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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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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嫉妒

书籍名:《碎铁衣》    作者:不道不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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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南行外出打了壶酒,还未走到江宅门外,老远便见季冬一人坐在门外的石阶上撑着脑袋发呆。
  顾南行特意绕开她的视线,轻步走到她身后,学着何啸的口气唤了声:“季姑娘。”
  季冬忽然坐直了身子,转头往后看去,却只见顾南行举着酒壶冲她晃了晃,又吊儿郎当地跳下阶,蹲坐在她身旁。
  季冬无趣地别回了头:“主子你真无聊。”
  顾南行唉声叹气道:“我们家季冬这心思,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季冬说:“没有的事。”
  顾南行猜测袁牧城这会儿应该还没走,便问:“是不是你瞧袁牧城来了,所以在等他身边那小子呢?”
  门前高挂着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曳,打在地面的光仿佛也跟着摇摆起来,季冬伸手玩着映出的影子,没有答话。
  顾南行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季冬眼睫忽闪,答道:“没有。”
  顾南行笑道:“和我还害羞什么,你这眼睛往哪几个人身上多瞄了几眼我都数着呢。”
  “胡说,”季冬伸指戳了戳他的酒壶,置气道,“你回来之后都没怎么搭理过我,现在出门不带我就罢了,还瞒着我,我心里可是记着仇呢,没这么好糊弄。”
  顾南行伸臂搭在她肩上:“哎哟我的好姑娘,你顾哥哥可不想耽误你的金玉良缘,等淮川和袁牧城把阇城的大渪奸细清了,我将来要晃到哪儿去都不知道呢,到时你怎么办,总不能还跟着我瞎跑吧?”
  季冬突然沉静下来,问道:“主子,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顾南行伸指点了点她的脑袋:“说什么傻话呢,我白捡一姑娘回来,哪能说不要就不要,没个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我都不舍得把你送走。”
  季冬说:“可我也不是非要金玉良缘不可,季冬自打跟着阿爷长大,身边就没有几个伙伴,跟了主子后,常相处的也就只有江宅里这几个人。我是喜欢何大哥,因为他是我在阇城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他会怕我冷,尽管说话很笨拙也还是会和我说很多故事,为了逗我笑,还会教我玩些傻乎乎的游戏,但我知道,他是要上战场的人,眼下这些朦朦胧胧的情意或许迟早会被战火吹熄,所以我从来都不求他对我许什么诺。”
  顾南行突然觉得,在他偷摸不见的这几个月里,季冬真的长大了,再不是当年看着阿爷掉河里时只能跪着求饶的小姑娘了。
  “那你求的是什么?”顾南行问。
  “我是女子,但也提得动刀,舞得了剑,你能保护我,我也能保护其他人,”季冬说,“我知道主子一直都有自己未报的仇怨,我也还欠着你一个救命之恩,所以我想跟着主子,等主子大仇得报后,若何大哥还在战场,我便追随他,若那时他对我再无真心,我便转身策马江湖,与你有缘再会。”
  在这一刻顾南行突然意识到,这些年他对季冬的依赖比想象中的更深刻,他一直把季冬当作需要保护的小姑娘,可季冬早已成了照顾着他的那个人,以至于他独自在芩州受了伤时,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先前他以为自己能决绝地把季冬从身边送走,可如今季冬说出这番话后,他才真切地感觉到,这个陪伴他这么久的姑娘真要离去的时候,他才是最难洒脱的那个人。
  想着想着,顾南行不免怅然若失,却还是勉强地露着笑,把手覆在季冬的头顶上,轻轻地拍了拍,说道:“傻姑娘。”
  ——
  国子监抛尸一案尚未有着落,袁牧城和陆天睿又围着这事忙了两天,却也没人真的把心思放在这案子上,因为他们都清楚,这事的主使就是许弋煦,只不过崔承本就是冯氏那头的人,通敌的罪名也有他的一份,到时待审查结果一出,沙蛇被捕,冯氏入狱,这国子监的案子自会有人来认,毕竟杀害逆贼引蛇出洞这种功劳,谁都会争着要。
  这一日,袁牧城盯着送往卞吾江粮仓的粮草出了阇城,便打着口哨往都督府去。
  陆天睿坐着理公务时,瞧袁牧城翘起了腿,成天摸着他颈间挂着的吊坠,就忍不住问了一嘴:“挂的什么,这么爱不释手的?”
  “狼牙。”袁牧城语气间都扬着笑意。
  陆天睿抬眸又看了他一眼,问道:“御州带来的?”
  袁牧城悠悠地晃着腿,道:“媳妇儿送的。”
  这话一出,陆天睿直接惊得站起身,上前拍了一把袁牧城的肩头。
  “你小子可以啊,”陆天睿揽过他的肩,小声问道,“什么时候瞒着你陆大哥寻见相好的了?”
  “许你异地相思,还不许我觅个良缘一生一世一双人?”
  陆天睿哼笑一声,好奇地看了看那吊坠,说:“狼牙吊坠,没个万贯家财谁敢在阇城买这玩意儿,是哪家的人?”
  “江家的。”袁牧城说。
  陆天睿思索起来:“我怎么不曾听闻阇城里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姓江?”
  袁牧城用手背拍了拍他,道:“别瞎猜了,改明儿得了他许可,我拉你过来吃酒,到时你就能见到了。”
  “行,那我可就等着了。”
  两人也才多聊了几句,便有禁军进门通报道:“陆大将军,许司业求见。”
  陆天睿与袁牧城对视了一眼,回道:“请人进来吧。”
  许弋煦身着官服,齐整清爽,进门冲着二人毕恭毕敬地行了礼,便示意身侧的随从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
  “今日国子监里外整拾了一番,理出些胡晌留在国子监里的物件,下官思索着还是交由都督府来处理较为妥当,便走一趟将东西送来。”
  自进门起许弋煦便面带笑容,就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把握得精准无比,一刻也不曾松懈过。
  假得很。袁牧城心想。
  “这种事遣人来送一趟就好,”陆天睿回道,“许司业这么一来一回的,反倒还耽误了自己的正事。”
  许弋煦垂眸笑道:“陆大将军客气,下官是记着二位那日的救命之恩,所以想着顺道来道个谢,只不过若是备礼,旁人瞧了难免会嚼嚼舌根,下官只好借着公务亲自登门以表敬意了,还望二位不要嫌弃才好。”
  袁牧城接道:“言重了,许司业这等希世之才,不用我俩出手相助也定能化险为夷,否则,岂不是要耽误许司业九转功成?”
  “翾飞将军说笑了。”许弋煦眼眸微转,无意间扫到了袁牧城挂着的吊坠,笑容明显滞住了。
  袁牧城见他忽然敛了不少笑意,问道:“许司业是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许弋煦随即又恢复了笑容:“翾飞将军这狼牙吊坠稀罕,下官有幸见过一眼,不曾想还有机会再瞧见一回。”
  袁牧城别有深意地说:“我就是稀罕这无价之宝,乐意天天挂着,许司业往后还有的是机会可以瞧呢。”
  袁牧城这话间还掺着些炫耀的意味,许弋煦听着,心里那点妒火猛蹿着,险些绷不住了。
  “那下官便等着与翾飞将军有缘再会了,”说着,许弋煦强笑着行了个礼,“国子监还有要事处理,下官便不叨扰二位了,先行告退。”
  “慢走不送。”袁牧城回道。
  许弋煦往后退着步,在转身的那一瞬,脸上笑意全无,再往里挖去,他掩在皮囊下那些疯狂的嫉妒和恶意都在扒着皮往外腾着,直到离了都督府,那些不痛快也仍旧半点不减。
  “来晚了啊,”许弋煦低语着,脸色阴沉,“不然就该是我的东西了。”
  “司业您说什么?”随从问道。
  许弋煦转头看了他一眼,双目冰凉,瞬时让人生畏。
  随从瞧着脊背发凉,胆怯地垂了眸,许弋煦却伸指抬起他的下巴,笑着轻声道了个字:“滚。”
  ——
  江时卿近日身子疲乏,每到午间必要阖眸打会儿盹。可眼下离他上回毒发已经近五个月了,钟鼎山和絮果掐着日子,心里紧张,只要一见他睡得久了,便要进门唤两声试探试探。
  江时卿本也睡得浅,被叫醒后怎么也入不了眠,更是乏困,但他也知钟鼎山和絮果都揪着心,便留了张字条在房中,跑到荟梅院里讨个清净了。
  这一日,江时卿睡得足,待有些意识后,便觉得有人在他的掌心里轻轻地画着圈,他紧了紧五指,却当真抓见了一只手。
  “醒了?”袁牧城坐在地上挠着他的掌心。
  江时卿听见了声,便将头钻进了被里发懒,蠕动了几下后,露出半张脸嘟哝道:“好困。”
  袁牧城笑着用手背敷了敷他的脸:“要再睡会儿吗?”
  江时卿勾着他的手指,小声说:“被你挠醒了,睡不着。”
  袁牧城宠溺地看着他:“怪我?”
  江时卿牵着他的手指,放到齿间轻咬了一口:“怪你。”
  袁牧城顺势用被咬过的手指挑了挑那人的下巴,笑说:“那怎么办?”
  “咬了一口,放过你了,”说着,江时卿从被下伸出只脚,用膝头轻轻地顶了顶袁牧城的背,说道,“这位公子让个身,我要穿鞋。”
  袁牧城伸手拉住了他要收回的腿,从膝部顺沿着抚到脚踝,说道:“这位公子这么撩人,怕是不想下榻。”
  说着,袁牧城俯下身托着江时卿的后背把人抱起,轻放在床沿,凑在他颈边嗅了满鼻的澡豆香,才附在他耳边低语道:“要抱吗?”
  江时卿双手搭上袁牧城的后颈,耷着脑袋往他颈部钻了钻,最后靠在他耳边轻轻道出一个字:“要。”
  袁牧城轻笑一声,一手拎起两只靸鞋,再用手臂托起他的臀,把人抱着往一旁的板桌走去。江时卿双手环抱着袁牧城的脖颈,用腿夹着他的腰,牢牢地挂在他身上,由着他把自己往桌前带。
  “现在什么时辰了?”江时卿靠在他的肩头问。
  “近酉时了。”袁牧城让他坐在桌面上,伸手握着他的脚踝替他穿好了鞋。
  江时卿问:“今日大忙人怎么得了空来寻我?”
  闻声,袁牧城双手撑着桌面,把人罩在面前,可江时卿方才睡醒不久,瞧着委实惹人怜爱,他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地碰了碰那人的唇,才说:“不想我吗,嗯?”
  江时卿含着笑意轻声道:“不想。”
  袁牧城按着他的后脑,侧过头咬了咬他的耳垂,笑道:“小骗子。”
  再回身时,袁牧城注视着他的双眼,笑意兀然收敛了不少,他勾起江时卿的下巴,问道:“小骗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