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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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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书籍名:《闯海南》    作者:杜光辉


  毕志磊坐在最外边,他头天晚上在东湖的闯海人手里借了一本《世界巨富传记》。杜泓伯看了一下书皮,苦笑了一下,说:“老毕,你在这个时候看这样的书,不觉得有点滑稽?”

  “这有什么滑稽的,自古无有将相种,我就不信咱们这辈子富不起来。”他面前的纸板上写着:本人转业军官,二十九岁,本科学历,求职:公司高层管理。

  杜泓伯看着毕志磊,服气地连连点头,他手里也拿着一本书,是海塞的《荒原狼》,这本书在大专院校很受崇拜。他面前的纸板上写着:本人中国作协会员,二十八岁,求职:编辑、记者、公司文员。

  “其实,人活的就是一个心劲,只要有了心劲,就活得有滋有味。哲学讲究……”坐在杜泓伯旁边的夏侯博接着说。他面前的纸板上写着:本人研究生学历,主攻哲学,二十六岁,求相应工作。

  “夏侯博,你们张嘴闭嘴都说哲学,哲学是干啥的,是不是专门研究挣钱的学问?”坐在夏侯博旁边的王杰超正在看《点子大师》,书里全是白手起家空手套白狼的招数,看得很入迷。他看上一阵,心里就琢磨一阵,思考着空手套白狼的招术。他面前也摆着纸板,纸板上写着:本人二十八岁,初中毕业,擅长公关业务,求职相应工作。

  “哲学不是专门研究挣钱的,但挣钱里面有很多哲学思想。哲学是研究对宇宙万事万物的认知规律,是人类智慧最集中的学科……”夏侯博认真地给王杰超讲解什么是哲学。

  王杰超眨巴着眼睛,听得一头雾水,脑子像一锅糨糊,过了很大工夫才说:“你说了半天的哲学也没有我的《点子大师》管用,我要是在里面找到一个好点子,咱们空手把白狼套住了,就不在这给人家擦皮鞋啦,办咱的公司当咱的老板,让旁人给咱们擦皮鞋哩。你把哲学学得再好,套不来白狼还得给人家擦皮鞋。”

  丁东国看着他笑了一下,心想要是靠看《空手套白狼》、《点子大师》就能当老板发大财,全世界的大学都研究这几本书就行了,还钻研学问干什么?想数落他几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什么也没说。他面前的纸板上也写着求职内容:本人二十六岁,侦察排长转业,高中学历,能吃苦耐劳,仗义忠诚,寻求相应职业。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有的擦了三四双皮鞋,有的擦了四五双皮鞋,照这样擦下去,到了晚上每人收入十五六块钱没问题。丁东国就高兴地说:“咱们就这样干下去,就是找不到工作,也能混下去。只要有这个皮鞋刷子就饿不死咱们。”

  王杰超把嘴角撇了一下,很鄙视地说:“看你多有志气,跑到海南能擦上皮鞋都满足了,这辈子能干成啥事情?”

  “你有志气,我就看你这辈子能成啥气候,钱迷心窍!”丁东国立即还击王杰超。

  “不钱迷心窍就发不了财,现在是什么社会?是钱为老大的社会,谁有钱谁就是爷。咱没钱就得给人家擦皮鞋,就得伺候人家,就得给人家赔笑脸,就得巴结人家。咱要是发了财,就会让人家给咱擦皮鞋,人家就得巴结咱,给咱贡献笑脸。这就是钱的能耐,你们那狗屁哲学鸡巴道德有这能耐?”王杰超又还击丁东国,炮火还十分猛烈。

  毕志磊靠着粗壮的椰子树,灰白色的树干溜光洁净,绿色的树冠不大,几簇生熟不等的椰子悬挂在树冠上。除了他和丁东国几个擦皮鞋的,还有很多卖小东西的、算卦看相的、卖矿泉水的,全是和他们一样的闯海人。他今天才开始擦皮鞋,但神气和擦了多年皮鞋的老手一样,远远看见打扮得像是有钱人,眼睛就盯着人家的皮鞋,嘴里还殷勤地问:“先生(小姐),擦皮鞋啵?”被他招呼的人十有八九都没有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他还是不肯放弃询问和招呼。他心里一直隐藏着没有告诉大家的想法,感觉涂丽婕得的不是一般的病,总是低烧、乏力、头昏、咳嗽、不想吃东西,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渴望能挣到一笔钱,让她到医院彻底检查和治疗。他在小马扎上坐的时间长了,就站起来到附近的空地上做广播体操,在海南闯荡,第一要紧的是身体,有了好的身体就能闯荡下去。他那修长健壮的躯体,加上标准的体操动作,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石箐箐每天下午五点以后,都要开着奔驰600出来兜风。开到机场东路附近,都要找个停车场把车停下,顺着椰子树下的阴凉散步。她穿着雪白的连衣裙,精致的白金项链戴在白皙的脖子上,使她显出高贵娴雅,还有惊人的美丽和比例恰当好处的身材,吸引了很多男人的目光。她在离毕志磊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脚步,看他做广播体操。他太健壮了,太魁梧了,太俊美了,太具有男子汉的阳刚之气了。从他的衣着神气上看,绝对不属于以擦皮鞋为营生的人。她知道这时候许多才华横溢的人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干这些事情,从衣着职业上很难看出一个人的内涵。自己还不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被那个香港老头子包养下来。

  毕志磊做完广播体操,重新坐回小马扎上,又恭敬地向行人招揽生意。石箐箐仍然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突然萌发出一种躁动,一种强烈同情他亲近他的冲动。也难怪,那个香港老头子回香港三个多月了,只是隔几天打来一个电话,正值鲜花怒放的石箐箐过着空寂难熬的生活。但她也不渴望那个香港老板回来,他回来又能怎样?六十大几的人,肥得像个皮球,不知是年龄的缘故还是肥胖的缘故,性功能衰退到了极点。一日几次地折腾石箐箐,每次都是把石箐箐的欲火挑起来了,他却如旱滩鲤鱼。还要石箐箐用嘴和他亲近,石箐箐稍有不满,他就不高兴地说:“我一个月让你花几万块钱,又给你车给你别墅。我一年才过来几次,你算算我动你一次要付多少钱,就是玩你们内地的明星也不过如此!”石箐箐也就不敢再有不满的表示了。她知道自己在这个香港老头子眼里,和那些夜间出没在大街上的妓女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所不同的是出卖肉体的方式不一样。每次想到这里,她都为自己悲哀,又感到无奈。

  她还是没有克制住毕志磊的吸引,朝着他走过去。

  “小姐,擦皮鞋吗?你这是意大利皮鞋,要经常保养才能延长寿命。”毕志磊看见石箐箐这么有钱的女人,自然想做笔生意。

  石箐箐没有坐,站在毕志磊面前,看着他说:“先生对皮鞋的研究还挺深刻的。”

  毕志磊淡淡一笑,说:“小姐过奖啦,不过,一个军事院校的本科毕业生,担任过侦察连长,看皮鞋上英语标牌的能力还是有的。”

  石箐箐瞥了一眼毕志磊面前的求职广告,心里的同情更加强烈,就在他面前的小马扎上坐下。毕志磊赶忙把拖鞋递过去,接过她脱下的皮鞋,擦尘,上油,打光,不到十分钟,那只皮鞋在毕志磊手里变得锃明光亮。

  石箐箐关注毕志磊的时候,一个肚皮挺得老高的男人也在关注石箐箐,并感觉这个绝色美女对这个擦皮鞋的转业军官有了兴趣,心底就泛出醋意和愤怒。他认为漂亮女人从来都是给有钱有权的男人准备的,一个擦皮鞋的穷鬼凭什么和漂亮女人说笑,就想当着石箐箐的面把他恶心一顿,让他出丑,同时也能引起她对自己的注意。他大模大样走到毕志磊跟前,把脚朝另一个马扎上一搁,大声对毕志磊说:“擦!”

  毕志磊看了他一眼,赶忙给他点了下头,说:“先生,我把这位小姐的皮鞋擦完就给你擦,你要是着急就让他们给你擦,他们擦得也很干净。”

  “我就要你给我擦!”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毕志磊,满脸蛮横。

  “好,我给这位小姐擦完马上给你擦。”毕志磊还是很恭顺。

  那人把小拇指粗的项链转了一下,又用右手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绿宝石戒指,瞟着石箐箐,把胸脯挺得老高,脸上全是得意。

  石箐箐看了那人一眼,那种俗不可耐的神气和不讲道理的野蛮,越发衬托出毕志磊的高贵和清纯。恨不得他马上离开这里,使她能和毕志磊单独地聊一会儿,就对毕志磊说:“先给这位先生擦吧,等一会儿再给我擦。”

  毕志磊感激地对石箐箐说:“谢谢小姐关照!”就离开自己坐的小马扎,蹲在那个男人面前,卖力地给人家擦皮鞋。

  那人顺手拿起毕志磊刚看的《世界巨富传记》,胡乱翻了一下,说:“你也想当世界巨富?”

  毕志磊抬起头,看着他说:“谁不想当巨富,任何人和钱都没有仇。”

  “谁都想当巨富没错,但要有当巨富的本钱,你就凭这就想当巨富?”那人在地上捡起另一个鞋刷,让毕志磊看了一下,顺手扔在地上。

  毕志磊把鞋刷捡起来,放到塑料布上,说:“现在南洋很多巨富,都是当年漂洋过海的华人,穷得给人家打工,也有给人擦皮鞋的,后来都发展起来了。”

  那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石箐箐看着毕志磊,心里的同情更强烈了,还增加了莫名其妙的苦楚和凄惶。那个男人抱着膀子,也居高临下地看着石箐箐,满脸都是得意。突然,他看见毕志磊手腕上戴的手表,式样很奇特,像是特种用表,就问:“你戴的什么表?”

  “我在部队时配备的作战用表。”毕志磊还是很恭敬地回答。

  “这种表有什么用处?”

  “它的防水防震性能绝对超过空中霸王和水中霸王,准确性能也超过世界上最著名的手表,而且还带有指南针。”

  “把它卖给我!”那人态度很坚决,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卖,这是我在部队留下的纪念品。我担任侦察连长的时候,靠着这个手表指引方向,在丛林里走了三天三夜,完成了战斗任务,这个手表对于我来说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我给你两千元!”

  毕志磊摇了下头,笑着给他解释:“这个手表的价值不在于多少钱,我不会卖它的。”

  “我给你五千元!”那人的声音高了许多。

  毕志磊还是笑着摇了下头。

  “我给你一万元!”

  “多少钱我都不卖!”

  “我给你两万元!”

  毕志磊还是摇了下头。

  “你要多少钱?”

  “我刚才给你说过了,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是我对这个表的感情问题。要不是这个手表,我们那个连就会困死在原始森林里……”毕志磊很认真地给他解释。

  “我给你十万元,你卖不卖?你有了十万块钱,马上可以去做生意办公司发大财!”

  石箐箐看着那人狂妄的样子,忍不住恶心了他一句:“你拿十万美金,这位先生把表卖给你!”

  “他要是能戴上价值十万美金的手表,就不会在这里给人擦皮鞋啦!”那人看着毕志磊,满脸的不屑,还嘲笑了一下。

  毕志磊看了石箐箐一眼,又看了那个人一眼,说:“就是给我十万美金,我也不会卖它,有些东西不是用钱可以买到的!”

  那人又嘿嘿一笑,说:“那你就只能一辈子在这里擦皮鞋,最多换个擦皮鞋的地方!”

  丁东国看着那个男人狂妄的样子,攥了几下拳头,就是没有冲过来,挣人家的钱就得受人家的气。再说,人家又没有欺负毕志磊,要是去和人家较量就没道理了。刚好有个人走到丁东国跟前,要他擦鞋,他就忙着给人家擦鞋了。

  石箐箐看着毕志磊,故意做出对那个男人不屑一顾的样子。那个男人一直看着石箐箐,见石箐箐不想搭理自己,也没了擦皮鞋的兴趣,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沓百元大票,抽出一张用两个指头夹着,轻蔑地说:“找得开吗?”

  毕志磊摇了下头,说:“先生,我下午才开始擦皮鞋,还没有挣几块钱,找不开这么大的票子。”

  “这么大点的票子都找不开,还做什么生意?”那个男人得意地把票子在空中晃荡着。

  石箐箐看不过眼了,对那个男人说:“这么大的老板,那么大的口气,为区区一百块钱还要人家找零头,不觉得抠门吗……”说着就拉开鳄鱼皮做的小提包,抽出一张百元面额的美元,对着那个汉子晃了一下,说:“这是一百美金,顶你七八张!”说完,把美元放在毕志磊手里,大声说:“不用找啦!”

  那个男人和毕志磊都一惊,迷惑地看着那张淡绿色的美元。

  石箐箐指着那张美元,看着那人说:“先生,你身上穿的戴的加起来,能值这么几张纸吗?”

  那个男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尴尬地收起那张百元大票,嘟囔了一句他们都没有听懂的话,没趣地走了。

  毕志磊看那个男人走远了,赶忙把那张美元还给石箐箐,说:“多谢小姐替我挽回了面子。”

  石箐箐把美元重新放到毕志磊手里,说:“我刚才说了,这是给你的。”

  毕志磊坚决要把美元还给石箐箐,说:“我的劳动能创造多大价值,我心里十分明白。如果获取了超过自己劳动价值的报酬,心里会不安宁的。”

  石箐箐再没有坚持,收起美元放进小提包里,说:“先生,这里是海南,不是军营的训练场。按照你的理论,这满街道的本科生、研究生都在擦皮鞋、卖报纸,符合经济价值的规律吗?这是一块最讲实际的土地,任何教条、道德、精神在这里只有死亡!”她说完就站起身子,打起蛋黄色的进口遮阳伞,对还愣着的毕志磊说:“我每天都在这个时候来擦皮鞋,账一块结。”

  王杰超看着石箐箐走远了,才收回眼神,小声对毕志磊说:“这个女人对你有意思!”

  毕志磊哈哈一笑,说:“我一个擦皮鞋的,人家能对我有啥意思?”

  丁东国说:“我听说海南是有钱的男人玩没钱的女人,有钱的女人玩没钱的男人,小心这个娘们玩你!”

  王杰超说:“要是我,巴不得这么漂亮的娘们玩我哩,她把我玩了,我也把她玩了,两个人都不吃亏。老毕走了桃花运,好运气来了鬼都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