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这话才算说到点子上啦,我的勋爵大人,”那位夫人说。“您放心
吧,您要是失望,决不会由我这一方面而起。我深信不疑,不出这个礼拜,
我就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中公开称呼勋爵大人您是我的高亲了。”
在这一幕场景里,剩下的部分都完全是共同狂喜,彼此道贺,互相恭
维,这让当事人听来自然高兴美快;但是一经转叙,就未免要味同嚼蜡了。
因此,我们就在这儿结束了这番对谈,而赶忙来写危急存亡那一关头,那万
事俱备,只图毁坏可怜的苏菲娅那一时刻。
但是因为这是我们这部史书里阴绝险绝的一件大事,所以我们得单独另
用一章把它表而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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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此章所叙各种情节,有的可使读者感动,有的可使读者惊异。
现在已经钟鸣七下,可怜的苏菲娅,孑然一身,满怀幽怨,正读一本悲
①
剧。那是 《致命婚姻》 ;她正读到愁苦可怜的伊莎白勒要出脱她的结婚戒
指那一部分。
她看到这儿,书从手里掉到地上,泪如雨淋,直洒胸前。她在这种情况
下待了有一分钟,于是屋门开开,进来了费拉玛勋爵。他一进门,苏菲娅就
从椅子上一惊而起;勋爵大人走上前来,深深鞠了一躬,嘴里说道,“我恐
怕,威斯屯小姐,我冒犯玉颜,太为突然了吧。”“一点儿不错,勋爵大
人,”她说,“我得承认,出于不意,大驾光临,我觉得有点儿吃惊。”
“如果这次造访,小姐,您以为出于不意,”费拉玛勋爵答道,“那我的眼
睛真得说是不忠职守,在我上次有幸亲睹玉颜的时候,没能把我的心意表示
明白;因为毫无疑问,要不是那样,您就不会希望,把我的心据为己有,而
可拒绝心的所有之人,望见玉颜,前来进谒。”苏菲娅虽然当时惶惑错乱,
但是对于这种浮夸炫耀之辞,还是以无可想象的鄙夷之容回报 (我认为,这
还是非常恰当的)。我们这位勋爵大人于是又说了另一通同一性质而更冗长
的情话。对这番情话,苏菲娅全身哆嗦着说道,“难道我当真得认为勋爵大
人迷失了神志不成?一点儿不错,勋爵大人,您这种行为,没有别的说辞能
够解释。”“确实不错,小姐,我的情况,就是您所猜疑的这样,”勋爵大
人喊道,“并且也确实不错,风魔既是您自己引起的,那您一定会对凤魔的
结果见谅;因为爱已经使我的理智全军解甲了,因此我对自己的任何行动,
也几乎无以自解。”“我实对您说,我的勋爵大人,”苏菲娅说,“我既不
明白您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您的行为是什么意思。”“那样的话,
小姐,那就请您允许我,”他喊道,“跪在您的玉趾下面,把我的心当面对
您剖开,把我的情亲口对您剖析,这样就可以把我的话语和行动都解释明白
了。干脆说吧,我对您的痴情,已经达到了至疯极癫的程度了。哦,最应使
人拜倒裙下、最应使人敬若仙子的天人啊!有什么语言能把我内心的真情实
意表达出来哪?”“我把实话对您说了吧,我的勋爵大人,”苏菲娅说,
“我要躲开您,不要再在这儿听您这一套。”“您千万可别这样狠心,”他
喊道,“想要把我这样撂了;您这双秋波对我引起的深创巨痛,只要您能体
会到一半儿,那您那温软的胸臆就会生怜悯之心的。”于是他长叹了一声,
把她的手抓住了,又有好几分钟的工夫,一直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那种格
调,使读者听来,也不见得比那位小姐听来,能更高兴多少;于是他后来到
底用下面这句声明作一结束:“如果全世界都归他所有,那他就要把全世界
都献到她的脚下。”苏菲娅于是用力把手挣脱,怒气冲冲地说,“我实告诉
您,勋爵,您的世界和这个世界的主人,我要同样看不起,一齐踢出去。”
说完了就要往外走,于是费拉玛勋爵又把她的手抓住了,嘴里说,“您这令
人倾倒的天使,请您原谅我这种只有绝望才逼我迫不得已而采取的放肆行
① 爱尔兰戏剧家色孙 (ThomasSoutherne,1659— 1746)所作。伊莎白勒嫁一伯爵之长子,伯爵反对此婚
姻,剥夺了其长子之继承权。其子乃投军,传闻已死。伊莎白勒坚守七年,穷困无奈,乃乞援于其翁,为
翁所逐。另一人欲娶之,伊莎白勒出于别无办法,遂与其结婚。而这段婚姻即致命之婚姻,因婚后第二
日,其前夫即归,伊莎白勒即自杀。在该剧第2幕第2场,伊莎白勒穷困无奈,遣其女仆把她最后的珍宝—
—结婚戒指——拿到当铺去当,以养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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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请您相信我,我的爵位和家私,当然比不上您的身价,但是还不能
算微不足道;如果我可以私心窃喜,认为万一有希望,您可以接受,那我就
不惮效犬马之劳,奉献于妆次。——但是让我割舍了您,可决办不到。我指
天日为誓,那我还不如和我的灵魂分离!您只能为我所有,必须为我所有,
定要为我所有。”“我的勋爵大人,”她说,“我求您不要再作这种无望之
求了吧;因为,我实对您说,关于这一方面,不论您说什么,我都绝对不能
听命。把我的手放开吧,我的勋爵大人;因为我下定了决心,就在这一刻,
马上离开您:以后也绝对不想再看到您。”“这样的话,小姐,”那位勋爵
喊道,“我也就要把现在这一刻尽量利用到极点;因为没有您,我就不能再
活下去,我,也不想再活下去。”“您这是什么意思,勋爵大人?”苏菲娅
说;“我要把全家的人都惊动起来啦。”“我不怕那个,小姐,”他答道,
“我只怕您不能到手;我还是决心不要这样的事发生,这是绝望对我指出来
的惟一道路。”于是他把她抱在怀里;这样一来,她尖声大叫,其声音之
高,本来一定能够惊动起人众,前来解救的,如果白乐丝屯夫人事前没惨淡
经营,把所有长耳朵的全都调开了。
但是对可怜的苏菲娅说来,却有一种更幸运的情况发生!现在另一种声
音,高叫爆发,把她的喊声几乎淹没。因为现在响彻全宅,处处都听到:
“她在哪儿?我要是不就在这一会儿马上把她从窝里掏出来,那就叫我下地
狱。我说,把她的房间指给我。我女儿在哪儿?我知道她就在这所宅子里,
只要她还没埋在土里,那我就非找到她不可。指给我,她在哪儿。”在说最
后这句话的时候,屋门开开了,乡绅威斯屯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牧师和一群
喽啰。
现在,连她父亲愤怒的咆哮她听起来都是欢迎不迭的,那可怜的苏菲娅
当时的情况有多狼狈,就可想而知了!这种咆哮还是真受欢迎,而且他的来
到,还是真正侥幸:因为这是世界上惟一的情况,能使她心里不至于熬煎、
窝憋、羞愤、愧恨,一辈子永无尽期。
苏菲娅虽然惊惶万状,却一下就听出来是她父亲的声音,那位勋爵,虽
然正欲火烧身,也一下放听到了理智的声音;这种声音,声色俱厉地对他明
言,现在要为非作歹,犯科行恶,决不是时候。他听到咆哮声越来越近,而
且也同样知道是谁的咆哮声 (因为那位乡绅,不止一次吼出女儿的字样,苏
菲娅也在挣扎中,高叫“爸爸”),所以他认为,虽然金齑玉脍就要到口,
若不舍之而去,也属决不可能;他只把她的手绢儿搓乱,用嘴唇粗野地在她
的秀项上施了强暴。
如果读者不用自己的想象力来帮助我,那我就永远也不能把这两个人在
威斯屯进了屋里那时候的光景描绘出来。只见苏菲娅颤颤巍巍地走到一把椅
子那儿坐了下去,衣饰凌乱,面色苍白,喘息未定,怒目而视,瞪着费拉玛
勋爵;看到她父亲来到:一面惊惶,一面又更喜欢。
①
那位勋爵就在她近旁坐了下去,假发的后囊 歪到一个肩头上,其余的
衣饰也都有些凌乱,胸前露出来的细麻内衣要比平常的时候露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