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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树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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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书籍名:《桃树园》    作者:韦乃嘉


  王兰英悲悲戚戚地说着,说得明天眼睛湿润。明天说:“爹真是那个样子吗?他干吗不治?难道就为了赎罪?”二赖头又出现在窗外。明天却把脸转向牢房,并且说道:“你走吧,我还是不想见你。”二赖头扭曲着脸,说:“明儿,爹知道对不起你,刚才你娘说的还不止这些呢,你就听爹把话说完。你听了,能不能理解你爹的苦处,是你的事。”说着,二赖头换了个姿势,身体前倾,继续说道:“其实,你爹心里苦着呢。这些年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和银凤那阵儿,爹也自觉没脸。现在咱爷俩病的病,坐牢的坐牢,我再不说以后连说的机会都没有。”说到这里,二赖头耸了耸鼻子,又挤了挤眼。明天也面容耸动,做出倾听的姿势。二赖头继续说道:“要恨就恨朱友四。对了,今天你妈也在,咱爷们就把话说在当面。你妈是世上难找的好女人,她跟我受了这么多委屈,却毫无怨言。不是朱友四侮辱了你妈,我们父子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银凤也不会死的。这一切还得从你满月那天说起。和你同一天满月的还有金凤、银凤,这你知道。虽然说你们是同一个日子,但是因为穷,你满月的场面不如金凤、银凤。那天朱友四家客人满座,酒菜飘香,而我们家则冷冷清清。除了你外婆,你表姐,你表嫂,再没人了。我没有社会地位庄上没人来。从那时起,我就望你长大,有出息。你满月那天,我一滴酒没沾酒。那时酒是供销社买的,我怕中途没酒,就称自己戒酒了。其实那时我的口水常常流到了舌尖上又咽了回去。客人走后,我发现小酒桶空了,以为再也没酒吃了。这时朱友四来叫我喝酒。那时友四是队长,供销社有人,能弄到酒。对白酒的渴望使我接受了朱友四的邀请。那天晚上,朱友四的酒菜十分丰富,而且泥制桶瓮上还放了一大桶白酒。那桶是塑的,现在基本上不用了。我的口水又来了。开始我谦虚得很,每次只抿一小口。朱友四见我喝得少,就说今晚酒多菜足,大家要一醉方休,如果哪个走路时不打晃就说明我少酒薄菜。我听了这话,就不客气了。朱友四斟满一杯,就干了一杯。和我一起喝酒的还有鹿秀才。他和朱友四也都放开了量,酒盅儿碰撞的叮当声。花生米,黄豆芽也大半进了我们的肚子。酒快见底时,朱友四说我出去弄点酒,然后带着一股酒气出去了。我看见他的眼神里有种捉摸不透的东西,当时也没去细想,继续坐在那儿喝酒。我以为朱友四真的去弄酒,心里挺感激的。谁知他是去了我们家。半夜里,朱友四回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一瓶酒,放在桌上。我们又喝了起来,哪知我就喝醉了。如果不是发生那事,我真的要将朱友四引为知己,并和他一直好到现在呢。那晚酒桌上,我感觉到了从没有的快乐,但一切又都在你母亲后来的泪水中变得苦涩了。你母亲在我回去以后,对我说朱友四到过我们家。当然,这是我回家后发现一些蛛丝马迹逼问出来的。当时的迹象至今还印在我脑海,你妈抱着你躺在床上,和我刚出去一样。我身上有些冷,就掀开了被角。我边往被窝钻边说,我回来了,你怎么不说话。我一连问了多遍,你妈才说你这个酒鬼,你上了朱友四的当了。我立刻有一种预感,但又不敢往下想,更怕你妈说出实话。但是你妈还是说了出来。你妈说朱友四来过了。她为了护住你,连动一下、喊一声都没有。我当时就懵了,无法相信你妈说的话。不知怎么,庄上人也知道了那件事。他们常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见了我就向我投来鄙夷的目光。我受不了那目光,只好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日以泪洗面。我知道眼泪是洗涮不了耻辱的。为了求得心理上的平衡,我打算报复朱友四。首先我把目光投向朱友四的女人,就是金凤的妈,人称朱夫人。但是朱夫人太瘦,胸脯像飞机场,引不起我的兴趣。不能给朱友四以沉重的打击,我只好冷淡了你的母亲。我不能碰她,一碰到她,就想起朱友四可憎的嘴脸。朱友四呢,自从那件事后,时常想亲近我。他越亲近我,我越躲着他。在那段痛苦的日子里,我非常想女人。但一直没有机会。直到你八岁那年,机会终于来了。那年春天,鹿秀才从云南带回个女人,就是后来的秀才娘子。秀才娘子虽说有点黑,但奶子比朱夫人的奶子大多了。鹿秀才和朱友四是好友,如果把秀才娘子弄到手,算是挽回了面子。当然我是费了不少脑筋的。当时的一些细节我就不说了。有了秀才娘子,我心里受用了许多,但是不久,我发现鹿秀才忧郁的目光。那目光让我看到了我的黑暗内心,我把一个无辜的人给害了。我成了第二个朱友四。虽然我和鹿秀才都很痛苦,但都没有得到朱友四的同情。这时的朱友四照样大吃大喝,红光满面,生意兴隆。后来,鹿秀才因为我在1995年土地调整时回到了鹿家村。我因没有了秀才娘子,又好上了白手。白手也无法抚平我内心的创伤。我就将复仇的希望寄托在金凤身上。后来我发现你爱金凤,就把目光转向银凤。在银凤还小的时候,有一次我摸着她的手,就想她的点子。银凤失踪后,我只好和一些婊子来往借以消磨时光,等待机会。机会终于让我等来了。在你用大客将银凤带回村里,我发现银凤出落的天仙一般。那时,我晚上总睡不着觉眼前老出现她的影子。但是,朱友四时常会不经意的闪现在我的脑海,使我异常地痛苦。有时,他们父女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一个美丽,一个丑陋。我极力回避那个丑陋的,留住那个美丽的,往往事与愿违。为了留住那个美丽的影子,我决定约会银凤。当我要约会银凤时,我在铆州又出了事。能和银凤见面,小手有一半功劳。从铆州回来第二天,小手对我说银凤答应见我。于是,我到了桃花潭。她正坐那棵树下,像一朵荷花盛开在草地上。我看她,她也看我,后来是我先说话的。我说我爱她,她说她爱你,我就说你不爱她。可能是这话起了作用,在我拉她时,她就顺势倒在了我的怀里。于是我们有了第一次。”“别说了!别说了!”明天忽而大叫。这时,看守说:“时间到了。”二赖头只好闭上嘴吧,目送儿子走进牢房。

  自从听了父亲的叙述后,明天心情更为复杂痛苦。童年时代的人和事,并一些生活场景纷纷涌进脑海,诸如母亲、金凤、银凤,吃桃子,鹿秀才结婚,大水冲走了麦子,母亲在水里来回捞小麦,而明天自己则坐在水中凝望苍穹。那时,他就想他长大了,也买朱友四那样的小车,幸福地生活,在没下雨之前,就将麦子拉回到谷场上去。后来长大了,甚至买了比友四家更大的车,但是幸福的感觉却一点儿也没有。不知怎的,那个灰色的雨季明天竟觉得美好起来。然而,那阴沉的苍穹哪里去了?那少年小小的身影也怎么模糊了?一时间,明天对时间的流逝有了一种恐惧和绝望,眼睛也一次又一次的湿润。他多么渴望回到过去,回到那个令人沮丧的雨季,和母亲一起打捞麦子。在以后的日子里明天想的更多,想母亲坐在月牙地里磨刀,想金凤冲着友四说,这桃子不是他捊的。于是在母亲王兰英再来看他时,竟搂着母亲哭道,妈我不想死,我想回到桃树园,回到过去,回到那个灰濛濛的雨季。但是一切都不可能了,他既回不到过去,也回不了桃树园,左右他命运的那些法官时刻都没有放弃对他的审问。朱友四还请了个律师。那律师巧舌如簧,每当庭审都锋芒逼人,问的明天难以招架:诸如你敢说你没有杀人企图?假如没有杀人动机,那么你为什么在被害者坠下河去之前骂她是个贱人?这让明天难以自圆其说。在明天保持沉默时,律师继续说道这充分表明了你在恨被害者,有杀人动机。面对律师的连番盘问,明天显得极不安静,他大叫道,我没有杀人动机。一时间,审判陷入僵局。法院对明天进行了一次公开审理。开庭那天,二赖头王兰英朱友四应邀来到法庭上旁证。朱友四的律师,又向明天提了个重复多次的问题,并断言明天完全具备杀人动机。这回明天,说了一句将自己引入沼泽的一句话。他说他虽然爱金凤,但在后来和银凤相处的那段日子,金凤的影子却淡化了。等明天说完话以后,嗅觉灵敏的律师立刻扭出了金凤这个关键人物,他一边品味着,一边又向明天发难。所提问题主要是围绕金凤银凤。在他看来,金凤一定是银凤的姐妹,与明天一定有非比寻常的关系。于是,他又问起了金凤。在牵出金凤时,连审判长也惊讶了。问起双方证人,双方证人这才想到他们共同遗漏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全没有说出金凤曾和明天相好,并且有过婚约。二赖头和王兰英的供词一直是银凤和明天好过,但是结婚之前就出走了。朱友四的供词有些含糊,他说银凤也要与明天结婚的,但凶手一再推诿,也许这就是他要杀死我女儿的原因。友四这样供述认定明天有杀人动机。法官便审问明天,问金凤是什么人?明天说金凤是朱友四的大女儿,和死者是双胞胎姐妹。法官对明天的供词发生了兴趣,让明天继续说下去。明天说:“银凤曾经勾引了我父亲,使我非常痛苦,以为她并不是真心爱我,后来才知道她是爱我的。正因为我不爱她,才导致了她的行为越轨。现在想来我真的后悔,如果早一天接受她,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什么事,快说。”在法官的逼问下,明天开始了对往事的回忆。明天说我们同住在桃树园,一块长大。听母亲说我和她们姐妹俩是同一个早上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因为她们是双胞胎,在我小的时候很难把她们姐妹俩分辨出来,即使稍大些,我还会时常搞错。有时候,我会把大的当成小的,小的当成大的。后来从语言交流中,我发现大的善良,聪明,老二银凤虽然也漂亮,但是脾气却很坏,说话粗声粗气的。一天早上,我和她们在桃树下捉迷藏玩。因为玩的入迷,我们都没有注意到树下有一堆桃子。等我们玩够了坐在树下休息,朱友四走过来看到了那堆桃子。问是谁摘了那么多桃子。银凤说我摘的。朱友四就大声训斥我,我哭了。后来还是金凤帮我解了围。金凤说那些桃子不是我摘的。因为有了金凤的证明,朱友四才消了气。自从那件事情以后,我就喜欢上了金凤。后来,我们长到了十六七岁,银凤有事没事和我说话,我却很少理她,我不知那竟是她的求爱信号。说实在的,和金凤在一起,好比一个干渴的行人遇到了甘泉,有取之不尽的快乐与甜蜜。然而造化弄人,正当我准备向金凤表达我的爱慕之心时,金凤却突然失踪了,不久银凤也失踪了。那一年正逢高考,因为她们的失踪我连高考都耽误了。我因思念金凤就离家出去了。在市城,我寻到了金凤。金凤住在一户有钱人家,主人叫霍秋霞。在我找到那儿之前,金凤认霍秋霞做了干娘。干娘有辆大客,我就留下来学会了开车。两年中,干娘的那辆大客基本上是我开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正当我和金凤要结婚时,金凤却突然失踪了。那天我出车到南方,晚上八点才回来,发现门是打开的。我在门外喊“金凤,我回来了。”一连喊了十数声,没人答应。我心里着慌起来,连忙四处寻找。大小房间厕所厨房都找遍了,也没见金凤的影子。金凤失踪不久,干娘就因胃癌离开了人世。干娘死后,把大客和一大笔遗产留给了我和金凤。就这样,我只好一个人回到桃树园。在桃树园我强忍痛苦,拼命出车。挣了很多钱。就在回到桃树园不久,我遇上了银凤。地点是奥来停车站。她虽改了发型,我还是从模样上认出了她。因为她要回桃树园,我就让她坐到我的车上。到了村口,她叫我送她回去,我就送她回到了她父母身边。当时,她的父母对我十分客气。当我告辞时,银凤却要我留下陪她。我不好推辞就留下了。后来我想如果那天晚上我不留下来,也不会发生这些事。那天晚上,银凤爬到我的床上,用绵软的身体引诱我。先前我拒绝了,在她最后一次要离去时,我却拉住了她。就这样,我和银凤开始了恋爱。

  接下来,明天的叙述涉及到了银凤和二赖头,涉及到了那个银行卡,连与银凤桥下最后几天的相处也一字不漏地说了。几位法官和律师都感到十分的意外。当律师问朱友四二赖头明天讲的是否属实时,朱友四点了下头,二赖头则耷拉着脑袋。于是律师对明天说你说被害人两次逼走了她的姐姐。这就证明你有杀害被害人的动机。明天说我没有。律师说好了,可以结案了。法官说这个还不足以证明被告有杀人企图,须找到金凤才能结案。于是,法院决定先找到金凤后再作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