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那就是威斯屯先生的产业;这份产业,按法都归他女
儿和他女儿的后人继承受用。因为这位傻疼痴爱他女儿的爸爸,对他女儿都
疼爱到灭情绝性的程度,只要他女儿肯同意豁出自己苦恼而嫁给一个他所选
中了的丈夫,那他就不在乎他都得付什么样的代价。
由于这种种原因,所以卜利福千思万想,都非要婚姻成功不可;因此他
就装出一副爱苏菲娅的样子来,以图欺骗苏菲娅,又弄出一副她也爱他的样
子来,以图欺骗苏菲娅的父亲和他自己的舅舅。他这样办的时候,又得到斯
威克姆那种虔诚的帮助,因为斯威克姆说,如果所提出来的目的是合于宗教
的(婚姻毫无疑问是合于宗教的),不管手段怎么恶劣,就一概没有关系。
这也就像在别的场合下,他总是引用斯侩厄的哲学以文过饰非一样,因为斯
侩厄的教导是:只要手段正当而合乎道德之正,目的是无关轻重的。说实在
的,他一生之中,就很少有在遇到的事件中,不从这两位大师不管是哪位的
教训中吸取有利于己的部分。
要骗威斯屯先生,实在用不着许多诈术,因为他对他女儿的心愿何在,
根本认为无足轻重,就跟卜利福自己对她的心愿何在,看法儿是一样的。但
是奥维资先生的思想感情,和他们的既然大不相同,那么想要骗他,却要非
用诈术不可。但是在这一方面,卜利福却得到了威斯屯很大的帮助,所以他
并没费什么事就成功了;因为威斯屯已经对奥维资先生保证了,说他女儿对
卜利福有适当应有的爱情,而且他对琼斯所怀疑的一切,都完全本无其事,
因此卜利福别无其他可作,只把这两句话加以证实就满够了;他证实这两句
① 一种像麻雀大小的小鸟,产于欧洲部分地区及非洲。西人嗜为美味,多活捉之而以谷物饲之于暗室,使
肥以餍老饕之欲。
② 此句意译。原文只是“就看不到最光辉照人的美丽”。读者可于两种译文中任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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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的时候,用的是那样模棱两可的词句,那就是,它既足以使他的良心有一
种慰情聊胜于无的感觉,同时又可以使他表面上不居说谎之名,而实际把虚
伪传到他舅舅的耳朵里,这就是他自鸣得意的地方。奥维资先生考问他,苏
菲娅的心愿到底是什么样子,那时候,奥维资先生说,他无论怎样,都不能
作一个帮凶,强迫一位年轻的小姐,违反自己的意愿,勉强结婚。卜利福对
这番考问的回答是:“年轻的女士,究竟是什么样的思想感情,是很难了解
的;苏菲娅对他的举动,正是他愿意的那样大方不拘;再说,如果他可以相
信她父亲,那她对他就有一个求婚者一切所愿有的爱情。至于琼斯,”他
说,“我连叫他是恶棍都嫌脏了我的嘴,不过他对您的行为,舅舅,可够得
上这两字还有余;那是他自己的狂妄虚荣,或者某一类的万恶念头,叫他撒
谎扯淡,以便自吹自擂;因为如果威斯屯小姐当真对他有情,就凭她那样大
的一份产业,他也决不会弃她而去,像您确实知道的那样。最后,舅舅,我
对您保证,如果我不确实相信,这位年轻的小姐,对我有一切我愿意她对我
应有的强烈感情,那我自己,不管有什么考虑,不但这样,就是把整个的世
界都给我,也都不会同意要这位小姐的。”
用模棱两可的话语之虚而作欺骗蒙蔽的行为之实,只心里知道传送出去
的是假话,而嘴里却不犯说谎的罪行,这种精妙无上的办法,曾使许多善于
欺骗的人,在良心上得到安慰;但是如果我们想一想,这种人努力枉想欺骗
的,原来是全知全能的神,那他们所得到的,好像也许只是能给他们一种极
为表面的安慰而已;而且这种把传递谎言和说出谎言,精雕细琢,强行区
分,也几乎不值得他们这样费尽心思。
奥维资听了威斯屯先生和卜利福先生这样对他一说,显得相当满意,所
以在两天以内,他们就把婚约订好了。现在,在僧侣执行职务以前,就剩下
律师得执行的职务了。律师的职务,看来还要占用好多时日,因此威斯屯自
告奋勇说,不论订立什么条款,都无不可,以免使这一对青年的幸福快活迟
来晚到。实在说起来,他那股子风风火火焦急促迫劲儿,叫一个不知内情的
人看来,还只当他就是那个主要当事人呢,其实他并不是。不过这种急如星
火的脾气,不论他要办什么事儿,都会要自然而发的;他每次打算实现一种
计划的时候,老是急不可待的样子,好像那件事的成功,单独就可以构成他
整个一生的幸福一样。
岳翁和子婿联合起来,恳请迫求,硬逼狂追,十有八九要把奥维资先生
弄得从命惟谨,一切照办,因为他一向对别人的幸福一遇到挫折,就决不忍
坐视不理。但是苏菲娅自己却把好事搅“黄”了:她采取了步骤,使一切婚
约最后失去效力,把教会和法界认为他们这两个团体,从合法繁殖人口这方
面理应得到的赋税,也劫掠剥夺了。所有这些且听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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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苏菲娅的决心已不寻常,而昂纳阿姨的计谋更不寻常。
昂纳阿姨虽然主要地唯她自身的利益是从,但是她对苏菲娅的利益也并
非完全不顾。说实在的,不论谁,只要认识那位年轻的小姐,就不能不对她
亲爱。因此昂纳阿姨刚一听到一个新闻,她认为对她小姐关系重大,就把两
天以前,她小姐令人不快地叫她离开的时候她存之于心的怨怒,完全忘记,
急忙跑回去,告诉她小姐这个新闻。
她报告这个新闻的突兀仓促劲儿,也和她进屋子里的突兀仓促劲儿一
样。“哎哟我的小姐呀!”她说,“您猜怎么着,我的小姐?我一点儿也不
撒谎,可把我都吓得掉了魂儿了;可我觉得我得尽我的职份来告诉您,尽管
您也许听了会动气发火儿,因为我们这些当下人的,永远不知道,什么会惹
我们的小姐太太们动气发火儿;本来么,我一点儿也不撒谎,不管什么错
儿,都会推在底下人身上。我们的小姐太太只要一闹脾气,我一点儿也不撒
谎,就准得抓我们这些底下人出气。我还是一点儿也不撒谎,我觉得一点不
奇怪,小姐您这回难得又闹脾气:不但闹脾气,您还得大吃一惊,吓一大跳
哪。”——“昂纳,你这个大好人,快别絮絮叨叨地扯这些闲话儿啦,快告
诉我是什么事儿吧,”苏菲娅说。“我对你说吧,还没有多少事儿,能叫我
大吃一惊,更没有多少事能叫我吓一大跳的哪。”“亲爱的小姐,”昂纳回
答说,“我一点儿也不撒谎,我听到老爷跟色浦勒牧师说,要在今儿下午,
就弄到一份结婚许可证;我还一点儿也不撒谎,听到他说,小姐您明儿早上
就得结婚哪。”苏菲娅一听这个话,顿时花容失色,焦灼地直嘟囔:“明儿
早上!”“不惜,小姐,”那位忠实可靠的女仆回答说,“我敢起咒发誓,
我亲自听见老爷这样说来着。”“昂纳,”苏菲娅说,“你把我惊得、把我
吓得都几乎到了连气儿都喘不上来、连魂儿都掉了的份儿了。在这样可怕的
情况下,我可怎么办好哪?”“我倒想能给小姐您出个主意,”她说。“快
给我出吧,”苏菲娅喊道;“我求你,昂纳,快给我出个主意吧。你就设身
处地,假设你处在我的地位,你打算怎么办?”“小姐,我还真愿意,我的
小姐,”昂纳喊道,“我能跟您换一个个儿。我的意思是说,换了个儿,可
得不要叫小姐您吃亏。因为我一点儿也不撒谎,决不愿意小姐您落到变成了
一个底下人。不过要是我在小姐您的地位上,那我一点儿也不会觉得这是什
么为难的事儿;因为,据我这个拙见看,年轻的乡绅卜利福是一个叫人舒
心、使人如意、脾气柔和、人才秀气的男子汉。”“快别这样胡说八道
吧,”苏菲娅喊道。“胡说八道!”昂纳重复说,“哟,我的小姐呀,可
是,话又说回来啦,一样的东西,这个人拿着当香饽饽,另一个就拿着当臭
①
狗屎哪 。对于女流之辈,这句话也完全一样能用得上。”“昂纳,”苏菲
娅说,“我宁肯把剑捅到自己的心里,也决不能屈身辱志,嫁给那样一个令
人藐视、叫人厌恶的无耻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