那32万元真的放进去了吗？”
何旭有气愤地站了起来，我看见他额头上的青筋因为盛怒而暴了起来：“啊，警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我，在我看来你这样问简直就是指控我偷了钱，每天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不放进去行吗？而今天中午，叶主任就在旁边看着，我能在他的注视下把那些钱堂而皇之拿回家交给我手头拮据的父亲吗？”
“请保持冷静，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问这句话的真实意图是想确认一下你确实把钱放进那个铁箱了。”
金库保管员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点点头坐了下来：“我确实放进去了，就放进了那个铁箱之内，盖上盖子时我甚至听到了铁皮相撞的声音。”
“很好，何旭有先生，你是个非常诚实的人，也是第一个洗脱嫌疑的人。”程菲把他响铃的手机拿出来阅读了一条信息之后说，“现在，为了侦破案件的需要，我得知道储蓄所里每个人的大致情况，而你也知道，在这之前我没有跟你们任何一个人接触过，所以我对他们一点也不了解，你能给我提供一些相关的情况吗？”
金库保管员马上转怒为喜了：“啊，警官先生，感谢你为我主持公道，要知道今天巨款失窃之后，我的心理压力是多么的大，那些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我在金库里做了什么手脚，然后趁着回家把钱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我希望你们能早日破案，把那个胆敢把脏手伸进金库的窃贼抓出来，为我们每个人都洗脱嫌疑。现在你问吧，不论你问什么，我都会把我知道的情况毫无保留地提供给您。”
“抽支烟吧，抽支烟继续谈。”
“谢谢，我从来不抽烟。”
“那么，我们继续吧。依你职业的眼光来看，金库里的钱是如何失盗的？”
“说起来我也是相当的疑惑，金库的门锁完好无损，密码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可是，可是，那些钱居然就不翼而飞了！”
“你有没有仔细察看金库里面？”
“没有，当我把手伸进钱箱没有接触到钱，心里感觉有异，赶快打开内壁的电灯，发现钱不见了，我就赶快叫了主任，主任过来隔着金库的门瞅了瞅空空的钱箱，说要注意保护现场，立即让我报了警，我再没有仔细察看金库里面。”
“嗯，在你看来，你们的主任叶利，是怎样的一个人？”
“啊，在我看来，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相当难说，因为这关系到一个人的人品和道德，不好妄下结语。单就作为一个金融工作者来说，我认为叶主任表现得并不是很严谨，发放贷款也比较随意，3年前考察他当主任的时候，上级当时就否决了，原因是发现他以前做会计时，账目记得比较混乱，混乱的账目后面有没有隐藏着其他的问题，这就不是我们这些小职员们所能知道的了。不过有时事情的发展也往往出人意料，就在任何人都以为叶利的仕途就要终结的时候，却不知道有哪一位大人物垂青于他，主任的位置最终还是属于他了。”
“他的个人生活方面……”
“嗯，他的生活作风方面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提起这个问题，他应该还算得上是一个相当正派的人。”
“问你一个问题，你在这里工作几年了？”
“七年时间了。”
“你在这里工作了七年，当了十个月金库保管员，那么另外的六年多一点时间是什么岗位呢？”
“四年信贷员，两年副主任。”
“你还干了两年副主任？”
“没错。”
“怎么会不升反降呢？”
“这就不是我所能知晓和掌握的了，反正叶主任调来当副主任的时候，我就又成了信贷员了。”何旭有把两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动作。
“你说你中午回家之前向主任打了个招呼，你们有事出去之前，都需要向主任请假吗？”
“那是必须的，今天早上我几乎是和张林同时向主任请的假，说明情况之后，主任就允许了。过了一阵，他吩咐范梅到分行去对账，这我记得很清楚。”
“今天中午下班之前，你们离开过营业室吗？比如说，回到楼上的宿舍。”
“哦，一般来说营业时间我们不到宿舍里去，而今天就恰恰属于这种情况，因为乡村里发放的贷款近期已经开始回拢，所以每一个人都在忙碌，连中午下班都没有提前呢。”
“你刚刚提到了范梅，那就顺便也介绍一下她的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