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它
① 古代斯巴达人教育儿童,不以偷盗为耻,而以偷盗为人发现为耻。浦露塔克在他的《名人传·莱克格斯
传》里说,“男童对偷盗被发现一事,看得特别严重。据说有这样一件事:一个男童偷得幼狐一只,藏之
大衣之内,他宁肯让狐用爪牙抓挠嚼啮,直至肠见而死,也不肯把他行窃之事泄露。”这个故事也见引于
《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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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到的命运,正是它忘恩负义所应受到的报应。”
“我真正认为,琼斯先生,”她说,“你那番侠义的行动,也只差一点
儿,就要使你遭到同样严酷的命运。那你一想起来,一定还心有余悸吧。”
“一点儿也不错,小姐,”他回答说,“要是我想起那回事来,有任何理由
后悔恼恨,那也许是,我认为这儿的水应该更深一些,那样的话,我就可以
避免命运好像给我预储而待的这许许多多揪心扒肝的苦辣酸辛了。”“这是
哪儿的话,琼斯先生!”苏菲娅回答说,“我敢说,你这种话,并非有心说
出来的吧。你这种假装着轻视性命,在我看来,只是过分的自卑自谦。你这
是尽力想要把你两次为了我而把命都豁出去了这种深恩大德,贬低减轻了
吧。你可要小心,可别来个第三回。”她最后这句话,是含着微笑说的,而
且是用一种无法形容的温软柔和的语气说的。琼斯叹了一口气,回答说,
“他恐怕,现在再小心持重,已经为时太晚了。”跟着用温柔而又坚定的眼
光,看着苏菲娅,嘴里喊道,“哦,威斯屯小姐呀!您居然能愿意我活着?
您就能对我那样忍心?”苏菲娅把眼光低垂,瞧着地上,犹豫了一下才答
道,“一点儿也不错,我决没对你忍心,”“哦,那样天神一般的性情,”
琼斯喊道,“那样神灵一样的善良,都是我十分熟悉的,那是每一种不论什
么别的迷人之力,都所不及的。”“别说啦,我说,”她回答说,“我不明
白你是什么意思。我不能在这儿再待下去啦。我,——”“我也不要人明
白!”他喊着说,“不错,我是不能让人明白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说的
都是什么。我在这儿,既然是这样突然一下、毫无防备和您相遇,我可就冒
昧失慎了。如果我说的话,有任何得罪您的地方,那就请您看在老天的面子
上,宽恕了我吧——我那并非出于有心——说实在的,我宁愿死了,也决不
敢开罪于您——不但这样,连我一想到我会开罪于您,都会要了我的命。”
“你真使我失惊,”她回答说。“你怎么可能想到你会开罪于我哪?”“恐
惧之心,小姐,”他说,“很容易就会变成疯狂之态。我所恐惧的,没有比
我觉得我开罪于您更加厉害的了。我这怎么说好呢?别价,您别对我怒颜相
向;您只要一皱眉头,就会要了我这条小命儿。我没有什么用意——埋怨我
的眼睛吧,再不就埋怨那各种各样的美丽吧——我这都说了些什么哪?如果
我的话说得太多了,那就请您宽恕我吧。我满怀热情洋溢,不能禁止。我已
经用尽了我的力量和我的爱作斗争了;我已经尽我所能,把我剧烈的热病掩
盖了;这种热病,一直烧我的肝胆肺腑,而且,我希望,不久就要把我弄
得,即便要开罪于您,也作不到了。”
琼斯现在全身哆嗦,抖成一团,好像他发了一阵疟疾似的。苏菲娅的情
况和他也并没有很大的不同。她用以下的话回答他说,“琼斯先生,我无需
假装着误解你的意思;说实在的,我对你太了解了。不过,看在老天的面子
上,如果你对我真有感情的话,那就请你让我尽我的力量,挣扎着回到我屋
里去好啦。我倒愿意我自己能挺身支持,走回家去。”
琼斯自己本来也几乎支持不住了,但是他还是把胳膊伸给了苏菲娅,她
就纾尊降贵,把他的胳膊挽在手中;不过却请求他,关于这类话,要他一个
字都不要再对她谈起了。他也答应了不再谈起,而只坚持求告她,叫她宽恕
他;因为他刚才说的,都是爱情没经他的意志允许,就自己脱口而出的。她
就说,这个,就看他将来的行为,他就知道怎样能得到了。那一对青年,就
这样哆嗦而行,踉跄而前;那个情人,虽然他意中人的手就伸在他的胳膊弯
儿里,却连一次都没敢捏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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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娅马上回到自己的卧室,在那儿,她把昂纳阿姨和鹿角精,一齐宣
呼而来,才得了一些帮助。至于可怜的琼斯,惟一使他那骚扰凌乱的心思得
到解脱的,是一个不受欢迎的消息。这个消息,既然引来了一番和刚才读者
所见所闻绝对不同的光景,那就在下一章里对他们表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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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本章中,奥维资先生卧床寝疾。
威斯屯先生对琼斯先生特别垂爱,所以他的胳膊虽然早已痊愈,威斯屯
先生却仍旧舍不得和他分离;琼斯呢,不是因为爱好逐猎,就是因为另外的
原因,经威斯屯先生一劝,很容易地就在他家留下。他在那儿,有时经过两
个星期之久,也不回奥维资先生宅里去看一次,不但如此,甚至连宅里的消
息都听不到。
奥维资先生因受凉不适,病了几天,还轻微有些发烧。但是他对于这个
病并没在意;平常的时候,对于凡是不至于使他卧床难起,或者不至于使他
各种器官失去通常机能的那种小毛小病,他都是这样对待。这种办法,我们
决不想叫人认为,我们赞成,或者想介绍给别人,叫他们仿效;因为,行伊
①
斯求雷批阿之术的人,警戒我们的话,一点儿也不错,是正确的:疾病刚
从一个门侵入,医生马上就得从另一门引进。要不然,那句老格言Venien-
②
ti occurrite morbo,又怎么讲呢?病之初来,急忙敌挡。这样,疾病和
医生,就可以立于公正、平等的地位,互相对抗;否则,你给疾病时间,那
它就要挖战壕,修堡垒,坚守自固,像法国军队那样。那样一来,那般学识
渊博的绅士就看到,和敌人接触是很难的,甚至于是不可能的。不但如此,
有的时候,疾病赢得了时间,还要采取法国的战争手段,使自然因受贿而丧
节,站在它那一方面,果真如此,一切医药都来不及使劲儿了。我记得,和
③
这种说法儿意气相投的,是那位著名的医生米叟班 抱怨的话;他老令人惋
惜地抱委曲、发牢骚说,人们老是等到已经太晚了的时候,才求助于他的技
术。“哎哟哟,吾得(我的)老颠(天)耶(爷)!吾想吾得丙奥(我的病
号儿),老把吾当佐(作)丧西(事)青(承)办印(人),因为搭(他)
们不到乙孙 (医生)把丙印(病人)积(治)死了得(的)似(时)欧
(候),从来不来倒吾(找我)。”
④
奥维资先生这次抱了采薪之患 ,由于这样毫不在意,后来竟情势发展
得严重起来,因此,在他体温增高了以后,他不得不求医生的帮助。医生刚
来的那一会儿,直摇脑袋,埋怨没早请他,同时暗暗表示,他认为病已垂
危。奥维资先生本来对于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务,都有所安排,对于进入另
一个世界,也同样尽人性之所能,有所准备。因此以极为宁静的心情、极为
安详的态度,接受了医生这番耸人听闻之言。他不论多会儿要移箦长眠,实
⑤
在都可以像凯以投在那本悲剧里说的那样:
让罪过或恐惧,搅扰别人的安息,
① 古希腊医药之神,希腊文名????????s,读阿斯克雷批欧斯,罗马人谓之为Aesculapius,读艾
斯库拉批乌斯。在荷马诗中,只称之为“无瑕可指的医生”。后来诗人始称之为神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