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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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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秘狠治“林大帮”(5)

书籍名:《省委秘书》    作者:谭元亨 唐建华


  于是,他很快便打听到娱乐城的主人,正是当今省里的“一哥”的大公子。

  紧接着,又见有人比比划划,说省里某位副省长已经到场。

  还有一位位大老板也光临了——包括近日在林州炙手可热的江海工程公司的老总官凤军等。

  但他却听到有人在议论:“看,这就是一哥的夫人,云天娱乐城老板的老娘——人家是一家大银行的行长,批贷款可没问题。”

  “她不避避嫌?”

  “其实,还用得着她亲自批么?她来,无非是来个反证,证明她光明正大,与儿子的钱并无关系。”

  “你这就说得太玄了。”

  ……

  往后的话,任文意也就听不大清了,其实,就是前边几句,他也未必听明白了。唯一清楚的是,高云雁的母亲是银行行长。这其实已不是什么新闻。

  至于菲林如何卷进这一庆典当中,他还只是认为,人家无非是拉几个大学生当当礼仪小姐,提高庆典的品位,而菲林也正好自己攒点儿学费。

  进入任文意耳中的信息,其实不算太多,但也足够他消化的了。

  他顺手端过身边长桌上的饮料,喝了几口,冷眼旁观这场热闹的大戏。

  在这样的中等城市里,如此盛大的庆典,各路人马归齐,也就难免不会碰上几个熟人。这边刚喝上几口,就已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回头一看,竟是大学毕业后几年不曾见过的同学。

  “你也来了?”

  “你是顶你父亲来的吧?”那同学说。

  “没有,我来找个人。”

  “别打埋伏了,你老爸是工程处长,这种庆典能少得了他一份?你该代表老爸上去祝贺几句……咦,你是上去过了吧?”

  同学看到他两手空空。

  任文意摇摇头:“我犯得着瞒你么?”

  好在同学也不追究:“你呀,看样子还脱不了当代大学生的书生气,工程处长怎么会有个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儿子,倒也怪了。”

  “老爸不过是在职能部门,又能怎样?”任文意已听出对方话中的含义。

  “说也是,不过一处长。”同学说,“如今都是大工程,上边一伸手,也轮不上处长说话。倒是秘书抖起来了。”

  “你说的什么呀?”任文意有些好奇。

  “你没听说么?最近几大工程发标,下边就有民谣,还挺精彩的。”

  “新鲜,说来听听。”

  “你听着。”

  想拿工程,

  让“二书记”想个法子;

  想上厅处,

  求“二书记”出个主意;

  想要拨款,

  请“二书记”开开路子。

  “‘二书记’是什么人?如今省委可没设第二书记吧?”任文意还傻乎乎的。

  “你呀,秘书给书记要当半个家,不就是‘二书记’吗?真的不懂?”同学冷笑了。

  “懂了,懂了。倒是听人说过,当官走捷径,秘书第一行?”

  任文意总算开窍了。

  台上热热闹闹,有人上去,有人下来,任文意看得眼花缭乱,他实在不是官场的人,如果不是同学热心提示,好些经常上电视的头头,他也未必认得出来。

  菲林始终在台上,就似翻译一样陪在核心人物的左右,根本不可能指望她会下来一阵——也够她辛苦的了。

  任文意已觉得没多大意思,瞅了个空子,从大会场上溜了出去,回家看书去了。

  “云天娱乐城”开张之后,生意还真不错,自然都是冲着高云雁来的,无论是部委,还是厅局,开个什么会,聚个什么餐,休闲消遣什么的,几乎都指定上这里来,这也就成了“云天娱乐城”的固定收入,亦步亦趋者就更不用说了。说是市场经济,可这背后“看不见的手”,却是另一回事。

  用陈元彬的话来解释,这正是“法”与“人”的平衡,正应了苏轼的话。“法”是市场经济的法则,有钱就挣呗,“人”当然是人际关系,这便是中国特色,古人早已经领悟到位了,何须我们再做文章。

  陈元彬通过这次运作——让江海公司中标体育中心工程,从而带出一个红红火火的“云天娱乐城”,其“能人”的名号更不胫而走,这还在其次;他最大的收获,在于摸到了在权力机构与职能部门操纵、运作一个项目息息相关的“规律”,尤其是人际间的协调——这一条,他比高云雁要老练得多,有心计得多。从国外回来,这位大公子倒是把什么都看简单了,甚至不惜开口自称“我是高书记的某某”,以为能在这个省里慑服一切,好在陈元彬及时劝止了他,说一切不是那么简单的,尽管中国不比外边,人家多少得买点账,可背后还是有种种制约,弄不好,适得其反。为这,陈元彬倒还真操了不少心。

  但第一回合的成功,给陈元彬不少刺激,他的胆子本来就大,只是刚到省里,收敛了一些,可一旦打开了局面,这胆子就更大了。后来,林州市的六项工程,他几乎没有一项不插手的。本来可以不插手的,他也耐不住要插上一手,以证明自己的影响。以至于有人说,林州市的市委书记要召开常委会决定个什么,都得给省委书记办公室挂个电话,以显示组织观念强。

  但办公室里接电话的并非高天鹏——话里已拐了个弯。

  至于在省委机关、省政府机关乃至人大,他倒是“启用”了不少林州大学的人,这些人每每怕为“林大帮”的帽子扣住,有了他的“分流”,便可趋利避害,何乐而不为呢。陈元彬的广结人缘,也就自然形成了他一套言听计从的班底,随时可以找到马宝新式的人物,把类似任亮这样的绊脚石搬开——当然,以后干这类事,只会更加高明,不会留下多少话柄。

  是的,对付任亮还是嫩了点,当初,就根本用不着找这小子去吃驴肉,几杯酒下去,人家没倒,自己反透了底,没准还留下了后患,要早点想到马宝新就好了。

  这得在思维方式上变一变!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在他把方方面面的关系搞了个天衣无缝之际,一天,送高天鹏回家时,高天鹏突然问了一句:

  “云雁的公司开张,他妈和你都去了?”

  “去了。”

  而后,高天鹏就没作声了。

  可到了家,正看到高云雁与和韵在亲亲热热地嘀咕着什么,他忽地发起了脾气:

  “谁让你们把开张搞得比国庆还要热闹的?”

  陈元彬在旁,心里一沉,却不好接话。

  高云雁却说:“这又有什么?显示一下公司的实力,广交朋友,日后生意好做吧,哪家公司开张不是这么做的?我们还尽量学习西方的方式,真还节省了不少钱,却达到了加倍的效果——这不,都传到你耳朵中了!”

  说得高天鹏一愣一愣的:“你还以为‘比国庆还热闹’的评价是好话啊,人家这是冲我来的,上升到了政治层面上了。你外边读了八年书,太不懂国内的事了。”

  和韵为儿子辩护了:“孩子这也是一片好心,如今,什么事都上纲上线上到政治的做法,早就不得人心了,你也别太在意。”

  她不说还可以,一说高天鹏更是生气了:“就你多事,云雁的公司开张,你去干什么?你就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我是他母亲,这就是身份。”

  “可你是银行行长,人家还以为你是他最大的财政支持,你说得清么?”

  “我去,不避嫌,正是证明我的清白,有头脑的人都会这么认为。不信,你派人下银行去查个底朝天,看我有没有给云雁贷一分钱?”和韵倒理直气壮了起来。

  云雁忙说:“我们公司办得红火,业务选得准,有市场,大大小小银行就怕我们不贷他们的款呢。妈妈为了回避,让她的银行失去这个机会,还没少听其他领导埋怨呢。我说老爸呀,你是省委书记,你做你的清官去,我可对政治不感兴趣,我是个商人,十足的经济动物,只知道怎么赚钱,如果你认为我赚钱妨碍了你的工作,那好,我又去美国打工好了,反正我有绿卡,来去自由!”

  这母子一联手,一唱一和的,把高天鹏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边,陈元彬倒显得很平静,对高天鹏说:“老板,下边的议论未可太认真了,真要干成一件大事,就得不管人家这样那样的议论……云雁的事,最好是由市场经济的法则规范他,不要多加干预。香港作为自由港怎么发展起来的,就是当局采取不干预的政策,市场才发展起来,健全,正常,成熟。往后,是他们这一代人显身手的时候了,我们不可以用过往已不适应的经验,去纠正他们……”

  但高天鹏余怒未息,反而对他说:“你也得小心点,云天开张,你何必去凑这个热闹,还把官凤军带上,招惹是非……”

  陈元彬一怔,忙申辩道:“我可没有带上官凤军,他比我去得还早呢。”

  “官部长说小时候还抱过我的……那时人武部不是在市委隔壁,就一道墙么?所以我专门请了他。”云雁说。

  “云雁是个念旧情的好孩子,这就不要责怪他了。”和韵不失时机加上一句。

  高天鹏脸色才和缓过来。

  陈元彬也加上了一句:“官凤军中标,全是凭的实力,标书无可挑剔。林州市建委也做得非常公正,为了打破地方保护主义,当然,更为了工程保质保量上档次上水平,决定用外地的施工队伍,这难免不会招惹地方保护主义者群起而攻之……”

  高天鹏听了他这一番知根知底的陈述,大概也记起了自己叮嘱过陈元彬关照官凤军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说:

  “元彬,你可别从他那里占什么便宜呀!”

  “放心,我帮他办事,连车马费也不收。”

  “你用了车马费吗?”高天鹏给逗笑了。

  陈元彬也扑哧一笑:“我不过是打个比方。我也听官凤军讲了,你在江海的清廉是有口皆碑的嘛。”

  高天鹏说:“我当领导,历来有一条原则,绝不贪一分不义之财。所以,我也是这么要求部属的,对你,更是这样,如果你违反了,到时候,我未必就保得住你。你能力很强,这是省委一致公认的,但不可太自以为是了。”

  陈元彬立即表示:“老板这么器重我,我岂敢有贰心?不信,你问问夫人与云雁,我是怎么做的。”

  和韵先说了:“陈秘书事事考虑得很周到,尤其强调要维护你的形象。”

  云雁也说:“我刚从国外回来,没陈秘书的劝导,只怕已经惹了不少是非……”

  离开了高天鹏的住处,陈元彬便紧张地思考了起来,差点把车开进了湖水里。

  显然,有人告了一状,也可能不止一人告的状,而且这些人一定拥有不可轻视的能量,否则,事情哪那么容易捅到高天鹏那里。

  问题出在哪里?

  回到住处,他便开始拨电话。

  他已编织了一个无所不包的网络,只要思路正确,就不难切入进去,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显然,只有纪检、检察部门才有这种影响力,才有“直线”,且引起关注。

  于是,不到十个电话,他已大致有谱了。

  果然他这条藤没摸错。就是从省检察院反贪局那里来的。他们接到举报,认为云天的开张有问题,一方面,银行贷款是否走的关系;另一方面,投资的股东,不是那么整齐,有没有别的交易,尤其是庆典上官凤军的出现与他在体育中心工程中标的关系……自然而然,也点到了陈元彬在其中的活动。

  由于事关“一哥”的夫人与儿子,所以,反贪局不得不及时向上作了汇报。

  只是陈元彬纳闷,有什么人,能把这些似乎互不关联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呢?虽然此人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冷不丁地想起了当日在庆典上与菲林打招呼的俊小伙子任文意。

  有可能是这小子的父亲任亮么?

  他马上打电话给马宝新。

  马宝新证实,任亮已从疗养院回来好些日子了,而且平日没少打听他走后由竞标到综合认证议标的变化,甚至提到过陈元彬。这任亮脑子不笨,可能嗅到什么东西。所以得警惕一点。至于他是否有什么动作,一时还没留意,改天弄清楚了,再汇报。

  但没两天,马宝新便来电话了。

  说任亮与一批政法干部近来过往甚密,连所在处室的干部都代他接过几个电话,其中就有这些部门的。还有人碰到他在一家小餐馆,同市中级法院一位院长以及一些穿制服、便服的人一起喝老酒……

  有了这些线索,陈元彬便足够了。

  他立即查到了省反贪局中,从原市中级法院调入的人等。一一排查,最后确定其中一位副局长……于是,他灵机一动,向高天鹏提出一个建议:

  “老板,你也不防来个‘大义灭亲’,让反贪局亲自查一下和韵所在的银行是否贷款给儿子,再查一下官凤军有没有入股云天娱乐城,没有,你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高天鹏认真作了考虑,采纳了他的意见。

  反贪局自然得照办。

  查的结果,自然与和韵、高云雁申述的完全一致。

  那官凤军当然不傻,早就把表面的一切抹得光光溜溜的。

  高天鹏也气壮了。

  陈元彬又进言,这一事件,正是冲着老板来的,只可能是“林大帮”的一次反攻,可惜他们没找中目标……不过,这么下去,以后还会有麻烦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高天鹏是容不得人对自己胡乱猜疑的,何况这次更是不实之词,更让他愤疾不已:我作为省委第一书记,还要在内部遭人暗算,往后的日子怎么得了?工作怎么做?

  一声令下,把反贪局当日呈报“不实报告”的那位副局长调开了,软弱无能的局长,也给明升暗降到了政法委,这边,由陈元彬力荐,任命了一位亲信出任反贪局长。

  一场风波由此化解。

  而高天鹏对陈元彬“大义灭亲”的提议大加赞赏,终于,在陈元彬任职不到一年之际,以当年“公选”是把他当副厅提拔的动议为依据,把他提升为省委办公厅副主任,仍兼书记秘书。

  陈元彬春风得意。

  在省委机关反腐倡廉的大会上,女纪委书记提到了高天鹏严格自律,主动提出审查自己夫人与儿子被投诉的问题时说:“高书记以身作则,不徇私情,给我们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我们希望所有的领导干部,都能做到‘欲影正者端其表,欲下廉者先正身’,像高书记一样,不仅仅为家人立榜样,也为下属,为百姓立榜样,‘智者不为非其事,廉者不为非其有’,我们省的廉政建设也就大有起色了……”

  高天鹏在最后总结中称:

  “我们省今天的大好局面来之不易,十大工程终于上马,社会治安日趋稳定,经济建设蒸蒸日上,并不是搞建设就非出问题不可。不可以无端猜忌他人,要团结一致向前看,千万不可再搞内耗了,毁掉这好不容易带来的大建设、大发展的大好局面。……我看这次林州市建委就做得不错,不仅打破了地方保护主义,也不为宗派主义、山头主义所冲击,在处理几大工程招投标的问题上,很是高姿态嘛……”

  “唐杜牧有寄张牯一诗,谓‘谁人得似张公子,千首诗轻万户侯’,我们有些才华洋溢的好同志,就有这一傲气,我很欣赏……”

  陈元彬知道,这是不点名表扬他的——很可能,反贪局已对他也作了“结论”。

  他当然很是高兴。

  “千首诗轻万户侯”,当知,唐代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朝代!不知老板从哪找出这么贴切的古诗?