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身历六帝宠不衰

乐读窝 > 玄幻小说 > 身历六帝宠不衰

第十八章 爱人的凌辱

书籍名:《身历六帝宠不衰》    作者:追月逐花


                                            萧美儿正在帏帐外红着脸儿思忖如何和杨广重归于好,忽然见他转身就逃,把原本红润的脸也吓得苍白了,赶紧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大声问他怎么了。没想到他用力一甩,竟是把袖子硬夺了过来,也没有答话,头也不回便逃出了殿外,就像有恶鬼在追着他一样。

        萧美儿惶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被惊得呆在那里,心被吓得“蓬蓬”直跳。忽然听见独孤皇后在帏帐里笑了几声,声音苍凉,唤她过去。她惊疑不定地走进帏帐,独孤皇后忽然伸手过来,抓住了她白如凝脂的玉腕。

        她的手又瘦又凉,萧美儿感觉就像被鹰爪抓住了一样,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然而片刻后就感到从她手心里传来了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便放心地让她握着手腕。低头看独孤皇后的脸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光芒。那是一种审视,一种谅解,甚至还是歉疚。

        “美儿啊。”独孤皇后嘶哑着嗓子,声音也颤抖着,“你是个心实的孩子……”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那目光就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她只是露出一丝怜悯和慈爱的苦笑,声若游丝,“你好自为之吧。”说着手就从萧美儿的手腕上滑了下来,枯枝一样滑到了锦被上。

        “母后!母后!”萧美儿吓得大叫起来,声音也变了调。独孤皇后再度神智不清——不,是昏迷了过去,不仅没了知觉,连吞咽也不行了。萧美儿吓得赶紧传御医进宫,并命人赶紧把杨广叫来。

        没想到杨广左请不来,右请不来,直到隋文帝闻声来了之后才姗姗来迟。他来时推说听说母亲病危,神思恍惚,以至于手脚麻木,迟迟出不了门,才拖延至此。但萧美儿知道绝不可能是这个原因,虽然她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只是隐隐地感到愤怒。她的感觉是正确的。杨广在家是忙着和谋士商议在皇后知道真相后如何应对,仓促怎么敢来?

        一根纤细的红丝线像死神手里的蜘蛛丝一样从厚厚的帏帐中伸出来,连在老太医枯皱的手里,闪着奇异的光彩。皇后乃是女流,身份又无比珍贵,因此即使到了病危的时候,还得让太医悬丝诊脉。萧美儿是不大相信这蜘蛛丝般的玩意儿真能诊出脉象来,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尊贵的身份,有时候也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老太医白须已经过胸,眼睛微闭,眼睛却是翻着的,从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只能看到白白的眼白。嘴唇在微微颤抖,似乎在心里默念着什么东西,这就使他看起来有了种术士般诡谲的神气,使萧美儿觉得大家简直像在求神问卜。现在是和求神问卜一样啊。独孤皇后的确已经回天乏术,要想救她回来,只有碰运气。

        隋文帝此时正坐在床边,焦急地看着太医。杨广和其他王子们则在地下黑压压地跪了一地。萧美儿则是和兰陵公主跪在另外一面。杨丽华已在不久之前病亡。独孤皇后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自己也要走了,想来格外令人难过。萧美儿和兰陵公主都有了哭的冲动,但现在谁也不敢哭。因为独孤皇后毕竟还没有死。现在哭了,等于咒她死。

        隋文帝深情而又悲哀地看着帐内独孤皇后枯黄的面容,那神情就像自己的生命也和她一起慢慢逝去。也许只有在她临死的时候,他才能真正体味到他们之间的夫妻深情。

        不知是紧张还是悲伤过度,还是被隋文帝的威严压住了——他现在焦急哀伤,反倒格外显得可怕,大家一个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反而格外显得可疑。杨广头低得最低,但萧美儿还能看出他现在真实的情绪。他像怕被人发现心中的隐秘一样把脸藏起来,肩膀在微微的颤动,一根小指头也随着肩膀的颤动一跳一跳。他现在一定很焦急,一定很害怕,但是,却不是在害怕母亲辞世,而是在盼着她早点死!

        萧美儿感到一阵眩晕,胸口也感到一阵憋闷,就像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一股怒火,从心底熊熊地漫了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浓浓的失望,更有深重的恐惧: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他对母亲一直如此无情?我怎么会不知道?

        隋文帝见独孤皇后真的是到了最后的关头,牙一咬命杨广把废太子宣进宫来。杨广装模作样地命人去宣,暗地却嘱咐他一定要拖延时间。他现在正害怕独孤皇后会忽然醒来,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在现在这种时候,怎么能让废太子前来?虽然他已经想好了抵赖的方法,但能不能奏效尚不可知,如果废太子在这里,再和他争吵对质那就大大麻烦了。

        独孤皇后最终没能等到废太子前来便溘然长逝,也许是没脸见她这个被她冤枉,并一手毁了的孩子。隋文帝闭目痛哭,被压抑了很久的公主和王子们终于可以大放悲声。萧美儿却没有哭出声来,只是默默无语地流泪。并不是她不够哀伤,而是她嚎不出来。她的胸口,就像有什么东西紧紧地塞着,呼吸都觉得困难。除了失去亲人的哀伤外,她还感到心中一块很重要的东西塌陷了。她感到非常的沮丧和绝望,精神仿佛失去了支柱。她现在才发现,独孤皇后对她来说,也许并不是慈爱的婆婆那么简单。对她来说,也许还是精神上的某种标志,或是偶像。也许虽然差得天差地远,她还是希望能成为独孤皇后那样的人。

        杨广在独孤皇后死去之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格外响亮的号啕起来,哭声中只漂了一层薄薄的哀伤,其下全部是逃过一劫的庆幸。他正哭得畅快,忽然感到一阵针扎般的疼痛,侧目一看,发现萧美儿正愤怒地盯着他。眼中除了愤怒还有深深的失望和痛心。杨广知道自己的秘密在她的面前全露光了,却毫不在意地把头一偏,用典型的孝子强调继续号啕。虽然他表面上装得毫不在意,心底却感到一阵浓浓的心悸,因此又感到了几分焦躁:难道我要被这妇人拿捏住么?

        独孤皇后死去之后就是举国举哀。独孤皇后身前简朴,葬礼也没有铺张,因此治丧的时间并不常,不过也让人忙到崩溃。萧美儿忙完了和葬礼有关的事情。正在踌躇着如何和杨广相见——现在她可没有了继续赖在宫中的由头,冷不防杨广绷着脸冒出了出来,捉住她的手腕,像抓小鸡一样把她拖出宫门,塞进轿子,不由分说地带她回了东宫,把她丢在卧房便出去了。

        萧美儿呆呆地看着他出去,恍惚地坐到床上了,休息了好一阵子神思才定了。抚摩着床上柔滑的被褥,脸上忽然泛起一股红晕。虽然觉得这很可耻,她还是有了和杨广欢聚一下的想法。老实说这些日子她一直滞留在宫里,寂寞得也够久了。当初因为忙碌和生气而没有在意,等到一切结束后她心中的寂寞却像涌泉一样喷了出来。虽然她对杨广还是感到失望和痛心,但想想还把一切都暂且放下,先和他欢聚一下再说。也许欢聚之后,她和他的种种隔膜就可以消失了——虽然她发现的其实是很严重的问题,但她故意把它们想得轻巧,轻微得可以用“隔膜”形容。没办法,女人就是软弱的。

        打定了主意之后,萧美儿便红着脸在卧室里等杨广回来。没想到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她有些焦急,也有些怀疑——这刚来家他能有什么事啊?她便悄悄地出了卧房,径直往书房走去——杨广喜欢在书房和宇文述谋事。书房里果然有灯火。萧美儿看着纸窗里的灯火诡秘地颤动,忽然起了种莫名的冲动,三步并坐两步走到窗前,颤抖着把已经滚烫的耳朵靠在窗户上。

        书房里,杨广和宇文述已经谈完了最重要的部分,但还是绷着脸,眉毛微微扬着,嘴边带着一丝狰狞的狠笑。善于察言观色的宇文述看出他虽然看似坚定,实际上心里还有犹豫,黝黑的眸子里放出了深沉的光芒,“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杨广嘴边一直挂着的狠笑终于绽开,恨恨地说,“你叫我怎么‘断’?以前一直是借刀杀人,一点儿形迹都不露的,现在叫我直接动手,而我父皇又是个明察秋毫的主儿,你叫我怎么放心地去‘断’?”

        宇文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其实他的心里也不是毫无忧虑,但是他知道他现在必须表现得毫无忧虑,“殿下您大可放心。陛下已经对废太子深恶痛绝,文武百官也没有什么人再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皇族诸人更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他像个废人一样蜷缩在拘禁的地方,看守他的又都是殿下您的人,他对殿下来说已经是俎上之肉。您尽可以放心地除掉他。如果您怕走漏消息,我就派人找点见效慢,发作隐蔽的毒药,慢慢毒死他就是了。”

        萧美儿此时才明白他们是谋划如何杀害废太子,忍不住惊叫出来。她慌忙用手捂嘴,等到手按到嘴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发出声音——因为这惊吓太巨大了,她根本叫不出。

        “那……好吧。”杨广紧绷着的脸皮慢慢松弛下来,但还是有些踌躇,“那你尽量作得隐蔽些。不过也不能拖得太久。”

        萧美儿听到这话时身体顿时像浸入了冰水里。老实说她之前听到宇文述提议的时候,虽然惊骇慌张,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等听到杨广采纳他的提议的时候,才是真正绝望的惊怕。

        “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会作得神不知鬼不觉。”宇文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愉快而又狠毒的微笑,就像黑暗中的一条毒蛇微微地昂起头来。

        “不可!”萧美儿猛地冲了进来,把屋里的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等到看到他们惊骇的面容的时候,自己反倒呆住了,惊恐地捂住口:天哪……自己怎么想都没想就冲进来了?

        杨广呆了片刻之后双眉高高地竖起,原本白皙如玉的脸膛瞬间滋胀了,像个恶狼般扑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恶狠狠地扬起了拳头。

        萧美儿此时脑中已经一片混乱,只是直着眼盯着他,眼中含着的,是她自己也不懂的期待。

        杨广眼中的恶念触到这份期待之后忽然融化了少许,恨恨地又把拳头放下来,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外面拖,“你给我滚出去!你到这里来作什么!?别看我平时宠你,我要是真生气了,真能杀了你!”

        萧美儿茫然地抓住门框稳住身体,紧紧地皱起眉头,眼中已经噙上的泪光,颤抖着朝杨广抬起脸来,“母后刚驾崩你就要杀她的大儿子么?”

        杨广见她这副模样反而更怒了,抓住她的手腕死命地往外一拖,脸也涨得要滴血,“你懂什么!?妇人之仁,永远只能坏大事!”

        萧美儿两只手腕都感到一阵剧痛,心里同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抵触:她不是不会说那些政治理论。但是她不想用那些政治理论,她希望能用情来说服别人。但是现实每次都不允许她用情。

        萧美儿咬了咬牙,低头把眼中含的泪咽了下去,再度朝杨广抬起头来,眼中是逼人的刚毅和坚定,“太子,这不是妇人之仁的问题。废太子虽然已经大势已去,但他毕竟是父皇和母后的亲儿子,诸位皇子和公主的亲手足,他要是忽然死了,不会没人注意的。别的不说,兰陵公主就不会无动于衷!这我是知道的。而且,母后这一驾崩,亲人们很伤心,都会本能地注意身边的亲人。父皇在母后驾崩之前不还是想宣废太子进宫么?证明父皇已经注意他了!现在他要是忽然死了,你以为父皇会不管不问吗?”

        杨广的眼珠飞快地转了几下,脸色慢慢地舒缓下来。宇文述略一思考,也想到了其中利害,连忙上前进言,“太子请息怒!王妃说的有理!”

        杨广咬了咬牙,用力地甩开了萧美儿的手,朝宇文述就吼,“亏你还敢说‘天衣无缝’!这些利害你怎么没想到?怎么连个妇人都不如?”

        萧美儿被杨广甩得一个趔趄,碰到墙上之后就软软地靠了上去。她大口喘息着,身上已经没了力气,头上的冷汗也慢慢地渗了出来。她刚才作了一件以往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为什么刚才会如此勇敢呢?是因为独孤皇后的辞世么?

        杨广冷冷地用眼角瞥着她。虽然认可了她说的话,但觉得自己被粗暴地干预了,还是被自己的爱妻。刚才萧美儿忽然闯进来的惊骇还在他的心头翻滚,因此对她还是有些恼火,便恨恨地对她说,“今天你自己休息吧!我不管你了!”

        萧美儿并没有应声,只是靠在墙上喘息。她现在已经虚脱了,根本管不了他今天和不和她欢聚。杨广见她倒像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的样子,心头忽然大怒,转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