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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历六帝宠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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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八章 隐藏的秘密(二)

书籍名:《身历六帝宠不衰》    作者:追月逐花


                                            周武帝死后周宣帝即位。杨丽华容升为国母,日子却没有好过半点。周宣帝即位之后荒淫无度,简直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光皇后就立了五个。她虽然被立为天元大皇后,为五后之首,但也只是个摆设罢了。她有一次还规劝周宣帝,差点被逼迫自尽,多亏当时的上大夫郑泽讲情,才转危为安。其他所受的屈辱和苦痛,难以言表。她为了娘家的荣华富贵而作出的牺牲,虽然不能算是登峰造极,也算是无比巨大了。

        然而娘家却似乎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周宣帝饮酒中毒,尚在弥留,她的父亲杨坚就趁权力真空之际勾结重臣自立为首辅大臣。周宣帝驾崩之后,杨坚为了给篡权作出充分的准备,先立周宣帝之子宇文阐为皇帝,借此掌握了朝廷大权。之后他铲除异己,在一年内几乎杀尽了周皇室,于开皇元年逼着小皇帝让位,自立为帝。杨丽华在一夜之间由周的皇太后变成了隋的乐平公主。苍茫半生,恍如一梦。

        萧美儿无法想象杨丽华面对如此的剧变,心里会是什么感觉。但她知道确定杨丽华心里一定非常痛苦。她只是刚到中年,头发却已经花白。本该红润紧绷的脸孔竟像老年人一样现出灰白色,皮肤也浮肿松弛,布满皱纹,就像一个皱巴巴的口袋罩在脸上一样。当然最糟糕的还是她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就像在木头上挖了两个洞,如果不是眼珠偶尔地转动几下,简直不像个活人。虽然满头珠翠,遍体绫罗——她自己是不喜装扮了,但她贵为公主,自会有宫女替她打扮,仍然无法掩饰身上的颓败之气,给人的感觉简直像盛装盛敛的死尸。

        可能是因为独居孤独,杨丽华见萧美儿来访还是很高兴的。当然也是因为她是最近才嫁进杨家的。如果是杨家的正统血脉,即用她的悲剧换来的政权的直接受益者们来看她的话,说不定她根本不愿意相见。

        她和萧美儿谈话时还算亲热,只是因为记性已经不大好,有些话要反复说上几遍。萧美儿随口应和着,盯着她那衰败的样子,心里只是一阵阵的心悸:这就是……作为权力斗争的工具的女人的下场啊。

        萧美儿的心思悄悄地缠成了一团乱麻。老实说,发现杨广在阴谋夺权的时候,她的心里倒没有多少犹豫和彷徨。她虽然生在民间,但也从养父张轲那里听说了不少宫廷里的事,知道权力斗争在宫里就像饭食里的盐一样,是不可缺少的。身为皇子,杨广要谋夺太子之位实属正常。作为妻子,她对杨广夫唱妇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这个道理她虽然明白,但忽然真要她投入权力斗争,她还是有些害怕——当然,这不是主要的原因。真正让她感到害怕和不安的,是因为杨广似乎不想对她交心,只是用巧计操控她,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这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宠她,也不像会害她。但是交心与否,关系到是把她看作同盟者,还是工具。

        杨丽华说着说着,忽然想起自己的食邑里有些杂事,便当着萧美儿的面颁令处理:拿出她大隋公主的金印,印在那别人拟好的帛书上。其实身边的人早就想好了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一直都在等她颁令。早就跟她说了,她却听过便忘了个干净,现在才想起来。身边人也不敢提醒。也只有杂事让她处理。要有大事,他们就直接禀报独孤皇后了。

        杨丽华用双手从朱盒里提出金印来,不知是不是身体真的衰弱到了极致,两只手提着金印的时候手腕竟也在剧烈地颤抖。像锤钉子一样,用力把金印往帛书上一砸,然后咬着牙一挫,就像恨不得把它捻碎了一样。

        萧美儿瞥见金印上有无数摔砸的痕迹,不由得轻轻抽了口冷气。心头猛地一痛,眼前似乎也迷乱起来,仿佛看到杨丽华那浮肿的皮肤在风中剧烈地抖动起来,就像挂在窗户棂上的残破窗纸。她的心剧烈地痛了起来,疼得几乎要碎裂。

        她是万万没有能力立下像杨丽华一样的“功勋”的,也知道自己可能连作工具都不配,但看到杨丽华的悲惨境况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害怕。也许,不管作用大小,只要被卷入政治斗争的女人,命运都是堪忧的,特别是她这种无足轻重,甚至可有可无的弱小女子。她现在忽然明白,杨广之所以不愿和她分享他的大业,也许只是因为不屑。因为看看她那懦弱无能的样子,告诉她说不定也只是添乱。

        萧美儿忽然用力地咬住嘴唇。她被自己伤到了。如此猜测杨广的用心使她感到了一种被践踏的落叶一般的羞耻和自卑,同时,也感到很不甘心:我凭什么被人这般看不起?我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苦命人只有死

        萧美儿现在在夫妻关系和政治归属上都遇到了麻烦,真心希望能从这个在夫妻关系和政治归属上都大赢特赢的婆婆身上看到前进的方向。

        “晋王。”当换上洁白的睡衣坐到杨广面前的时候,萧美儿忽然如此呼唤杨广。她的声音是如此的异样,异样到自己都感到陌生。是啊。低沉,浑厚,成熟,甚至还带着几分挑衅般的躁动,和她以往那温顺而不自信的声音有着天壤之别。她现在的神情显然更加陌生:颊上涌起大片的飞霞,原本低顺的眉目也微微吊起。虽然看起来有些令人不安,倒也是好风韵。

        “什么?”杨广不动声色地看着内在已经悄悄地发生了变化的小娇妻。他已经猜出她想干什么了。

        萧美儿从他的目光里知道他已经允许了她发问,连忙轻启朱唇,在出声的前一刻却忽然卡在喉咙里。杨广诧异地看着她,她也在惊诧地审视自己,忽然间心头一阵迷乱,竟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像个温顺的小猫一样地依偎着,神情和语气中那令人不安的躁动也消失不见,嗓音里回复了以往的柔情蜜意,“只是希望您能多给我点关爱。”

        “唔,好的,当然……”杨广像抚摸幼猫一样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嘴边则挂着一丝淡淡的苦笑。自己的想法应验了。自己就是能够清晰地窥知她在想什么,却无法确定她下一步的动向。他自认为自己城府之深心计之丰天下独步,任何人都无法逃过他的算计,面对这个小娇妻的时候却感到了一丝慌乱和迷茫。

        为什么会这样?她可心思简单得像只幼猫啊。杨广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摩着她的秀发,。她已闭上了眼睛,享受他的柔情蜜意。她的眼皮闪着莲花花瓣般的光芒,配上那乌黑可爱的细长的睫毛,让人忍不住想吻。杨广忽然明白了,自我解嘲地笑笑,唇边也挂满了柔情蜜意:是因为喜欢她吗?萧美儿表面上在平静地享受柔情蜜意,心里却不甚平静。她为自己的忽然住口而感到生气和沮丧,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然而,一团混乱之中她却分明感到了少许自矜:为什么要主动跟他说呢?等他主动跟我说不好么?看样子他已经发现了我的心思,我是他的爱妻,他一定会跟我交心的……

        除了作为女人的自矜,作为一个从小饱读诗书,并沾染了养父张轲的刚直气息,同时也有些苟安的小女人,萧美儿也是无法仓促投身到阴谋活动中去的。她还需要时间,慢慢地思量清楚。

        春寒破晓,野鸟低啼。萧美儿又早早地进宫去拜见独孤皇后。除了想讨她的欢心来巩固自己和杨广的地位外,她还想从独孤皇后那里得到某些启示,或者说是力量。萧美儿现在在夫妻关系和政治归属上都遇到了麻烦,真心希望能从这个在夫妻关系和政治归属上都大赢特赢的婆婆身上看到前进的方向。

        独孤皇后也是一如既往地早起。见她早早来拜见,表情微微有些异样:神情严肃,脸色微寒,看起来很严厉,目光中却含有少许的慈爱,甚至哀伤。

        “你昨天去看乐平公主了么?”独孤皇后劈头就问萧美儿这句话。神情和语气都是深不可测。

        萧美儿一惊,想起乐平公主的特殊地位,害怕自己在什么地方犯了禁,顿时黄了脸儿。她只想跪下来认错,但想到那样倒像真有政治企图一样,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昨日孩儿闲来无事,想起乐平公主一人独居,恐怕闷得慌,就去给她解解闷……”

        独孤皇后垂着眼帘静静地听着,长叹了一声,“这孩子是挺闷的。也难得你还记着她。唉,你去看看她也好。既然她愿意见你,你就多去陪陪她……这孩子性子太怪,连我不愿见……”其实并不仅仅是乐平公主不愿见她而已。她也不愿,应该说是不敢去见她。因为她欠乐平公主实在是太多了。然而身为人母,竟经年累月不去见自己生活孤寂,心智也开始混乱的孩子,实在说不过去。因此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脸上不免有些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