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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历六帝宠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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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心远如隔天涯

书籍名:《身历六帝宠不衰》    作者:追月逐花


                                            萧美儿像被人劈面打了一个耳光,浑身上下顿时凉透了。说真的,她刚才说这些话,真的是为他着想,没想到他竟还以为自己只是想继续“妇人之仁”。

        杨广走后便是萧美儿独守空房,以后几天都不碰她不理她。萧美儿知道自己这是罪有应得,也不敢去骚扰他。杨广却不想让她这样。老实说他这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目的是让她痛改前非,将功折罪——用身体。他发现那天晚上之后他对她的欲望更加强了。没想到她竟然没了动静,他不禁焦躁起来:难道她反倒拿捏起他来了?要是这样的话,说不定最后投降的还是他:因为他现在发现,他还真在乎她。

        这天傍晚,在花园里看着夕阳慢慢地沉入山后,杨广又开始犹豫要不要回房去睡,忽然瞥见萧美儿把手笼在袖子里,小心谨慎地走了过来,顿时大喜,故意把脸偏向一边,装作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其实在他的心里,这份“大喜”也是不想承认的。心想我杨广堂堂男儿,又是将登大宝的人,怎么可以为妇人之事大喜。然而不管他承不承认,大喜就是大喜,他是赖不掉的。

        萧美儿低眉顺眼地走到他的身边,红润可爱的樱桃小口此时紧紧地抿着,抿得都有些发白。眉头也微微地蹙着,秋水般的美目里充满着紧张、犹豫和恐惧。昏红的残阳照着她的脸,给这份为难的神色勾出了鲜明的轮廓。

        “太子。”萧美儿走到杨广身边,竟不由自主地想要拜下去,但挺了挺腰忍住了。

        “什么?”杨广故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专注地看着那实际上没什么可看的假山。

        “臣妾……臣妾有一事相问,”萧美儿害怕他不让她继续说,没等他回答就抢着问了出来,“在母后驾崩的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母后对您说了什么?”她已经隐约想到,杨广之后那一连串的失常和急着要杀废太子一定和独孤皇后临昏迷前跟他说的话有关。她也知道那些话一定意义重大,紧张得声音都颤了。

        杨广万万没想到她会问出这种话来,骇然地朝她转过头来,眼角和眉梢都在不停地跳动。萧美儿赶紧低下头来,不看他脸上的表情。她怕自己看了就会失去勇气。

        杨广没法看到她的脸,反而没了把握,再加上刚才他其实是抱着和她重归于好的心情,仓促之下无法拉下脸来,心头一软就跟她说了,“看来你也发现了,是不是?那我就告诉你吧。”话出口之后忽然坦然了,心想:你知道了这其中的利害关节,也就不会再阻止我杀废太子了吧。他心里也明白,萧美儿说的那些话,虽然有理,其实也是托词,只是不想让他杀废太子而已。

        “母后当时对我说,”杨广刚开始说,那晚那恐怖的气氛忽然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喉头也开始发紧。忽然一把抓住萧美儿的手,把她拉进书房,然后关上门窗。萧美儿见他这副模样,更紧张得心都颤了,一双纤纤素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襟,攥得指尖都有些发红。

        杨广看着紧闭的门窗出神了一会儿,神思稍定,神色凝重地看了看一脸苍白的萧美儿,把她拉过来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母亲说她知道了当初是怎么回事……她说她知道大哥是冤枉的!”

        “赫——”萧美儿只觉得一股凉意直冲进心里,不由自主地抽了口冷气。她现在也明白独孤皇后昏迷前对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在感到后怕的同时还有些惶惑:照独孤皇后当时的口吻,应该是说她是个“心实的孩子,只是被杨广利用了”,还叫她“好自为之”……难道独孤皇后觉得,杨广是个心思奸险的人么?

        杨广把心头的隐秘吐出来之后,虽然心情激荡,但也畅快了不少。看着萧美儿听过这些话之后呆如木鸡,不禁又有些得意,“你现在知道宫廷的艰险了吧。以往这些事情都是我担着的,从来没有让你沾到过。结果搞得你以为那跟家常过日子一样。”

        萧美儿紧紧地皱着眉头,两条娥眉蹙在一起,在眉心挤出一条秀丽的小沟。一对眸子仍然像宝石一样亮晶晶的,里面却是空洞洞的,就像是一对冰冷坚硬的石头。她显然是被惊呆了,却一点儿都不显得呆傻,相反还有一种静态的美,就像一尊拥有深邃气质的,冷艳的雕像。

        杨广以为她是被吓呆了,或者是意识到了“她的错误“,窘迫得呆滞了,便宽容地笑了笑,靠到她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用夏夜中的雨声般动听的声音轻轻地说,“好了好了,不要自责了,凶险的事情应该已经都过去了。我也不生你的气了,今晚我们就重归于好吧,啊?

        “太子……”萧美儿沉着嗓子开了口,仍然是刚才那副竟似深邃又似呆滞的神态,竟完全没把杨广刚才说的听到耳朵里去,“我觉得,母后……应该只是隐约听到了什么风声,并没有确切知晓其中的隐秘。如果知道了,她也许只会在暗处思量如何应对,绝不会直接跟您说的。”

        杨广没想到她还在纠缠这个话题,不禁有些不悦,但听她说的话很有道理,不由自主地顺着说了下去,“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隐忍不发。看样子,她也没告诉父皇。反正不管她知道了什么,都和她一块归了黄土了。不过对废太子却不能掉以轻心。只要他还活着,父皇说不定也会胡思乱想出什么。所以还是让他尽早归天为好。”

        “不可以!”萧美儿的身体颤了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惶惑,却是斩钉截铁地说了这句话。

        “为什么?”杨广觉得这句话就像冷冷地拍到他的脸上一样,更加不悦,语气也在不由自主之中变冷了。

        “母后未必没有告诉父皇……她在临终前说这些话,我感觉就是警告你不要对废太子轻举妄动。以母后的为人,她绝不会只警告一下就了之的,一定还有更厉害的后招。说不定她已经告诉了父皇……即使她没有凭据,甚至也没有确切地知晓,但是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说着她下意识地看了杨广一眼,清亮的眸子里闪动着渴望得到认同的光芒,似乎马上就要融化。她现在说的是隋文帝和独孤皇后的夫妻关系,其实更多的是在说她和杨广。

        她说的正是杨广最害怕的事情。杨广一想到隋文帝的阴鸷和老辣,脸不由自主地变青了,竟莫名其妙地怒了,“你在胡说什么?如果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怎么会无动于衷?”

        萧美儿的脸上闪过片刻的为难,但很快便干脆地答道,“也许父皇觉得大局已定,再倒回去已经毫无意义。或者觉得您英明神武,比废太子更适合当皇上,所以便不再追究这件事了,但可能会因此对你考察得更严,如果这时废太子忽然死了,皇上很可能会疑心到您的身上,难说不会有所行动。”

        这席话句句都在理。杨广被说得砰然心惊,对她也不由得另眼相看。但他总疑心她只是找借口不让他杀废太子,对这些金玉良言竟也有些排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倒是一心不想让我杀他啊。”

        萧美儿像被人劈面打了一个耳光,浑身上下顿时凉透了。说真的,她刚才说这些话,真的是为他着想,没想到他竟还以为自己只是想继续“妇人之仁”。她正想开口解释,没想到他已经拂袖而去。萧美儿张着口尴尬地站在那里,一股流泪的冲动直冲到眼眶上,忽然就在那里停住了。眼泪,最终并没有流下来。

        杨广以后又是很多天没和她说话。这次他并不是只想吓唬她就罢了,而是来真格的。老实说,他也知道萧美儿说的并没有错,甚至是真知灼见,但是,这正好衬托出他是多么的浮躁而欠考虑,这正是他无法容忍的。其实这样只会更加显出他的无能和焦躁,但是他就是没法和她和好。然而她说的话也提醒了他。仔细想来父皇的确有可能知道了一切,只是碍于形势,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站得高高地俯视他。如果他有什么行差踏错,马上就废他改立杨勇。问题是,隋文帝真的可能知道了一切吗?据他收买的隋文帝的身边的小太监来报,发生尉迟氏那件事之后,独孤皇后和隋文帝虽然和好,实际上已经非常隔膜,夫妻俩之间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什么密谈啊更是没有见到。但是也不排除独孤皇后是派人送密信的可能。总而言之,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确定,隋文帝到底知不知道夺嫡之事的内幕。

        面对杨广的再次冷落,萧美儿虽然伤心,但没有惊慌失措。并不是她已经不在乎,而是因为她有更需要担心的事情。她知道,杨广一定还想着谋杀废太子。但是废太子现在绝对不能被杀,如果他被杀了,说不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事情。但是任她苦口婆心,杨广就是听不进她的话。没有办法,她只好日日去皇家寺院进香,祈求菩萨保佑杨广不要作傻事。还有一个愿望,她沉在心底下,不敢把它大声说出来:

        希望菩萨也能赐予她力挽狂澜的力量,为杨广和自己扫除一切艰难险阻!

        有一日,她从佛堂里敬完香回来,忽然看到了兰陵公主。自从独孤皇后死后她就没有见过她,慌忙迎了上去。

        兰陵公主带了几个宫女,双手交替握着,放在腰带前,拖着长长的罗裙,雍容地在花树下款步走着,秀美的小脸上娥眉微蹙,脸上隐隐地带了几分不平之色,给她光彩照人的脸上添了几分阴影。她见萧美儿微笑着朝她走过来,竟露出鄙夷厌恶的神色,扭头就要走。萧美儿慌忙绕到她身前拦住她,尴尬地笑了笑,“妹妹,你怎么看到我就走呢?”

        兰陵公主不答话,紧抿着嘴唇左冲右突,无奈都被萧美儿拦住了。她只好停住了脚步,用目光鄙夷地罩住萧美儿,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见你就走么?”

        看着兰陵公主鄙夷而又愤恨的目光,萧美儿沉默了。她不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不知道”也是一种罪。况且即使不知道也能猜出来。肯定是她的夫君杨广又做什么事了。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低低地垂下眼帘,不看兰陵公主。这样既是一种检讨,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和你那二哥有关,是么?”

        “是啊,是和我那二哥有关,”兰陵的公主笑容越发冷了,“我以前真是不知道,我二哥是那种人。大哥已经把太子之位让了出来,又被拘禁,还被他的人看着,他就不能放过大哥,让他过得好一点儿么?现在大哥衣食不周,又被看守的人欺负,又不许其他人送点衣服粮米,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萧美儿紧紧咬着嘴唇,贝齿已经把朱唇咬得发白。面对兰陵公主的斥责,她感到无比的羞愧和委屈。她现在虽然是在代人受过,但不能为自己争辩。杨广的错有时就是她的错,这是赖不掉的。她想要对兰陵公主许诺她会想办法改善废太子的处境,但想到那样可能会引来事端,只好闭紧了嘴巴沉默不语。

        兰陵公主以为她是装聋作哑,气得拂袖而去。萧美儿默默地回到东宫,暗暗命人改善了废太子的衣食住行,并警告看守的人不许再欺负废太子。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心都在发颤。虽然她知道自己是好意,但这样越俎代庖可能会引发可怕的后果——杨广最恨她管他的事了。可是她并没有犹豫。因为她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

        这件事的确引来了可怕的后果。杨广不到两天就听到了消息,气得眼中冒火,带着一股风暴闯进了卧房。萧美儿此时正在桌前作针线,见他这副模样,连忙放下针线站起来,还没有站稳,肩膀就被他恨恨地捏在了手里,用力摇晃着。

        “是你叫人去改善废太子的衣食的,是吗?”杨广恶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那目光简直要把她的眼睛挖出来,“你怎么这么不听劝?就是要和我作对是不是?”

        “殿下,”萧美儿本来想一声不响地承受他的愤怒,但听他如此说,仍忍不住为自己争辩,“殿下,这是积阴德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如此排斥呢?再说,废太子生活悲惨,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要你来教训我!”杨广狠狠地推了她一把。萧美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腰撞在桌子上“砰”地一响。她感到了一阵剧痛,痛得几乎要弯下腰来。

        “我真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帮着废太子!”杨广咬牙切齿地说,巨大的愤怒已经让他口不择言,“你难道还和他有什么私情不成?”

        萧美儿听他说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话来,差点昏过去,“太子您在胡说什么?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也觉得这不大可能!”杨广冷笑着说,齿间像在嚼着黑蓝色的火焰,“但是你这么护着他,实在让我没法不怀疑!”

        萧美儿觉得这股黑蓝色的火焰直烧到她的心里,也点燃了她心中的熊熊怒火,她下意识地挺起了腰杆,想都没想就往前冲了一步,却不知道自己也做什么。杨广看到她神色有异,在一瞬间被吓了一大跳,却不示弱地特意扬起了眉毛。正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忽然有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进来,跪在地上,颤动着声音禀报,“启禀太子,皇上宣您入宫!”

        杨广在盛怒之下陡然听到这个消息,惊恐比平日里大了数倍。现在正是暗流涌动的时候,萧美儿又在太子身边作了那些事情——虽然不是坏事,但在政治斗争中,有时候好事也会引来麻烦。现在根本不在召见和晋见的时段,皇上忽然宣他入宫,难道……他一直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么?杨广慌忙收起他那嚣张跋扈的怒色,夹着尾巴去了皇宫。萧美儿看见他的背影越去越远,直至不见,只觉得心里有把无名火烧得难受,跌坐回椅子上,扶着桌子大口喘息,忽然瞥见镜子里自己花容惨淡,顿时呆住了,盯着镜子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不可思议的,她心中的怒火慢慢地熄了,就像火山慢慢地沉入深海。盯着已经被多天的忧虑和怒火折磨得略有些憔悴的容貌,她只感到满心的不值和无尽的自怜自伤,匆忙地打开梳妆盒,拿出脂粉细细地修饰起自己的脸蛋来。

        为了那个没良心的毁了自己的花容月貌,值得么?

        杨广心怀鬼胎地走入偏殿,刚一进去就发现里面的气氛异样,战战兢兢地抬头一看,果见隋文帝满脸怒容地坐着。他心头一凉,慌忙跪下了。跪下之后才发现身边跪了一个人,侧目一看,发现竟是他的三弟,蜀王秀,顿时大感惊疑:他来做什么?隋文帝见杨广偏着头看杨秀,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森然道,“秀儿,见你二哥来了,你想怎么说?”

        杨秀一直在硬撑着,一听这话立即瘫软下去。杨广虽然一头雾水,但已意识到今天事情的重点恐怕不在他身上,便大胆地向隋文帝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隋文帝冷笑了一声,目光仍是如刀子般剐在杨秀身上,“秀儿,你二哥还什么都不知道哪。你心里难道就不觉得羞愧么?你自己起了夺嫡之心,就以为别人的太子位也是谋夺来的么?”

        杨广听着听着,竟觉得像是杨秀要谋夺他的位子,不禁大惊大疑,慌忙朝隋文帝深深拜倒,“父皇请恕罪,孩儿听不懂你在对三弟说什么。”

        “哦。”隋文帝朝杨广转过脸来,对他投以慈爱的微笑,但仍有几分凌人的气势在压着杨秀,“广儿。你若是知道了,恐怕也要惊讶你的三弟怎么是个衣冠禽兽吧?你可知道?他向我密告,说你虐待勇儿,阴谋将他逼死。我派人一查,却发现勇儿衣食周全,生活安逸!于是便将他叫来,看他对你有个什么交代!”

        杨广伏在地上,听隋文帝细细地说起了杨秀密告他的过程,冷汗不知不觉地把后背都浸湿了。自己一心一意只注意着废太子,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心一意想要高升一步的不止是他一个,还有人在背后阴谋夺他的位子哪!要不是萧美儿一时动了仁爱之心,说不定隋文帝就会看到废太子形同猪狗的惨况,一怒之下把他废了。他想到这里后怕得不得了,也因此对萧美儿也是万般感激。心思一转,有些道理便自然而然地想明白了。仔细想来,萧美儿也许真是为了他的太子之位的稳固才花了这么多心思,并不全是因为她“妇人之仁”。想起自己这些天对她种种误解及侮辱,他不禁羞愧无地,决定回家一定要跟她赔罪,好好地抚慰她一番。

        隋文帝将杨秀狠狠地痛骂了一通,又将杨广大大地夸了一番,然后让他们回去。杨广是被他的贴身大太监恭恭敬敬地送出去的——这可是莫大的礼遇,杨秀却是被毫不客气地“逐”出去的。杨广走出宫门之时杨秀早已经人影不见,他只能朝杨秀府邸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后他便对杨秀多加留心,非要找个理由,劝隋文帝把他废黜了不可。

        杨广满怀愧疚地回到东宫,第一件事便是回卧房中来。他以为萧美儿一定伤心万分地在卧房里痛哭呢。没想到卧房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弥漫着一片脂粉香气,萧美儿却不见了。杨广顿时如掉入了五重迷雾之中,恍然地在东宫中寻找起来,最后在荷花池上的回栏之上,找到了一个如仙如梦般的倩影。

        杨广在当了太子之后继续假装朴素,萧美儿当然不会给他拆台,每天也是一副中规中矩,极为朴素的装扮。但她是真的朴素,在家里也不偷偷穿鲜艳的衣服,戴艳丽的首饰——其实杨广不仅在平陈中搜罗了大量的财富,平日背地里也在捞钱。萧美儿有的是不逊于,甚至超过皇后宫妃的衣服首饰,只是她从来不穿戴。今天她忽然拿出最出挑的穿戴了出来,不仅让人耳目一新,简直像是仙女下凡了。

        萧美儿正若有所思地站在回廊上,给他的,是一个完美的侧面——在花前月下的时候,侧面总比正面给人以更多遐想。她今天把青丝高高地盘起,如乌云一样堆在头上,散散地戴着几支明珠钗儿,水晶花钿,俱是银托儿,显得素净而艳丽。远远看去,这些珍珠和水晶瓣儿就像在乌云中闪烁的星星。与它们辉映的,是戴在另一边的艳粉色的绢花。它是用上好的彩绢制成,在微光下都能闪出淡淡的光彩,和珍珠和水晶和乌黑的云鬓配在一起,就像是迷离春夜中那粉红色的月亮——能激起人情欲的月亮。

        在这美丽的云鬓下的,是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侧脸。她肤色本白,根本不需要搽粉,今日略搽了一些。显得肤色更为白净。上面浅浅地抹了一层胭脂,称上雪白的肤色,就像早晨初升的云霞,娇嫩美艳,让人怀疑它一吹就会破;玉琢般的鼻子高挺着,配上饱满的额头和尖巧圆润、微微突出的下巴,让侧面的轮廓简直美到无比复加。嫣红的樱唇微微地抿着,就像美玉上的一片花瓣,羊脂上的半抹胭脂,美得触目惊心。当然,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那高挑的娥眉和那硕大清亮的凤眼。尤其是那双眼睛,除了清若秋水,灿若朗星,还含着淡淡的哀愁,引出无限旖旎。这份哀愁是因谁而起,他当然知道。

        杨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竟然看呆了。她身上穿着的是陈宫密藏的衣料做成的大袖衣和高腰裙,乍一看去是紫色,顺着光线的变幻会变出很多不同的颜色,诡谲清丽如虹霞,配上她纤长窈窕,凹凸有致的身材,把她的倩影衬得如梦似幻。他的感觉,恍惚又回到了当初刚刚娶她进门,掀开那镶珠嵌玉的红盖头的那一瞬间。是的。他的妻子就是这么美丽的,一直都是。现在的她比当时还要美——当然是更加美了,她嫁过来的时候只不过十三岁而已,身段和脸型都未长成。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昔日娇嫩的花蕾已经怒放开来,和初嫁时的模样当然不能同日而语。可惜她虽然如此美艳,他竟一直没有注意到,更没有去好好珍惜。可能是因为朝夕相对,他又日日被野心和欲望压迫着的缘故。她这般美丽的容颜,在他的眼睛里也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