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不但如此,有的时候,我们也许还不得不陪伴我们所说的幸福
到监狱里去走一趟,因为有好多人,就是因为上述的善行而身遭缧绁。
我现在没有空闲,对这样范围广泛的天地,像展现在我眼前这一种,作
思考的活动;我的意图,只是要把阻碍我前进的说法儿扫除;因为,一方
面,琼斯先生正为了使他的同胞免于毁灭而致力于想象得出来的最大善行,
同时却又有魔鬼,或者邪恶妖孽,也许还披着人皮,在那儿尽力使他因苏菲
娅身败名裂,而完全陷于苦恼之中。
因此,这种情况,好像是前述规律 (如果那可以算作规律的话)的例
外。但是既然我们在人生的旅程中,看到这种规律,还有太多太多别的例
外,因此我们对这条规律所依据的主义认为应该争论一下:我们看不出来那
种主义是基督所教,我们坚决相信,它与事实不符,并且对于只有理性才能
使人相信永主不灭这种最高尚的论证确有毁灭性。③
但是读者的好奇心 (如果他有任何好奇心的话),现在一定双目炯炯、
饥肠辘辘了,那我们就想法尽量快快满足其所欲。
① 原文Cardinalvirtues。基本道德,西洋古代认为有四种,公正、谨慎、节制、坚忍。基督教增为七
种,又分两类,以上面四种为自然道德,所增三种,即信心、希望、仁爱,谓之为神学道德。
② 关于伊壁鸠鲁及近代的伊壁鸠鲁,已见前注。
③ 柏拉图在《费窦》里谈死之性质与灵魂永生不死的问题,反正两面皆谈到,最后苏格拉底谈死后灵魂之
命运及等待灵魂之判断与报复。罗马的凯以投 (Marcus Porcius Cato,公元前95— 前46)反抗恺撒失败
而自杀的前夕,即读《费窦》以增坚强。在宗教方面,灵魂不死之说,古犹太人本无这种概念,后来他们
对神之性质懂得更多,对灵魂之感悟体会得更深入,于是始有灵魂不死之说,以受上帝之惩罚或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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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陷害苏菲娅的阴谋诡计始显眉目
我记得,一位明哲通达的老年绅士经常说,小孩子们要是老实起来,什
①
么事儿也不作,那他们就一定是在那儿搞淘气的把戏。 我不想把这句以罕
见而有滋味的老话推而广之,普遍应用到宇宙之间月明花灿那一部分人身
上;但是我想,我可以放笔而不至于动辄得咎地说,如果女性的嫉妒劲头,
不以应有的愤怒与仇恨,公然形之于颜色,见之于行动,那我们就不免要疑
心,怨愤之情、狠毒之气,一定在暗中作祟,琢磨怎样含沙射影,施其鬼蜮
伎俩,以中伤它不在光天化日之下明明打击的对象。
白乐丝屯夫人的行动,就是这种情况的范例;她脸上笑容满面,却笑里
藏刀,心里暗中恨苏菲娅入骨。她既然明明白白地看了出来,这位年轻的小
姐正是她肆意满足情之所欲的障碍,所以下定决心,不管用什么这样那样的
手段,都非拔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不可,事有凑巧,过了不久,要作到这
一点的有利时机,不招而自至。
读者很可能幸而记得,自命京城就是他们的天下那般少年纨袴、风流巨
公,在剧院里斗智弄巧、斗气争锋,结果演出全武行来,把苏菲娅吓得大起
惊惶,那时候我们曾对读者说过,她投在一位年轻勋爵的保护之下,那位勋
爵把她平安地护送上轿。
那位勋爵本来常常造访白乐丝屯夫人,所以苏菲娅来到京城以后,他见
过她不止一次,对她生了一种大大的爱慕之心;这种爱慕之心,经苏菲娅那
②
次惊惶中的表现 (因为美在难中最使人怜),更煽动起来,因此可以不能
认为很不恰当地说,他确实是真正爱上她了。
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就相信,这位勋爵决不会把与这样一种送上门来的可
爱对象进一步相交的良机轻易错过,何况只凭上等社会的礼节习俗这一点,
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对她进行拜访。
因此,经过那番意外以后,第二天早晨,他就晋谒苏菲娅,见了面儿,
除了通常的问候礼敬以外,还希望她在昨儿晚上那番风波中,没受池鱼之
殃。
爱情之为物,既然像火一样,一下完全点着,最快就成烈焰。所以苏菲
娅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在情场上旗开得胜。时光现在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那
位勋爵大人在那位小姐跟前陪侍了整整两个钟头,脑子里才忽然想起来,他
这次拜访,时间太久了。苏菲娅现在比以前多少也称得起是能掐会算的了,
所以不但就凭时间长这一点,引起了惊惶,她还一点儿不错地从这位情人更
多的目听眉语里,看出他心里的隐情蜜意。不但如此,他虽然并没明白露出
他的深情厚意,但是他说的话里,都有许多未免太热烈、太温存了,不是仅
仅把它们归于顺情说好话就可以了之的,虽然有的时代,顺情说好话是流行
的习尚,但是在现在这个时代里,居统领地位的时尚,和这种情况恰好相
反。这是大家所熟知的。
白乐丝屯夫人在这位勋爵大人刚一驾临的时候,就得到了报告;她看到
① 英国谚语,“小孩子们老实地站着,准是淘气,弄坏了什么。”有的谚语词典,把本小说里那句话和此
处所引,放在同类谚语中。
② 比较爱尔兰政治家、演说家勃厄克(Edward Burke,1729— 1797)在《崇高之美及妍丽之美之哲学探
索》第3部第9节说,“美在患难中,为最使人感动之美。”比较本书第7卷第6章写到苏菲娅愁苦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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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谈的时间这样长,认为正中下怀,事情的进行正如她所愿意的那样;也正
像她原先看到这一对青年人第二次相会的时候她确实所猜想的一样。这种事
儿,她想 (我相信,她想的还是很对),不论高低,她都决不应该在他们聚
首交谈的时候,参加到他们中间,推波助澜;因此她吩咐仆人说,勋爵要走
的时候,告诉他,说她有话要跟他说;同时她趁着勋爵还没走这个机会,琢
磨如何能最好地实现她想出来的一条妙计;她觉得,没有疑问,这条妙计是
勋爵大人要抓紧实行的。
费拉玛勋爵(因为这就是这位青年贵族的称号)刚一见到白乐丝屯夫
人,她用以下的方式开起炮来:“哟,我的勋爵大人,尊驾还没走啊?我原
先还以为,我的底下人丢三拉四,把我的话忘了,放您走了哪;我请您留
步,有相当要紧的事跟您相商。”“真格的,白乐丝屯夫人,”他说,“您
要是认为我这回访问,待的时间过久,有些诧异,我并不认为奇怪:因为我
待得几乎都过了两个钟头了,而我只觉得,那才不过半个钟头。”“我从这
里面,可以得出什么结论来哪,我的勋爵大人?”她说。“你们待得一定非
常令人可心惬意,所以光阴才这样不知不觉地悄悄逝去。”——“我说真格
的,”他说,“向来我所遇见过的,没有这么可心惬意的了。我请您告诉
我,白乐丝屯夫人,您给人冷不防,一下就在我们中间放出来的这颗辉煌照
眼的明星是谁?”——“什么辉煌照眼的明星,勋爵大人?”她假装吃了一
惊,问。“我说的就是,”他说,“我前几天在这儿见到、昨天在剧院里抱
过,现在又在这儿这样不按常时就拜访的这位女士啊。”——“哦,您说的
是舍亲威斯屯哪!”
她说,“哟,那颗辉煌照眼的明星不是别人,她只是一个土头土脑的乡
绅之女,刚来京城不到半月,还是头一次来。”——“我打心眼儿里说,”
他说,“我得起咒赌誓,认为她是在宫廷里长大了的;因为她除了容貌美丽
以外,我从来没见过有任何人举止那样雍容华贵,见识那样聪慧明达,态度
那样文质彬彬。”——“哟,妙哇!”那位夫人喊道。“我看,舍亲是手到
擒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