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你这是叫这孩子成了一
①
个辉格党 了,这样,她爸爸,以及不管什么人,怎么还能再想叫她听话
哪?”“哥哥,”威斯屯老小姐带着极端鄙夷的神气回答说,“您那一套政
术治道、对人处世,都叫我鄙视得说都设法儿说了:不过有一样,我可得学
您一学,跟这个年轻的女士寻一回根,觅一回底。您问问她,我多会儿教给
她违父背亲的道理来着?不但没教给你那个,侄女,正相反,我没把一个人
在社会上,对各方面的关系那种合于真理的观念,用尽心力启发你、激励你
① 英国18世纪的辉格党,即后来的自由党,和托利党 (即后来的保守党)相对立(已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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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我没什么麻烦都不顾,尽管教导你,说自然的法令,要求子女对父母守
①
职尽孝吗?我没告诉你,柏拉图对这个题目都怎么说的吗? ——这个题
目,你刚一来到我跟前受抚养教导的时候,你出名地一窍不通,所以我确确
实实地相信,你连女儿和爸爸的亲疏关系都不懂得。”“这可是一派谎
言,”威斯屯回答说。“难道这丫头就那么傻,长到十一岁,还不懂得她爸
爸和她是亲属关系?”“哎呀呀!这简直地比鸿蒙时代的野蛮人还愚昧无
知,”那位女士回答说。“至于您的态度,我的哥哥,我得跟您说,您就欠
一顿棍子。”“那很好,你要是认为你办得到,那你就给我来一手儿咱们看
看好啦,”乡绅喊道;“不但这样,我还相信,这儿你这位侄女,一定要毫
不怠慢。马上就帮着你喽。”“我的哥哥,”威斯屯老小姐说,“虽然我看
不起你都到了没法儿形容的程度了,你这种傲慢劲儿可真欺人太甚,我实在
没法儿再忍受了;所以我想要我的大马车马上套好,因为我决定今儿早晨就
离开你的家门。”——“这真得算去了一块大病,”他回答说;“你既是说
到傲慢劲儿,那我也照样受不了你那股傲慢劲儿。真他妈哪儿的事!我女儿
每一分钟都听到你告诉我,说你看不起
于乡间。他们须管理此辈孺子,勿使其父母所有之习惯,对之有所影
响,要以(我辈)所规定之习惯与法律训练之。”(大意)
我,就只凭这一着儿,就几几乎足以叫我女儿对我的见解阅历都小看了。”
“不可能,不可能,”姑姑说:“这样一个野兽一般的主儿,还有谁能把他
再往小里看。”“野兽一般的猪,”乡绅说,“你这是说野猪吗?我可不是
野猪,不是,不是,就不是;也不是野驴,都不是;也不是耗子,我的姑奶
奶。你要记住了,我可不是耗子。我是个地地道道的英国人,不是你那一窝
一窝把这个国家都吃掉了的汉诺菲耗子。”“您就是那般自以为是的聪明
人,”她喊道,“他们那种一无是处、荒谬绝伦的原则,把国家毁得伏地不
起;对内他们专以削弱自己政府的手脚为事,对外就专给朋友泄气,专给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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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打气 。”“赫!你又回到你的政治那一套啦?”乡绅喊道:“我对你那
②
一套政治看得还不及一个屁 。”他说最后这个字的时候,还伴之以相当应
有的姿势,荣之以相当应有的动作,那是一切之中,再也没有那么恰当的
了。是因为用了这个字眼儿,还是因为藐视她的政治,才最把她惹得翻天覆
地,我不想肯定;反正她爆发了最凶猛暴烈的震怒,骂了几句这儿不便重叙
① 柏拉图《谈法律》第4卷 (页边节数714E)说,“父母管子女,耆老治幼少。”同书同卷(页边节数
717C)说,“哲人智士,首先供奉者为神,次为灵,次为英雄。此外则以神龛供奉祖宗之精爽,次则供养
仍生世上之双亲。盖父母生我、育我,故凡我之所有,皆来之双亲;此为我所负之债中最大、最先者;还
此最大、最先之债,为职份所要求。故我须尽最大之力,用物质、身体、精神,报双亲当年我在孩提时,
对我之劬劳辛勤,并于双亲晚年最需护持时,待奉之以为报答。人子终身,皆须对父母谨言慎语,因言而
不慎或失敬,则受遣最甚,以复报之神,受命专窥伺其事也。父母发怒,子女须安然受之,不论其怒见于
言或见于行,皆必忍之。因父对子,天性易怒,尤其如父认为子侮逆时,其怒更易产生。父母亡,视其财
力,适度尽礼殡葬之,毋过奢过俭。每年祭祀以荣之,永远纪念以尊之。” (大意)但他在《理想国》第
7卷 (页边节数541)又说,“治国者之首务,即移城中年逾十岁之人
① 这应指沃勒剖勒及辉格党当时一味主张保持和平而发。
② 原文f— t,即f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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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一下就冲到这个房间外面去了。不论她哥哥,也不论她侄女,都没想
到,应该当面阻止她,不让她走,或者跟在她后面,追她回来;因为这两个
人,一个就净顾忐忑担心,另一个就净顾咆哮发怒了,所以两个人都几乎没
法儿动身挪步。
不过,那位乡绅却冲着他妹妹发出一种追赶兔子的吆喝之声,那是在兔
子刚一让猎狗赶起来、它逃脱的时候,他必有的行动。他对于这种吆喝,的
确是个大大的能手,对于生活中绝大多数的场合,都各有其适当的吆喝声以
应付之。
女人们,像威斯屯老小姐这样见过世面、从事于哲学和政治的研索,都
会马上利用威斯屯先生现在这一会儿的脾气、心情,趁着他的对手不在跟前
的机会,说上几句装腔作势、言不由衷的奉承之言、恭维之语;但是可怜的
苏菲娅却是简单的化身。我们用这个语词,并非有意对读者暗中影射,说苏
菲娅呆傻,因为一般人都认为,呆傻和简单是同义词。但她不但不呆傻,还
确实是一个明事达理的女孩子,而她那种明达,还是属于第一流的。但是她
却缺乏那种女性所独擅的有用技巧,能在人生中使之变成其利万方,这种技
巧与其说生自头脑,不如说出自心肠,所以往往是最呆傻的女子之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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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从生活中绘出来的乡村女士画像
威斯屯先生已经喊完了他那种吆喝之声,而稍事喘息之后,开始用非常
动人怜悯之词,哀叹起男人们的不幸遭遇来。他说,“男人们永远像猎狗一
① ②
样,叫这个那个该死的母货 ,由性任兴,鞭来鞭去,归队入群。我一想起
来就认为,凭我这样一个男子汉,叫你妈追来追去,追得就算够呛的了;可
③
是我好容易才把她躲闪过去了,这儿又来了另一只母货,顺着脚踪儿 ,拼
命地追,不到追着了就不算完。但是我要是再这样叫一个母货,不贯 (管)
是岁(谁),穷追下去,那你就狠狠地骂我一顿好啦。”
顶到这次卜利福这桩不幸的事件发生以前,苏菲娅不论因为什么,连一
次都没和她父亲顶过嘴,只有遇到她替她母亲打抱不平的时候,才是例外;
她虽然十一岁上就没有母亲了,但是她却以最大的温柔疼她母亲。那个可怜
的女人,在她和乡绅结婚的整个期间,都只是他一名忠心耿耿的高级仆妇
④,乡绅就当了一名世人称为贤良的丈夫这个角色,作为对她这种忠心的回
报。他很少骂她 (大概一星期不超过一次),也从来没打过她:她半点儿没
有使丈夫生妒的机会,时间真正由她自己作主;因为她丈夫从来不对她打搅
取扰;他整个上午,都在田野间,逐兽弋禽,整个晚上,都和酒友一起,传
杯弄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