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如果在这些方面，我所见的不错，那我就想办法，叫你
离开你要受耻辱的地方；你要是到一个新的地方去，因为那儿没有人认识
你，你就可以避免像我说的这个世界对你的罪恶所要加给你的惩罚。我还希
望，如果你真能悔改，你还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里，避免这种罪恶所必招致的
那种更为严重的惩罚。在你这一生还剩下的日子里，你都要作一个好孩子，
你要是能那样，那你就不会有贫困来引诱你，把你领到邪路上去。因此，你
相信我好啦，即使在这个世界上，一种守清白、讲道德的生活，比一种走邪
路、作坏事的生活，永远更有乐趣。
“至于你的孩子，你用不着因为挂虑他而闹得心绪不宁；我要扶养他，
比你一向所希望的情况都更好。现在没有别的事啦，就剩下一样了：那就
是，你得告诉我，把你诱骗了的这个坏小子是谁；因为我为这件事对他生的
气，比对你这回，要大得多。”
珍妮现在把眼光从地上抬起来，用一种虚心谦恭的态度和卑让得体的声
音，如下说道：
“认识您，可对于您的善良不知道敬重，那无论是谁，都证明他那个人
完全不通人性，不懂善良。在我这方面，您在这件事情里所表现的善良这样
大，而我不受到最大的感动，那就证明我透顶地忘恩负义。至于说到我对于
已经过去这件事是否难过，那我知道，您会饶了我，免得说起来面红耳赤。
我将来的行动，比我现在所能作的坦白，更会给我的思想感情作证明。我请
您允许我对您下一个保证，老爷，我认为，您对我的忠告，比您结束这番忠
告的时候所提出来的慷慨帮助，还要仁慈。因为，正像您老人家肯不怕麻烦
所说的那样，这就是您以为我有见识的一端。”她说到这儿，泪如泉涌，所
以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一点儿不错，老爷，您的仁慈，使我不胜感
激，不能自制，不过我要努力勉励，一定不辜负您这番好心：因为，如果我
真像您出于善心认为我有见识那样，那您这番劝诫，就决不会白说，我决不
会拿它当耳旁风。您对我那无依无靠的孩子，老爷，打算好好地扶养，我从
心眼里感激您。他是清白无辜的，我希望他能长大成人，好报答您对他的恩
德。不过，现在，老爷，我得跪下求告您，请您不要非逼我把这孩子的爸爸
是谁说出来。我决不撒谎，忠诚地答应您说将来总有一天您会知道；但是我
可作过最庄严的约束和保证，也同时作过最神圣的宣誓和断言，要把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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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现在暂且隐瞒一时。我很清楚地了解您，知道您决不会成心愿意我牺
牲我的荣誉，也不会成心愿意我牺牲我的宗教。”
奥维资先生这个人，只要稍微一听到神圣这类字眼儿，就要打趔趄，所
以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他那时对她说，为这样一个坏蛋承担这样的义务，
这她又不对了。但是她既然已经承担了，他就不便非逼她破坏誓约不可。他
说，他所以要追问这个人，并非出于无聊的好奇心，而是为的要惩罚这个家
伙；至少，他知道了以后，就不至于盲目地把恩惠加到不应受惠的人身上
了。
关于这几方面，珍妮以最庄严的保证说，对这个人，他是完全奈何不得
的，因为这个人既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以内，也十有八九不会成为受他恩惠的
人：这话使他听了深信不疑。
这番行动里的诚实坦白，在这位高人心里，给珍妮赢得了很大的信誉，
所以他很容易就信了她对他说的那番话；因为她既然不屑于撒一个谎，为自
己开脱；而宁肯在她目前这种情况下，冒再得罪他的危险，也不肯出卖别
人，而牺牲自己的荣誉或者正直，那他大可不必害怕，说她会对他犯欺骗
罪。
因此，他对她保证，说很快就要设法叫她离开她得受强烈指责的地方；
最后还加了一句警告，叮嘱她好好悔改，他说，“你要好好想一想，孩子，
①
还有一方面， 你得低声下气地告饶求恕，因为那一方面的恩惠，对于你，
比我对你的恩惠，更重要得多。”说完了，就把她打发走了。
① 指上帝而言，亦即死后的赏罚。天主教会的说法是：上帝定人功罪之期有二，一为其人刚死时，一为末
日审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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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白蕊姞小姐和玳波萝阿姨的谈话，比前一章可乐者多，而有教
育意义者少。
奥维资先生带着珍妮退到他的书房里去的时候，像刚才说的那样，白蕊
姞小姐就带着那位精明强干的管家婆，来到前面说过的那个书房的紧隔壁，
在那儿，借着一个钥匙孔的传送作用，她们把奥维资先生对珍妮发的那一番
训诫之言，还有珍妮回答的话，以及，一点儿不错，前一章里所说的一切其
他细情，全部醍醐灌顶，吸入双耳。
她哥哥书房门上这个钥匙孔儿，白蕊姞小姐那样深深知晓，常常利用，
①
所以一点儿不错，就和古代细丝比对那堵著名垣墙上的孔穴 一样。这个钥
匙孔儿可作许多有利的用途。因为，通过这个钥匙孔儿，白蕊姞小姐不必麻
麻烦烦地有劳她哥哥重加叙说，就常常能够知道她哥哥的心意所在。固然不
错，这种传送消息的办法，也有一些小小的不便，所以她有的时候，像莎士
②
比亚里的细丝比那样，大声喊着说，“噢，可恶、可恶的垣墙啊！”是不
无其理由的。因为，奥维资先生既是治安法官，那他在侦查有关私生子一类
案件的时候，就要出现一些情况，让一个处女——特别是年近四十的处女，
像白蕊姞小姐——那种受不了脏话的耳朵听来，是容易感到不快的。不过，
遇到这类情况，她可以开方便之门，把她脸红的情态对男子掩盖起来，而De
③
appa-rentibus，et non existentibus eadem est ratio——用英语说，
就是，一个女人脸红而无人见，那她就是绝未脸红。
这两位贤良的女人，在奥维资先生和珍妮两个对话的全部过程中，都绝
对保持静默；但是，对话刚一结束，那位绅士刚去听不见她们的地方，玳波
萝阿姨就忍不住嚷嚷起来，说她主人太宽大了，特别是他不应该叫珍妮给那
孩子的爸爸打掩护。她赌咒发誓地说，她要在太阳落山以前，把这人从她嘴
里追问出来。
白蕊姞小姐听了这番话，微笑起来，只笑得鼻歪眼斜，（这是白蕊姞小
姐不常有的）。我决不要我的读者想象，说这是一种轻浮佻■的微笑，像荷
④
马说到维纳斯叫她是“爱笑女神”的时候，想要叫你想象的那样，那种笑
⑤ ①
法儿，也不是莎萝斐娜夫人从舞台包厢所发出使维纳斯诚愿舍弃她长生不
① 细丝比：古代巴比伦少女，为其邻青年批拉末斯所爱。两家家长禁其结婚，二人遂隔墙通过墙上小洞，
互通情愫。故事见奥维得的《变形记》第4卷，欧洲中古为人所熟知。莎士比亚用勾勒丁之译文，把此故
事引入其《仲夏夜之梦》中。
② 引自《仲夏夜之梦》第5幕第1场第181行。不过这儿菲尔丁有误，因说这句话的是批拉未斯，而非细丝
比。他先说，“你这堵墙啊，噢，墙啊，噢，甜蜜、可爱的墙啊”（见第5幕第1场第175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