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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格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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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秋景

书籍名:《不及格恋爱》    作者:一纸银

  陶秩做贼一样偷偷摸摸从休息室的门缝里钻出来,两只手紧紧捂着自己脸上的口罩,脊背严丝合缝地贴着墙根,余彦伦不知道从哪边猛地一下蹿出来,吓得陶秩叫了一声。
  “你干嘛,看你好久了,跟只小老鼠一样窝墙根。”余彦伦用狐疑的眼神盯着他,哪怕陶秩脸上戴了口罩,他仍旧怕被余彦伦看出什么,两只手紧张地隔着口罩交叠地捂在嘴巴上,有点刺麻麻的疼,陶秩忙低下头说:“没有呀。”
  “你俩待在里面好久,说了什么?”余彦伦没有在意他的怪异举动,出于关心随口一问,却让陶秩一阵心虚,模糊地说:“没有说什么啊,哎呀,你怎么那么好奇呀?”
  “你那么紧张干嘛?”陶秩过度的反应倒让余彦伦觉察到了不对劲,锲而不舍地问了下去,“你是不是又干亏心事了?陶秩,你给我抬起头看着我说话。”
  陶秩不擅长说谎,余彦伦语气稍微严肃一点,他就无法招架了,弱弱地抬起头,虚虚地看了一眼余彦伦,没什么气势地说:“我还是你弟弟吗?天天想我是不是在做亏心事,没有就是没有!”
  余彦伦还有点怀疑,但是看陶秩说得那么笃定,他就暂时放过了陶秩,没有接着再追问,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我可不想今年就喝上你们的喜酒。”
  “……”陶秩微微撇过脸,不再和余彦伦直视,好在他戴着口罩,把他拙劣的佯装表情遮盖了大半,让他得以蒙混过关,“你说什么胡话呢?”
  身边的门一开一合,严述从门里走出来,看见兄弟俩排队一样的都站在墙边,他问:“怎么了?”
  陶秩想往严述身边挪,被余彦伦发现了意图,一把拉了过来,“可以了,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在一起,你和哥哥我过的时间才是有一天是一天,过一天少一天,站我近点!”
  陶秩皱着小鼻子,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因为衣服在他身上太大,他就像一只扑腾的小企鹅。
  “你别欺负他了。”严述把陶秩从余彦伦手下解救出来,扑棱着翅膀的小企鹅一下扑腾到了严述的怀里,严述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背,把陶秩环住了,陶秩“哧溜”一声钻到严述背后,只露出一对含笑的眼睛看余彦伦。
  “我哪有,你可真是,我要是真欺负他,就他这个皮实的性子,我一天打他屁股三次都不够。”余彦伦吹胡子瞪眼,陶秩躲在严述身后,有人撑腰了胆子也大了,在严述身后摇摇晃晃地晃严述的腰,把严述晃得跟个不倒翁似的。
  “哦。”相对于余彦伦的气急败坏,严述含着浅淡笑意的嘴角让他看上去更加气定神闲,他淡淡地说,“你肯定不舍得,你最疼你这个弟弟。”
  余彦伦只有这一个弟弟,他不心疼还能让外面便宜哥哥心疼吗?他没好气地说:“这不废话吗?”
  “陶陶,你别晃他了,我脑袋都要被你们晃晕了。”而且严述身量挺高一男人,被陶秩晃得东倒西歪的也不成样子,陶秩听话地停下手,余彦伦揽过陶秩,往他背上推了一把,“你先去看看妈妈。”
  陶秩懵懂地点了点头,两三步蹦出去,像只小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起先陶秩并没有明白余彦伦细微表情的意思,他开开心心地跑到大厅,看见妈妈的背影就欢天喜地地一头撞过去从身后抱住了妈妈,当他看见妈妈转过头,才发现妈妈的眼睛红了一圈,他惊讶地愣住了,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勉强牵起一个微笑,想装作没事发生,拉过陶秩的手,“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但是她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声线还带着轻微的颤抖,妈妈干脆闭上了嘴巴。
  “妈妈,你为什么哭呀?”陶秩疑惑地问,“医生说我情况很乐观呀。”
  精神分裂症经常是隐匿发病,身边人有时候过了好久才会发现异常,这时候病情往往持续了很久,不过好在陶秩的病情不算特别严重,医生让陶秩自己选择要不要住院。
  陶秩不想住院,住院他就要被限制时间,只有在规定时间内才能见来看望他的人,听到还有选择,他立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陶秩早长得比妈妈高,站在她面前像棵挺拔的小白杨,虽然口罩遮了他大半的脸庞,但不难看出他的俊秀,杏圆的眼睛澄澈干净,纤长淡色的睫毛如羽翅,每次妈妈看见陶秩都会感慨,当初站起来才刚到她膝盖的干巴巴的孩子现在居然长得那么高了。
  在外人眼里,整个余家最受宠的就是领养的小儿子,陶秩成长在他们精心造就的空中花园里,蜜罐子里养大的孩子,养出了一身天真、不谙世事的性子,说一声养尊处优也不为过。
  虽然如此,妈妈还是生出了遗憾,她遗憾自己没有那么完美,没能为陶秩抵挡全部的风雨,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她的保护下真正无忧无虑地长大,病痛不要找上他,悲伤不要找上他,忧愁不要找上他。
  可是,世事哪能如她所料,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无法做到尽善尽美。
  “我没有哭,你看错了。”妈妈调整了下呼吸,露出个微笑,陶秩下唇轻轻抿起,轻声说:“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拿我当小孩子骗了。”
  妈妈无奈地低了下头,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依旧还是原先灿烂的笑脸,“我只是……”
  妈妈的笑容凝滞了几秒,陶秩从其中觉察到了浓厚的悲伤意味,他小心地用手勾住妈妈的手,试图通过触碰来安慰她,妈妈嘴角却难以遏制地慢慢变得平直,又一点一点往下弯,她艰难地说:“陶陶……妈妈不是想害你……妈妈没有想到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很难过?”妈妈忍不住,捂了下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浅浅的下眼睑都快兜不住了,“我以为……我以为严述都没来看你,都没和你联系,你一直冲那个空号码不停发消息,我心疼,我只想你快点好起来,却让你那么难过,都没有考虑你的心情,还一直叫你去相亲。”
  “我知道你不喜欢见陌生人,你还喜欢严述,你晚上睡觉做噩梦,闭着眼睛眼泪就不停流,嘴里叫的都是他的名字,我却固执地想,只要你换一个人喜欢,只要有一个高契合度的Alpha出现,你很快就能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
  “对不起,陶陶,妈妈太差劲了。”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很快就滑下下巴,温热的泪水不过几息便变得冰冷,妈妈不想在陶秩面前显得那么没有狼狈,急急低下头,却抑制不住喉咙里细细的抽噎声。
  陶秩急忙摇头,“没有,我没有觉得妈妈差劲。”他上前轻轻抱住了妈妈,让妈妈可以埋在他的肩头。就像小时候妈妈抱着他一样,那时候他身材瘦小又贫瘠,漂亮靓丽的妈妈抱着他,就像在抱一只毛发乱糟糟的小猴子。
  “妈妈是我最好的妈妈。”陶秩认真地说,“而且我真的生病了呀,生病本来就是要治病的。”
  陶秩患病的时候,他没有意识到能和人在梦中谈恋爱从而心灵相通有什么问题,也没有认为严述时时刻刻在他身边有什么问题,甚至对方提出的无理请求他也一一照办,他的脑子给他自洽了逻辑,经过治疗他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荒唐。
  妈妈无法料事如神,一开始为了陶秩的自尊心,她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这件事,自己默默承受了这一切,陪着陶秩治疗,带着陶秩旅游缓解心情,这让陶秩很感激她。他从知道真相开始,从来没有将自己曾经感到的痛苦强抱怨在妈妈身上的想法。
  妈妈轻柔地摸了摸陶秩的头发,像小羊羔毛一样的卷发,陶秩乖乖让她摸,用指腹擦去妈妈眼角的泪水,妈妈从年轻时候就很注重保养,但是到了这个年纪,也难免长出了些皱纹。
  而陶秩正值青春,他是妈妈养育出来的孩子,性格上受到妈妈很大的影响,他年轻的躯体上保留着她青葱岁月的浮光掠影。
  如果没有妈妈,陶秩想,他可能还在哪里流浪,他不喜欢福利院的氛围,虽然阿姨叔叔们都很照顾他,但身边的小朋友总是欺负他。
  阿姨叔叔们有自己的孩子,他不是他们的孩子,所以被欺负了也只能忍受着。
  在妈妈接他的前一天,陶秩本来决定偷偷跑出去,但是妈妈来了,他是妈妈的孩子了,以后不会再受到委屈了。
  “妈妈,我感觉我很幸福,我喜欢我现在的生活。”陶秩糯着声音慢吞吞地说,“我以后会更幸福的,妈妈不用再为我担心,不用再为我哭泣了,我想妈妈想起我也是笑着的。”
  妈妈抹了抹眼泪,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叹气着说:“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还要你安慰我。”
  “没事呀。”陶秩亲亲热热地抱住妈妈的手臂,“妈妈和我最好了。”
  妈妈看了看陶秩,看他脸上细白的绒毛,看他栗色的鬓角,看他浅色的眼瞳,最后用力地抱了陶秩一下,“妈妈祝我的宝宝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