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他在这番意气风发的议论结尾的时候,自告奋勇,出头作她
们的护卫,并且自动让出他的六马高车,供她们使用。弗兹派崔克太太对于
马车的让与,立时就接受了,苏菲娅几经劝说,后来到底也接受了。
事情经过这样安排妥当以后,勋爵大人便告辞退出,那两位女士也取便
休息;这时候,弗兹派崔克太太使对那位位尊德高的勋爵大人在品格方面,
大肆夸扬赞美,以供她堂妹消闲解闷之资;对于他待他的夫人如何宠爱,更
特别夸奖。她说,她相信,身居高位而能绝不二色,几乎只有他一个人。
“这的确得说是,亲爱的苏菲,”她又找补了一句说,“在有身份的人中
间,很少见的美德。你结了婚以后,永远也别指望有那种情况;因为,你信
我这句话好啦,你要是那样指望,就一定非落空不可。”
苏菲娅听了这个话,轻轻地叹了一声,因为这个话很难使人作美好的
梦;但是既然她自己从来没把这种梦对任何人透露过,因此读者也不能指望
写书的人在这儿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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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晨光明媚.使笔墨生色。一辆邮车。内室女侍之谦恭礼让,苏
菲娅之英雄气概,她的慷慨大方。慷慨之回报。同行人之上路,他们之
到伦敦;兼及于旅行者有用之忠言。
①
社会上那般生来就是为人作嫁、替人造福的成员,现在点起蜡来, 从
事每日日常的劳动,以供那般生而就是来亭福的人受用。身强力大的笨汉现
在对和他一同劳动的伙伴——公牛,进朝觐之礼,手巧心细。的艺人、勤劳
辛苦的工匠,也都从他们那些硬梆梆的床上一跃而起,颊红体健的小大姐,
现在开始收拾归置那些开晚会、打牌局、寻欢作乐而闹得凌乱混杂的厅堂屋
字,而呼卢喝雉、制造凌乱混杂的人们,却在床上,忽睡忽醒,悠哉悠哉,
辗转反侧,好像下面的硬床垫,使他们无法宁贴入睡似的。②
用简单的话说,时钟刚敲七下,女士们就都已严装待发了,同时按照她
们的意愿,勋爵大人自己和他的车马人伕,也都准备停当,等待伴同她们上
路。
现在发生了一个有些为难的问题,那就是,那位勋爵大人自己得乘什么
交通工具,以载途而涉远。因为,在驿车上,乘客恰如其份地被看作不过是
一些行李捆儿、行囊卷儿一样。那种心机灵敏的驿车车夫,可以在坐四个人
的地方上,把半打客人毫不费事地塞进去;他巧于安排,能使身广体胖的店
主妇或者饫甘屠肥的市区长所占的地方,不超过轻巧纤细的小姑娘,或者清
癯瘦削的老师傅;本来肠满脏肥的下体,使劲一挤,天生就能退能让,缩于
一隅之地。但是在那种特别表而出之、以示与众不同因而叫作是绅士马车的
交通工具,论起个头儿来,虽然往往比驿车还大,但是这种紧排密挤的办
法,却从来没人试过。
勋爵大人本来想要逞侠义之气,自己骑马,这样可以把困难很快就解决
了,但是弗兹派崔克太太却无论如何决不肯答应。于是他们商定了一个办
③
法,从勋爵那几匹马里挑出一匹来,叫那两位亚毕盖 轮流替换而骑:于是
跟着有一匹马,为此目的,立刻备上了偏鞍。
店里诸事都清理完毕,限着那两位女士把各自原先的向导打发开,苏菲
娅给了店主东一笔赏金,一部分作为补报他在自己身下所受的挫伤,另一部
分则因他受到她那位大发雷霆的侍女手下无情留下的抓痕。现在,苏菲娅才
头一次发现,她丢了一样东西,让她有些不安起来;那就是一百镑银行钞
票,本是他们父女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父亲给她的;这笔钱,除了一点点
儿微不足道的零钱以外,就是她现在全部的宝贵家当了。她到处都搜遍了,
把所有的东西部抖搂了,都翻了个儿,但是完全无济于事,钞票就是找不
到。后来她到底深深相信,一定是她在黑暗的篱路上不幸落马的时候 (像前
面说过的那样)把钞票从口袋里掉出来了。她现在想起来,在那个时候,她
① 英国17一18世纪,还本着”早上床,早朝起”这句格言,睡得早起得旱。当时著名日记家派批斯在他的
《日记》里说他四点钟就起来。一般人也在六点钟。这样,冬日天还没亮,故须点蜡。
② 菲尔丁在《约瑟·安德鲁传》第2卷第13章里,也说到英国人阶级之间,鸿沟根深。高级人氏“生而食
地上之果实,享人生之幸福”,下等阶级则”生而产地上之果实,供人生之幸福。”见 《新近抢劫增多原
日之考查》第1节。这两个阶级,“不但不像基督教所用的说法儿,称彼此为同胞,而反视彼此为非我族
类”。
③ 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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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口袋里是有些不大妥帖,而她在坠马以前,要用手绢以解弗兹派崔克太太
之烦的时候,费了很大的事才把手绢儿掏出来;她这样一想,钞票更无可
疑,是从口袋里掉出来了。
这一类的不幸,不管可以带来任何窘迫不便,却不能制伏一颗多少还坚
强刚毅的心,而使之屈服,如果这颗心没有另外贪婪爱财的毛病,助之为
虐。因此,虽然苏菲奴在那个节骨眼上遇到这种意外,没有再那么时逆势乖
的了,但是她却马上就把一颗焦急的心放宽,脸上带着平索那种安详娴静、
兴致情趣,回到众人中间。勋爵大人把那两位女士扶到车上以后,又同样来
扶昂纳阿姨;她几次客气推让,并且更满口连叫老大姐,才到底听从了她那
位老姐妹的让位、劝说,接受了先行坐车的礼遇,实在说起来,她坐上了
车,只想能在一路之上,都稳乘华轮,才心满意足;后来她的小姐给了她好
几回暗示,她都装作并没看见,于是才硬把她叫下车来,依次换马而行。
现在车里的人既已都各就其位了,于是车轮开始转动,往前进发,车前
车后,跟着好多仆从,车前还有两名上尉在前开路;这两位上尉原先跟着勋
爵坐在车里走了一路,但是即便比让地方给两位女士还不值当的原因,也可
以把他们从车里打发开。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以绅士的身份出现的;但是
他们却也可以在任何时候,降而为听差,甚而可以降而为身份更低的角色,
以图享受在勋爵身边侍从之荣,在勋爵宴席上敬陪未座之光。
我们这位店主东,受到苏菲奴的馈赠以后,大喜过望,所以他不但不以
受挫伤或抓伤为憾,而反以为幸。读者也许很想一知,这次馈赠,为数几
何;不过我们却不能满足读者这种好奇心。反正不论几何,却都足以使店主
东身体虽受伤而心里仍满意:不过他只后悔,原先不知道这位女士这样不拿
钱当回事;“因为毫无疑问,”他说,“他本来可以把每样东西都跟她要双
份儿的价钱,而她也决不会对账单胡乱挑剔。”
但是他太太对这样的结论却大不以为然;是否她对于她丈夫受的伤害比
她丈夫自己更觉得严重呢,我不必说;反正毫无疑问,她对苏菲娅这样大
方,还是大不满意。“一点儿不错,我的亲爱的,”她喊道,“这位小姐的
确懂得她的钱该怎么花,才算花在刀刃儿上;她比你想的可就更周到了。她
很可能看了出来,咱们对于这回受的伤害,不得到好处,决不肯善罢甘休;
要是打起官司来,那她花的钱,准比这一点点儿小意思,要多得没边儿、没
限儿;我真设想到,就这么一点点小意思,你就肯受下了。”“你永远比鬼
还精,”她丈夫说道:“那样她就得花更多的钱了,是不是?你只当这个就
你知道,我不如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不过她那样多花的钱,或者花得很多
的钱,能到咱们的腰包里吗?固然不错,要是当律师的托姆那小子还活着,
我当然很高兴把这样一块肥肉送到他嘴里。他能从这里面狠捞一把,但是我
这会儿可没有当律师的亲戚了,那我何必打官司,叫不相于的人得到好
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