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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格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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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间隙

书籍名:《不及格恋爱》    作者:一纸银

  学校的元旦是开放日,所以学校内部还设置了一些小摊拱学生和家长吃喝玩乐,陶秩被余彦伦一路投喂,吃得满嘴喷香的时候,他才注意到王思宇和严述不见了。
  他嘴里嚼着东西还没吞下去,余彦伦又举着一把烤串过来,往陶秩嘴里塞,“来来来,刚做好的,可香了。”
  “唔,我吃不下了。”陶秩扭头躲过余彦伦的投喂,余彦伦撇了一下嘴,把肉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吃还不忘一边说:“你不识货。”
  陶秩东张西望,元旦晚会还在举行,所以外面也没有很多人,但是依旧没有看见严述的身影,陶秩问了一句:“严述哥哥呢?”
  “这么大个人又不会丢了,”余彦伦又挑了盒果切,揽住陶秩的肩膀,“走,这些带给爸妈吃。”
  陶秩觉得余彦伦说的话没错,但是他心里就是没来由地惴惴不安,他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会让严述单独行动,陶秩把身上披着的衣服裹得跟紧了些,小步快速地跟上余彦伦。
  坐在看台上,陶秩摸出手机给严述发消息,但是好几分钟过去了,严述的头像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严述才出现,陶秩本来就心慌慌的,一看见严述的身影出现在过道,连忙站起来小声喊了一声,“哥哥,我在这里。”
  严述身上带着一股寒气,他把外套给了陶秩,自己就只穿了单薄的高领毛衣,陶秩摸到他的手被冷得一激灵,连忙把严述的手揣在自己怀里取暖,略微焦急地问:“你去哪里了呀?也不回我消息。”
  看台灯光太昏暗,严述又一直微微低着头,陶秩一直没有注意到严述的神情,只是感觉严述异常的沉默,陶秩低下头凑近严述的脸,居然看见严述的颧骨上泛起了青紫。
  “啊!哥哥你去打架了?怎么变成这样了?”陶秩被严述脸上的伤吓了一跳,严述却不是很在意自己的伤口,只说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陶秩心疼地轻轻摸了摸严述的脸颊,他轻易相信了严述的话,都没有怀疑过摔一跤怎么会脸受伤,担忧地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呀?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陶秩噘着嘴要给严述吹伤口的时候,严述握住了他的手,陶秩愣住了,保持着噘嘴的可笑表情呆呆地看着严述。
  “你……你是不是准备出国?”严述看着陶秩的眼睛,陶秩眼睛慌张地左右动了动,噘起的嘴慢慢平下去了,最后小声“嗯”了一声。
  严述也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陶秩把严述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些,他有点害怕严述现在的状态,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开始胡乱给自己找理由:“我成绩实在是太差了,高考没有多少可能考出好成绩,如果留在国内,我会没有学上……”
  陶秩着急忙慌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可怜,他不安地蹙起眉头,知道自己找的不是什么好理由,而且他还对严述隐瞒了这件事,他想如果他能更聪明些就好了,不需要像严述一样聪明,只要稍微比现在的自己好一点,也不至于没有能力选择自己未来的路。
  严述打断了陶秩的话,问他:“王思宇和我说,他也要和你一起去D国,是吗?”
  王思宇的成绩比陶秩好,但是也只是吊车尾的成绩,两人半斤八两,所以王思宇家里也打算送这个二世祖去国外清净,在挑选学校的时候,王思宇提了一句:“我和你选近点,我俩出去还能互相照应。”
  陶秩当时答应了,王思宇确实也找了D国的学校,他不知道严述为什么会突然提到王思宇,也不知道王思宇和自己出国这件事有什么联系,可严述问了,他就乖乖点头承认:“是,他和我在一块儿。”
  严述几乎没有生气的时候,但是现在他却很想大发一通脾气,但是这股气已经冲到他喉咙眼了,却没能冲出来,不上不下地哽在了中间,咽不下也发不出。
  他没有理由生气,他也无法责问陶秩为什么要对他隐瞒这件事情,明明他们两个从小就一起长大,亲密无间,他共享了陶秩无数个秘密,私自以为他拥有陶秩与其他人不同的记忆,现在却要他承认,他对于陶秩来说将不再是特殊。
  他在陶秩世界里所扮演的角色,永永远远都只能停留在“哥哥”上面。
  此刻严述看着陶秩略带紧张的面庞,心里滋味五味杂陈,脑海里浮现刚刚在河堤上发生的一幕。
  站在河堤边夜风更大了些,带着潮湿的冰凉的水汽,王思宇额前的刘海被吹得乱七八糟,露出光洁的额头,他随意地依靠在堤柱上,冲严述微微扬起下巴,“我明年要去D国留学,和陶秩一起。”
  王思宇羽绒服里还穿着冬季的校服,夜风吹得他的衬衫领子翻起,拍打在王思宇的下巴上,他脸上带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的莽撞,神情算不上多认真,但是他说的话却是最不能违背的诺言,“我会照顾好他,你以后不用再为他操心了。”
  “陶秩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看他的眼神和我看他是一样的,如果有可能,你们不至于现在都还没在一起,你实际上都明白,放弃吧。”
  天气太冷了,王思宇一说话就吐出一股白气,严述几乎是怒不可遏冲动地和王思宇扭打在了一起,他在想凭什么。
  凭什么王思宇会这样随意草率地说出这种话,他和陶秩才认识了一年不到,这个毛头小子可能连天长地久都没有钻研透,就要把他驱逐出陶秩的世界,取代他的位置。
  他和陶秩真真切切度过的十几年在这一刻变得虚幻起来,严述有一种抓不住的错觉,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得虚假的十年,陶秩早已是他的血液他的血肉,若要扯下必定鲜血淋漓。
  但是对方又何曾在乎呢,他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骄傲宣告这件事,这件事又被陶秩侧面证实了,严述苦涩难言,几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活到现在还没有遇到过如此挫败的时候,他想问陶秩是不是喜欢王思宇,应该是喜欢的,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喜欢光鲜亮丽的东西,而且王思宇和他信息素契合,这已经足够把严述比下去了。
  严述的信息素对陶秩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他没有能力扭转这个,信息素是天生的,换种说法,他们是天生命定。
  而严述的十年,都做一江无言沉默的江水,在岁月中静寂,他或许和陶秩还会有下一个十年,下一个二十年,但都不是他想要的十年,二十年。
  “……为什么?”严述忍不住问陶秩,他翻找出自己和陶秩曾经做过的誓言,“你不是说想高考吗?你不是说舍不得离开哥哥吗?”
  现在他却推翻自己与他做的承诺,转而和王思宇许下了新的诺言。
  陶秩张了张嘴,他无力辩驳,这次确实是他不对,但他没有办法,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无法拿出自己的强大的毅力和足够的成绩来向父母证明,自己能够为自己的未来负责。
  “对不起……”陶秩觉得心里酸涩异常,他一开始只想把这件事隐瞒得久一点,只是时间久了,陶秩就习惯于逃避的轻松,而忽视了问题的严峻,“哥哥,我不是想要瞒你,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当年报志愿的时候,严述没有报省外的学校,也没有选择出国深造,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私心是什么,从来没有吐露给任何人过,他能做到为陶秩留下,现在却不能苛责陶秩不为他留下。
  严述也知道陶秩没有办法,陶秩不是他,陶秩没有那么多选择,他不能抵抗出国读书这件事,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出国读书确实更适合陶秩。
  现在交通便利,哪怕陶秩出国了,严述依旧能飞过去看他,这件事没有那么严肃严重,可严述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他真正想要的无法说出口,所有的事情都合情合理,他只能懦弱地无能狂怒。
  舞台上正在表演着小品,看台上时不时发出响亮的笑声,而在他们这一小角,却始终气氛低沉,陶秩小心地把脑袋靠在严述的肩膀上,惴惴地安慰他:“哥哥,我会经常回来的,我只出去读书很快就回来了。”
  严述手被陶秩捂在怀里也没有捂多热,陶秩摸到他的手指尖依旧是冰凉的,陶秩蓦然难过起来,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刚到余家的日子,虽然父母对他很好,但陶秩依旧谨小慎微,夹着小尾巴过日子,生怕自己被送回福利院去,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是严述牵着他的手伴他进入梦乡。
  “对不起,我太没用了……”陶秩小声说,声音里带了些哭腔,严述沉默了一会,还是慢慢把陶秩抱进自己怀里,他们像一对怕冷的小动物一样靠在一起取暖,他们之间有无数个这样的怀抱,从陶秩七岁开始到现在十七岁,这些怀抱、安慰和体温,现在严述都要残忍地和另一个人共享。
  “不怪你,是哥哥太没用了。”严述想摸摸陶秩的脑袋,但是想到王思宇的话,他又把手放下了。
  他想,在十年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夜里,有没有哪一刻,陶秩对他动了心。
  可能有,但都不是时候,他们明明就站在对面,明明靠得那么近,却生生错过了。
  严述想对陶秩倾诉那些在岁月里沉默克制的爱意,想不管不顾拿自己的爱做威胁,要陶秩留下来,用十年的感情绑架他,做出可怜的样子,让他留在自己身边,让怀抱、安慰和体温都独属于他。
  他抑制自己这股冲动,把自己口腔两颊的肉都咬出血腥味,恰恰是因为这样深厚的感情,他无法放任自己做出自私的事,他不想陶秩被自己禁锢,陶秩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遇到更多的人,而不是困在这渺小的一处,把严述的好当做世界上唯一的好。
  如果陶秩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只能配合陶秩,沉默再沉默。
  作者有话说:
  沉默,是我无言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