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吾之白乐丝屯夫人
啊!夫人之名誉可能因此次神差鬼使、阴错阳差之意外,暴露于众目之前,言念及此,如处水
深火热之中。欲拯之于万一,惟有一途。其途为何,吾不必明白表而出之,只请许我得尽一
言,即己足矣;即我尊夫人之荣誉,既一如尊我个人之荣誉故我惟一之野心,即如何能置我之
自由于夫人之足下是也;如能获此,实为至荣。且苟非夫人以深情厚爱,赐我以法律之权,使
①
我得永称夫人为卿卿 者,则我之幸福即永无完美之日,此我下怀,敢以敬告,惟夫人鉴之。
我以
① 意译。原“叫你是我的”,即叫你是我的人。”比较《罗密欧与朱丽叶》第2幕第6场第6行以下:“你
只要宣布神圣之言把我们结合,再让那吞食爱情的死亡之神任意胡作,只要我能叫她是我的,就无可再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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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最大之敬意,谨致此书于
“夫人妆次:
“夫人最戴恩感德、最卑鄙陋贱之厮养
“汤玛斯·琼斯。”
她对这一纸书,立即如下复道:
“琼斯先生,
“拜读华翰,情词恳切,观其冰冷霜凝、庄容肃貌,余可誓言,阁下业已获得大札所称
之法律权力矣。非但此也,吾二人多年以来早已组成夫妻一体之怪兽奇畜矣。阁下果真涉想,
余为一愚蠢之人乎?抑阁下以为,汝有如簧之舌,逞其花言巧语,足以使我魂迷魄夺,失去一
切理智,将全部财产置于阁下掌中,因而使阁下以我之所有,纵欲行欢乎?余所望于爱者,此
即其证明乎?阁下对余所报者,此即——但对阁下责问,殊所不屑,我只对阁下之深厚敬意表
示无限景仰而已。
“此函未及修改:——我言之所表或过于我意之所在。——今晚八时来此无误。又及。
琼斯听了他那位枢密大臣的建议,如下复道:
“白乐丝屯夫人,
“夫人对我竟生此疑,我之惊诧,非言可表。设有一人,作如是卑鄙之想,白乐丝屯夫
人岂能明知之而仍加以青睐、赐以恩宠者乎?抑伊人能对此最庄重严肃之同心结,视为不足一
顾乎?此次之不幸,实出于我对夫人之爱,暴烈猛厉,因而一时失捡,竞忘我对夫人之荣誉应
如何护惜;苟我仍与夫人续其旧好,决难长避世人之耳目,而此事一旦暴露,其于夫人之名誉
定为致命之伤;在此情况下,夫人岂能设想,我仍可继续旧行,以亲謦欬,以满私欲乎?苟夫
人对我洵作如是想者,鄙人只有祷告突然意外机缘之来临,能使我不幸从夫人手中所接受之金
钱赠赐,全部归还;至于更为温存之所赐,则我永属,等等。”
他写到这儿,用结束前一封信一样的话,结束了这一封信。
那位夫人如下复道:
“我看你只是一流氓恶徒!我衷心看不起你。你如再来此处,我一概挡驾。”
琼斯脱离羁绊,甚为欣幸,因为这种羁绊,据尝过这种滋味的人看来,
我恐怕,并不能认作是最轻极微。虽然如此,他心里却没觉得十二分坦然。
在这番计谋中,诡谲的成份太多了,使一个完全憎恶各种诈术、骗局的人,
不能觉得心安理得;如果他不是纠缠在左右为难的困境里,他也决不肯把这
样的计谋付之实行。这种困境,就得使他或者对某一女士,再不对另一女
士,总得有一方面,失去荣誉;读者一定会见许,不但善谋佳筹,也不论深
爱至情,都是强有力地向着苏菲娅使劲辩护,用力护持。
奈廷给勒对他这番谋略之成功,大喜至欢,他的朋友则因之对他表示千
恩万谢、千颂万扬。他回答说,“亲爱的汤姆,咱们互相帮了各自不同的大
忙。你因我的帮助,恢复了自由,我就因你的帮助,失去了自由。不过如果
你在你那方面既因之而感到幸福,而我也在我这方面同样感到另一种幸福,
那我敢说,咱们两个就是全英国最幸福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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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位绅士现在应邀来到楼下,共进正餐,在那儿,米勒太太亲下厨
房,自己掌勺儿,把她最拿手的烹调之术都尽力献出,以庆祝她女儿的大礼
告成。她把这番欢乐的光景, (主要归之于琼斯的善行义举。她全副的精神
都如熊熊烈火,焕发起对琼斯一片感德戴恩之情;她所有的神态,所有的言
谈,所有的行动,无一不忙于表示她的感激;因此她的女儿,甚至她的新姑
爷,几乎都不是她心之所顾,意之所在。
正餐刚好吃完,米勒太太就收到一封信,但是我们在这一章里,既已有
了足够的信了,因此我们将在下一章叙说这封信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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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半属记叙事实,半属议论这些事实。
那么,前章末尾说到寄来的那封信是怎么回事哪?原来奥维资先生打算
和他外甥卜利福马上一同到伦敦来,想要仍旧在他的旧地寄寓,他自己要占
用二楼,他外甥占用三楼,因此他写了一封信,通知米勒太太。
这位可怜的女人原先脸上是一团高兴之气,现在让这个消息一闹,高兴
之气一变而为有些云遮雾掩了。这个通知实在使她大大心慌意乱。一方面,
她认为,她的姑爷那样不计个人利害,娶她女儿为妻,而她却以马上把他赶
出门去报之,这实在说不过去;另一方面,她受了奥维资先生那样的大恩,
而却得剥夺他绝对应该享受的寄寓之权,不管用什么借口,都是她连想一想
都受不了的;因为那位绅士,在施无数恩惠于人的时候,照例是采取和绝大
多数善人义士完全相反的行动。他在所有施惠行善的时候,永远都是想方设
①
法,不但不使世人知之,而且连受施之人也不便知之。 他一贯用“借与”
和“付给”而不用“赠与”和“送给”这类字样。并且用其他想得出来的办
法,一面大把满捧,实际是博施广舍,而一面又高叫大喊,只说是薄施微
舍。因此,在他每年给米勒太太那五十镑年金的时候,他总是对她说,这笔
钱只是为的他到伦敦来 (其实他很少这样打算过)可以老在她家楼下寄寓而
付的房租,但是她在任何别的时候,都可以把房子出租,因为他要来以前一
个月,总要先通知她。但是,现在他却突然匆忙急促就要来到伦敦,来不及
作一月前的通知;大概也就是由于这次来得匆忙急促,所以在他通知要来寄
寓的时候,竟忘记了写上如果房子空闲的话;因为不要说米勒太太现在这种
为难的处境,即使为了比这个还不重要的原因,奥维资先生都几乎可以肯定
地说,会决无愠意,欣然舍此他去。
但是世界上却有一种人,像蒲莱厄精当卓绝、歌咏称扬的那样,在处事
接物的时候所依循的原则,
超乎所有的各派各宗
订立的善与恶的仪型,
②
超乎法律的条款规程。
③
对于这般人,在老贝利胜诉而无罪免刑,远不足以使他们心满意足,
甚至于扪胸自问,良心 (所有的法官中最铁面无私的)无愧,也不能使他们
觉得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