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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山庄假债之谜(2)

书籍名:《神探笔记》    作者:冷雨清


  许久,屋内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则远及近,最后在门口停了下来,从门里传出一位中年妇女睡意未消的声音:“请问是哪位,这么晚有事吗?”

  守门人答:“我是门房的老郑,有急事找郝科长面谈!”

  问话者似乎透过猫眼朝外观望了几秒钟,看到探视范围内确实只有守门人一个人,于是放心打开了门。两名队员立即从旁一拥而入,直扑里间,将一个只穿着底裤的男人控制在床上。

  在确认他就是郝典之后,两名侦查员立即催促他穿衣服。

  穿着睡衣的女主人嘴唇动了几动,惊惶失措地回头望望郝典,又回过头来直视着我们,似乎想要辩解几句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将搜查证递到她眼前:“我们是公安局的,奉命搜查你们的住宅!”

  “可是,我们并没有犯法……”她结结巴巴地说。

  “是否犯法跟我们搜查住宅并不会直接画上等号,请穿好衣服,随后接受询问!”

  两名女侦查员簇着她走进卧室,郝典立即被带了出来。

  “好吧,刘昆这个流氓,他现在用不着我了,他就想毁掉我。不过我想,为了给我栽这7万元的赃,他可真算得上是煞费苦心!现在居然先声夺人,叫大队的警察来给我造成这样一个既定事实!好吧,他完全可以这么做!”郝典愤怒地大叫。不知是由于急怒使他的声带受了影响,还是他生来就是如此,他那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了感觉很不舒服。

  “看起来,你迫切想要跟我们谈一谈你和刘昆之间的恩怨,对吗?”程菲走上前说。

  “谈,为什么不谈?像刘昆这样道德败坏的流氓、无赖,拿国家的俸禄,挖国家的墙角不罢休,还千方百计想往劳苦工人的腰包里伸手,欺压良善,污辱妇女,秽闻传遍了攀云的大街小巷,可是,由于他跟某些大人物的交情,你们就全都对他的恶行视而不见。然而现在,仅凭他一句毫无根据的诬陷,你们就立刻神兵天降,将我擒拿,对吧?他想借此把我送进监狱,让我乖乖地闭上嘴巴,不把他做的坏事讲出去,但是,他一定是打错主意了,他想使我毁灭,可是我也并不是软弱可欺之辈,我绝不会让他得逞,我要让全攀云的人都知道,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货色!”

  “刘昆诬陷你?这个说法倒相当令人好奇!”

  “何止是诬陷,他的丑行用卑鄙、龌龊等这些词汇都很难形容其万一,如果被侵害的换作是你,我敢跟你打赌,你也绝对会愤恨难忍并毫不犹豫地拿铁锤敲碎他的头的!”

  我看到一些同事脸上已经露出了欣喜之色,但是程菲丝毫没有理睬,而是继续镇定异常地说:“时间非常充足,应该能允许你为我们详细地讲上一讲!”

  “讲,为什么不讲?做出这等丑事的人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大约是10天前的一个下午,当时我正在办公室里处理一些账务,刘昆给我打来了电话,他说他在距此不远的水云阁跟某位要员聚饮,要我马上提7万元现金亲自过去。由于这种违反财经纪律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所以我就没有多问,叫出纳到银行提来现款打了辆的士就过去了。因为之前刘昆给我打电话时说他手机没电了,他让人在水云阁门口等我,所以我下车之后也就再没有打电话给他。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接到了刘昆的第二个电话,他问我到了没有,我说我到了,他说让我把东西交给从里面出来的一个年轻人就行了。我挂掉电话没过一分钟,就从水云阁里走出一位陌生的青年,他径直走过来问我:‘是郝典科长吗?刘昆厂长让我来取东西。’我见他准确地说出了刘昆和我的职务,料想不会有错,于是放心地把装着钱的塑料袋递到了他的手上。年轻人接过钱袋跟我道个别,转身走进了水云阁。我也就走过马路打了辆车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我立即去了刘昆的办公室,因为7万元不是个小数目,他需要给我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并在凭证上签字,我才好走账。可是刘昆在矢口抵赖时所表演的那副无辜嘴脸,我敢说荣膺任何一个重量级奖项的影帝或是最佳男主角都会在他面前相形见绌、甘拜下风:我刚刚走进他的办公室,他还微笑着向我打招呼,可是当我把那张凭条递到他面前,他的笑容立即就僵在了脸上:‘7万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有点吃惊,心想他可真会选择最紧要的遗忘,于是赶快解释:‘厂长,昨天下午你莫不是和赵副市长饮酒过量忘记了,你打电话让我给你送去了7万元钱……’”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看他的样子想要赖账,心想昨天没把钱亲自交到他手上可真是要命,但错误是我犯下的,只能由我来主动补救。于是我只好结结巴巴地哀求他:‘厂长,你就不要再捉弄我了,在上面签字吧!’”

  “‘你凭空造出7万元的凭据让我签字,还说我捉弄你?好,我不捉弄你,你说昨天下午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把我的电话号码翻出来!’”

  “我翻出他给我打了两次的那个固定电话号码递过去:‘当时你说你的手机没电了,就用这个座机给我打的电话……’”

  “刘昆面上勃然变色:‘我的手机是刚买的最新款品牌机,有两块电池,电力持久,怎么会没电呢?你这个谎言也太拙劣了吧?如果每个人都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公用电话呼叫自己,然后跑到我这儿来说是我打电话向他要钱,那么丝绸厂早就债台高筑关门大吉了!’”

  “‘厂长,这事并不是你说的那样,昨天下午我接到你电话时,出纳刚好就在旁边,想必她也一定听到了,要不我把她叫来你问?’”

  “‘行,你把她叫过来!’”

  “于是我叫来了出纳员。

  “刘昆问:‘郝科长说昨天下午我给他打电话并向他要钱,当时你就在他旁边是吗?’”

  “‘是的。’”

  “‘那么你是否听到了电话的内容?’”

  “出纳说:‘我听不见电话那边的声音,我只听见郝科长说,噢,厂长,我听出来了……7万元钱是吗?好,我马上提了送过去。然后我和郝科长一齐到开户行提了7万元现金,交给郝科长之后我就回来了!’”

  “刘昆问:‘就这些吗?’”

  “‘就这些。’”

  “‘那好,你现在听我接电话!’”刘昆拿出他的手机放在耳朵边大声说,‘喂,郝科长吗?20万元?好,我马上给你送过去!’”说着拿开电话对出纳员说:‘我是不是给了郝科长20万元?’”

  “出纳员窘得满面通红,说不出一句话来,向我和刘昆打个招呼,急匆匆低头出门而去。

  “刘昆转头冷冷地对我说:‘这样蹩脚的把戏,你居然也能堂而皇之地在这里上演,真是令人发笑。’”

  “我急得语无伦次:‘厂长,你不能这样说,你再想想,也许你真的喝醉酒忘记了!’”

  “‘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我告诉你,我昨天根本就没去什么水云阁喝酒,我在凤霞水库钓鱼!你抬出赵副市长就想讹诈我7万元钱,你要是搬出省长大人难道还要我给你几百万不成?’”

  “见他说话十分刺耳,我也动怒了,我不客气地说:‘厂长,也许昨天下午你的手机确实有电,但是你没用手机,而是刻意用座机给我打了电话!’”

  “刘昆干笑几声,那种笑声与他平时赌钱大输之后的解嘲之笑别无二致:‘好,一切如你所说,我确实就是那样做的,那么钱呢?你在哪里把钱交给了我?当时在场的都有谁?’”

  “‘你在电话里说你不方便下楼,让一个年轻人从水云阁里出来取走了钱。’”

  “‘哪个年轻人?他人呢?如果你真能找这样一个人出来,敢于当面指证我,那我什么也不说,乖乖地把这笔钱认了!’”

  “‘那个年轻人从水云阁里出来叫出了我的名字和职务,说是你让他来取钱的,我就把钱交给他了!’”

  “‘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是你叫他来的,我怎么认识?’”

  “刘昆又是一阵干笑,笑完了说:‘很好,很好,你说的这一切都非常有趣,那个莫须有的年轻人确实拿着7万元钱交给我了。那么,按照你的逻辑,我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说,昨天晚上我回厂以后,又让那个年轻人拿了10万元钱送到你家里去了,看看,’”刘昆指着他手机屏幕上一个陌生的呼入号码对我说,‘这个电话号码就是你收到钱后给我打来的,现在,你还倒欠我3万元,什么时候还给我?’”

  “‘你……’”我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来他坏事做绝却仍能把厂长当得稳稳当当,也确实不是浪得虚名。我又急又气,可是又没办法再跟他理论,于是又放软态度不住地哀求他:‘厂长,你可不能不讲信义啊,你知道,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我就是不吃不喝也得七八年才能攒下这笔钱,你可千万不能让我背这个黑锅啊!我主要是背不起,我要是能背得起我也就替你背了,要知道,我可从来对你都是忠心耿耿的……’”

  “刘昆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背过身去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要以为你平时跟着我顺便知悉了一些丝绸厂的秘密,就可以借此胡作非为,可是,你的鲸口也未免太大了,要是几千块钱我倒也可以考虑帮你消化,可是你一弄就是7万元,你当我是你的提款机不成?不错,我平时确实仰仗手中的权力吃一点喝一点,但是哪次冷落了你?你也完全没有必要心理失衡!你弄走这么一大笔钱,还想往我头上赖,这就是对我的忠心耿耿?好了,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唇舌,我给你10天时间,10天以后你要是补不上这笔款项,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现在我要工作了,你到月底要领足额薪水也就不应该闲着,去做事吧!’”

  “我像一个傻瓜一样,木然地离开他的房间回到了办公室里。我想找一点事做,可是我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心境,也许你们永远也没办法体会,我怎能静下心来工作呢?我对刘昆的恐吓嗤之以鼻,决定不予理睬。可是刘昆的抵赖却也句句在理,他不用手机给我打电话,他让一个陌生人从我手里拿走了钱,这都是他预谋赖账之前想好的妙招,好让我手里没有一点证据,好让我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我想我不能就这样任人欺侮,我决心要找出那部电话的主人和那个从我手里拿走钱的小子,好让刘昆在事实面前哑口无言乖乖地掏出钱来。可是我除了发现那部电话是水云阁附近街头的一个IC卡电话之外,再没有任何收获。我在水云阁里守了整整一个星期,可是连跟那个年轻人稍稍有一点相像的人都没有找到。现在想起来,刘昆既然为赖这7万元钱做了非常详尽的谋划,他又怎么能让我轻而易举找到那个拿走钱的人呢?10天时间转眼过去,我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可是我又不能报警,因为我清楚刘昆的势力,为了7万元钱和他对簿公堂,那么最后吃亏的将绝对是我而不是他。我也曾指望着刘昆良心早早发现,能够有一天主动走进财务室跟我要出那张凭证签上他的名字,但是现在看来,他的良心在很早以前就成了某个野兽的午餐,填据在他心房里的,不过是一团凶残冷酷的污泥。不过我不怕他,他要是铁了心要让我顶缸,那我就把他做的那些坏事全部讲出去,他要让我身败名裂,我也要把他那些遮羞布全部扯掉,让富有正义感的民众来认一认,攀云丝绸厂的厂长刘昆先生,剥去伪装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形状!

  “诸位警官,这就是我和刘昆之间的恩怨,换了你们是我,我想你们也绝不会忍气吞声把自己的血汗钱主动拿去供那个恶棍蹂躏良家妇女吧?大肆侵吞国家的财产我无力阻拦,可是他现在把贼手伸进了我的口袋,你叫我再怎么去装聋作哑?可是我就这样放弃尊严逆来顺受,却仍然没能使他有丝毫收敛,他居然报官叫你们来抓我,好吧,抓得好。虽然对于7万元的去向我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因此不免要遭受冤狱之灾,但是对于我要检举揭发的问题,证据却是异常的充分确凿!你们是正义的化身是吗?你们要为民做主是吗?那就请赶快立案查一查刘昆的经济问题吧!我在这里发誓,如果你们依旧不去查处刘昆,依然放任他继续在丝绸厂刮地三尺,那么我将每天在监狱里耻笑你们的无能,并且诅咒袒护刘昆的那些蠹虫的前生后世,我说得到,做得到!”

  郝典大义凛然的陈词令我们相顾愕然,程菲和我交换一个眼神,走过去坐在郝典对面的椅子上说:“你要我们查证刘昆,我们现在很难做到!”

  “瞧瞧,我说得没错吧,无能的渔翁知道自己网不住深渊里的大鱼,就把水面那些容易对付的小鱼小虾打一筐上来以示自己技艺的纯熟!无法查处树大根深的厂长,却能抓住蒙受不白之冤的会计,这确实就是你们一贯的办案手法,真是令人击节赞叹啊!说吧,现在是带我去哪里?是到公安局还是直接去牢房?”

  “你可以把我们说得一文不值,因为我并不想跟你辩解什么。不过不急,我们还要在你的房间里找一样东西,等我们找到了,就一齐到公安局去略坐片刻。”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这是白费力气!我大白天迎着太阳搬床挪灶也不过是在几个布满灰尘的角落找到了不足3元的硬币,而你们深更半夜打着手电想在我房里找到7万元的巨款,那无异于天方夜谭!”

  “我们不是在找钱,而是在找……这件东西!”程菲指着侦查员们在阳台上找到的一把铁锤说。

  “哦,这个?这是我八年前在厂里当保全工时用过的工具,怎么,你们对它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