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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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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旧伤

书籍名:《碎铁衣》    作者:不道不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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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迁往萦州的日子如期而至,可吕羡云没能按照约定到柠州与江时卿和长公主一行人接头,他们也并没能顺利地到达柠州。
  后来吕晟死了,整个卫旭王府和清晖军也一同灭亡在了柠州和萦州,等到江时卿再见到他大哥二哥时,看到的只有他们二人被挂在萦州城门上的头颅。
  除夕那夜仅有的一点憧憬,全都死在了西境。唯剩那句带着仇恨的誓言还在耳边萦绕,要他活下去,就算像恶鬼一样永陷阴霾,也要替卫旭王府和清晖军活下去。
  也不知江时卿究竟做了什么梦,袁牧城感觉自己的衣衫被那人越揪越紧,他低头去看时,只见江时卿眉头拧得厉害。
  袁牧城伸指抚了抚他的眉心,又摸见他后背的汗都透出了衣衫,便轻声下床取了件中衣想替他换上。
  袁牧城小心翼翼地托着江时卿的后背把人抱起,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才又慢慢剥开他的衣襟,生怕动作一粗,便把人碰醒了。
  细汗莹莹,挂在昨夜被他揉掐出痕的肌肤上,又在招惹他心头沸起的血。
  擦汗之际,他趁时伸手去量了量江时卿的腰身,那人却像浸过水似的,隔着一层衣衫也能把潮热传递到他身上。腰肢贴在他臂弯处的触感清晰,把他压下的欲念勾了起来。
  袁牧城闭眸静了静心,眼前勾勒出的却是江时卿红潮浮动的模样,他心底发痒,只好俯身靠在那人右颈处蹭了蹭,却往鼻尖上蹭了些澡豆的清香。
  瞬时间,袁牧城满心都蓄起了征服猎物后的痛快,他低头在那人侧颈处印了个吻,要再次证明这个人被他占有过,才留恋不止地替他褪下湿衣,拉起新换上的衣裳。
  袁牧城正用手掌把他的后脑托放在枕上时,何啸突然叩了叩门,往里开了条缝,小声说道:“主子,钟师父又来了,我们抵不住了。”
  何啸方才把门合上,钟鼎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你俩在门口嘀咕什么呢,鬼鬼祟祟。”
  何啸转头冲他抱歉地笑了笑,哪知钟鼎山伸手支开他就要去开门,嘴上还不忘吐槽两句:“一天把我请出去三回,你会治病还是我会治病?”
  话声刚落,房门自里面被打开,袁牧城露了脸,轻声道:“林梦先生。”
  钟鼎山打量了他几眼,随即进门直往江时卿卧榻走去。
  “还好,汗都发出来了,”说着,钟鼎山起身张着手臂往外赶人,“你们先出去,我替淮川换身衣裳,都该湿透了。”
  袁牧城脚下半点不动,说道:“衣裳是新换的。”
  钟鼎山仰头看着他:“你换的?”
  见袁牧城点了头,钟鼎山便也作罢:“行吧,季冬你替我看会儿淮川。”
  “我来看着就好。”说着,袁牧城便又要往榻侧走去,却被钟鼎山拦了下来。
  “来什么来,”钟鼎山收了手,往袁牧城肩头拍了拍,“你跟我过来。”
  ——
  钟鼎山在自己房里溜了一圈,从床底下搬出两坛酒来,抱着往院里的石桌上一放,便让袁牧城在他对面坐下了。
  袁牧城扫了眼酒坛,发现正是他之前往江宅里送的马奶酒,走神之余,钟鼎山伸手将酒坛往桌沿一推,瞬时又从怀里掏出两个酒杯,朝他扔去。
  刹那之间,袁牧城抬脚用膝抵住坛身,而后抬膝往上轻轻一颠,再用手掌接住。酒坛稳稳地被他托在掌中,没有半点损伤,再往旁看去,只见两只空杯也都已经安然无恙地夹在他的两指中。
  “你小子功夫不错。”钟鼎山赞了他一声。
  袁牧城笑了笑,将两只空杯置于桌面,而后伸手开了酒坛,顺口问道:“林梦先生寻我所为何事?”
  钟鼎山倒也不讲究,用衣袖随意擦了擦杯口,便又把空杯往桌上一放,说道:“谁人都唤我先生,我可担不起。”
  袁牧城往里斟着酒,说:“我随淮川叫的,您不必觉得有负担。”
  待到杯中酒水满了之后,钟鼎山拿过酒杯,垂眼看着里头的酒水,叹道:“这酒与川是喝不着咯,既是你送的,便陪我喝几口,聊会儿。”
  混着奶香的酒气从舌尖漫到喉头,钟鼎山品着口中的余味,对袁牧城问道:“你叫什么,袁,袁骁安是吧?”
  袁牧城正举着坛子替他斟酒,听到声音后便应道:“是,先生随意称呼,觉得顺口就好。”
  钟鼎山坐正了些,他单手搭在桌沿上看着袁牧城,冲他抬了抬下巴,问道:“你认得我吗?”
  袁牧城放下酒坛,坐得端正,回道:“家父曾与我说过,先太子坠入卞吾江后,是被一位游医救起,我没猜错的话,那人就是先生您吧?”
  钟鼎山点了头:“想来我和与川也是在那会儿相识的。再后来,我四处走走停停,游历到了萦州,谁知被沙尘困住险些没了性命,是淮川的爹爹把我救了出来,我才又与淮川结了缘。”
  闻言,袁牧城眉头稍动,问:“淮川出生于萦州吗?”
  钟鼎山嗤笑一声:“那倒没有,你也不用瞎猜了,他的事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还有他和与川之间的事,你也别当他面问了,那是他俩的心结,就由他们自己慢慢想通吧。”
  袁牧城颔首道:“淮川若不提,我不会问的。”
  钟鼎山又呷了口酒,问:“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寻你?”
  袁牧城心知钟鼎山要说的事定是与江时卿有关,但也不知是哪方面的事,不免有些紧张,毕竟钟鼎山不知道他们二人昨晚发生过什么。因此他不敢多说,也不打算再猜,直接说道:“先生不妨直言相告。”
  钟鼎山放了酒杯,神色较方才认真了不少:“淮川不常与外人来往,他身侧多了哪几个人,是何样貌、姓甚名谁,都不难记,他昨夜既去寻了你,我也不管他同你说了哪些事,但至少证明他心里是认你这个朋友的。”
  说着,他叹了口气:“你别看他这人冷得要命,心里头却比谁都软,我知道你与淮川如今一块儿相处多半是为了查大渪奸细那档子破事,但今日我既然同你说了这些,就想听你一句真话,你有没有真心拿我家淮川当朋友?”
  话一入耳,袁牧城心中一震,纵使钟鼎山话里说的是“朋友”二字,但他听到的想到的远远不止这两个字。
  他也不知昨夜的云雨算作什么,但他确信自己沉溺其中,并且只能向江时卿一人才能索取到那种欢愉。他不想每次都被江时卿耍得团团转,本找个混蛋的借口得到他,再去想以后,可如今就算江时卿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中,他仍心怀不安,因为他觉得那个人根本就没想过要留下来。
  袁牧城甚至觉得江时卿在昨夜那场颠簸中看他的眼神,就像他们本就认识了很久,而今却要与对方告别一般,可他什么都记不起来,只觉得自己喜欢他,好似猛兽臣服于猎物,甚至愿意为他戒掉茹毛饮血的本能那般喜欢。
  片刻后,他应道:“我对淮川是真心的。”
  这话听得有些奇怪,但钟鼎山也没多想,他只是害怕袁牧城会像姜瑜一样,伤了江时卿的心,不过既然袁牧城都这么说了,他也放心了,指着人就说道:“行,有了你这句话,往后你若做了什么伤他心的事,我第一个追到你府上问罪。”
  袁牧城笑了笑:“那我自当要替先生省了这趟跑腿的功夫,不过若淮川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伤了我的心,我能不能寻先生帮忙讨个罪?”
  钟鼎山哼笑一声:“混小子,蹬鼻子上脸的,我欠你什么了要帮你这个忙?”  “往后先生想寻人吃酒划拳,只要您出个声,我亲自提着酒肉上门尽孝,您就只管吃喝,”袁牧城举着酒杯去碰了碰钟鼎山的杯口,笑道,“怎么样,让您欠我几个陪着吃酒的人情不亏吧?”
  钟鼎山忙不迭地把酒杯收了:“尽个鬼屁孝,我是生你了还是养你了,乱认爹算个什么事儿,我瞧这淮川身子不好可眼睛是毒得很,净往我身边带混球!”
  说完,他尝了口酒,又记起方才袁牧城说的话,不禁笑了一声:“不过有个人讨骂,让我寻见个地方出出气还挺痛快的。”
  听见“身子不好”这几个字,袁牧城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砸中了胸口,闷得慌,于是他仰头便把杯中酒都喝尽了,便对着钟鼎山说:“先生若觉得痛快,多骂几句也无妨,我袁某人皮厚,挨得起骂,只不过淮川如今身子骨这么弱,是不是往年受过什么重创,我瞧他右颈受过伤,还伤得不轻,这些事您清楚吗?”
  钟鼎山突然沉了声:“我怎么不清楚,对于他,我是再清楚不过了。”
  袁牧城追问:“那您可以同我说说吗,我看他这身子得细养,万不能出了差错。”
  钟鼎山闷头又饮了几杯酒,搓了搓眉头,才说:“这得扯到我俩认识那会儿了,我遇到淮川那时,他被绳子吊在城墙上,虚弱得很,我砍了绳子把他放下来后,他又为了救我,转身就替我捱了一刀,就在右颈上。那口子流血流得厉害,幸好我随身带着药箱,带他躲起来后,便赶忙捻着伤口替他缝合,才又往上敷了药。”
  那时,钟鼎山自认游历四方多年,什么场面都见过,却也不曾想会差点死在大渪人的刀下,更没想到他为了报吕晟的恩情救了江时卿,转头又欠了江时卿一个救命之恩。他没历过战场,身侧乱刀狂舞,兵戈乱撞时,他心生畏惧,捂着那伤口时手都在抖。
  当时那些带着温度的血溢满他的手掌还直往指缝外冒,他甚至都没信心保证自己能把江时卿救回来。如今再提起这件事时,他依稀都还能嗅见浓重的血腥味。
  说着,钟鼎山抚着坛身平了平声,才说:“你战场上得多,身上总也落了不少伤,该知道那针线硬生生穿过皮’肉的滋味吧,可他那时也才十五。”
  被刀砍开肉的滋味,袁牧城再熟悉不过,他伸指在桌面暗暗地划出那个伤疤的形状,痛感从指尖直往心头蹿。
  沉默片刻后,他才问:“后来您便带他回了鹤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